3.第一天(三)

3.第一天(三)

?在還沒踏入本丸的大門之前,安原就注意到大門兩邊的柱子上,有不少被刀劍砍出來的破損痕迹——這些砍痕又深又疾,仔細看的話,裏面還殘留着難以清洗乾淨的發黑血跡——顯然當初的本丸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混亂與絕望之中。

緊接着,當加州清光替她推開大門的那一瞬間,血雨腥風般的殺氣就從門裏迸發而出!

“哐!”

安原時羽眼前一花,卻看見加州清光不知何時已經擋在自己面前,原本躺在刀鞘之中的本體打刀,已經出現在手中,並死死的擋住了那劈頭蓋臉又氣勢驚人的一刀。

“嘿嘿嘿,”個子嬌小,但又手持大太刀的白髮付喪神發出了安原熟悉的笑聲,說出的話偏偏讓人感覺到如墜冰窟,“清光,你難道要引狼入室嗎?”

加州清光的眼神一凝,手上使力,猛地震開了那人的武器,“螢丸,你怎麼敢這麼對主公說話!”

“……主公?”

螢丸這時才不緊不慢的將視線投向面色不太好的安原時羽,在看清楚她身上散發著的熟悉靈力后,目光不由得頓了頓,旋即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然而修長鋒利的刀鋒卻猝不及防的指向了她。

“你說的是這個在緊要關頭拋下我們,自己逃跑的玩家嗎!”

審神者面不改色,心中卻是一沉:果然,活着的刀劍都知道這件事了。

“你!”黑髮的付喪神死死咬住牙,因為主公被羞辱,自己內心所產生的暴怒使得他恨不得一刀砍過去。

此時安原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卻奇迹般的使得加州清光冷靜下來。

“清光,謝謝你維護我,但是,剩下的還是讓我來解釋吧。”

“可是!”

“沒事的。”安原沖他笑了笑,“因為螢丸不會真的傷害我的。”

“哈?我倒想知道,”螢丸嘴角的弧度變大了一點,好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卻又目光凜冽的看向她,“是誰給你這份信心的?”

“你啊。”審神者一臉對於周遭危險的氣息遲鈍無比的表情,“因為螢丸是這個本丸里的第一把大太刀呢。”

被念到名字的小個子付喪神並沒有保持原先的笑容,相反,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哦?那我倒是想聽聽您的花言巧語了。”

“不急。”站在門口的安原時羽,開始左顧右盼,“葯研呢,為何不讓他一起來聽聽?”

眾人的頭頂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無波的聲音。

“大將……我在這裏哦。”

審神者抬起頭,望着那個手上把玩着疑似人類肋骨的葯研藤四郎,作為短刀的少年付喪神此時正坐在屋頂,任憑大風吹拂着他的黑髮,同時也是一幅面無表情的模樣。

但是安原看到他的這個模樣,反而有點不安……準確來說,那不是“面無表情”,更像是“極力壓抑着怒火”的神態。

“嘛,上頭的風那麼大,”她和顏悅色的說,“還是下來說話吧。”

葯研死死的盯了她幾秒,方才挪開了視線。

“我喜歡坐在哪裏……好像與大將無關吧。”

這個時候,加州清光終於看不下去了,他試圖勸道:“葯研你……”

“清光。”俊秀的付喪神忽然扯出一個陰冷的笑容,“就算是我這樣的短刀,也是能殺人的。”

別逼我跟你動手。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算了,清光。”安原時羽似乎沒有注意到刀劍們的暗流涌動,依舊是自顧自地說,“葯研喜歡坐在哪裏都是他的自由,還是談正事要緊。”

螢丸忽然極具嘲諷的嗤笑了一聲,收起大太刀,整把提起來,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背到背上,而是就這樣提着刀身,徑直往裏頭走。

“跟我來吧。”

葯研不發一言的收起了那根奇怪的白骨,輕巧的跳到了地面上,加州清光頓時渾身緊繃起來。不過少年沒有多看他一眼,而是選擇了跟上。

“咦?”跟在螢丸後面的安原不用回頭也能猜到後面的無聲鬥爭,有點奇怪,“你怎麼不背着你的刀了?”

在遊戲中,螢丸個子小,歷來喜歡背着那把比自己身高高出一大截的大太刀,還叫人不許摸他的頭。

也許是錯覺,小個子的付喪神的背影看起來更加沉重了,可他還是頭也不回的答道:

“要你管?”

面對這麼不給面子的回答,安原竟然還能保持平和的心態,“……你開心就好。”

“哼!”

螢丸惡狠狠地哼了一聲,來到評定室門口,抬起一腳,直接踹開了搖搖欲墜的破爛紙門。於是在安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這扇可憐的門終於不堪負累的倒下了,濺起了一地的塵土。

“咳咳……”

審神者以袖遮面,避免自己吸入過多的塵埃,但是付喪神們宛若未察覺到渾濁的空氣一樣,繞過堵在門口的她,大步走了進去。

“這裏很久沒清掃了啊。”

等灰塵散去一些,又打開了密封的窗戶,空氣才變得正常起來,安原放下袖子感慨道。

加州清光站在她身邊,低聲道,“因為……已經沒有人會來主持評定會了。”

所謂的評定會,就是用來發佈命令、獎懲實施的重要會議。因此評定會的主持者,要麼是審神者本人,要麼是接受了主公口諭的近侍刀來傳達什麼緊急信息,最不濟的,也是本丸中最有威望的幾位刀劍來主持會議——當然,前提是在接受了主公的認可以後,才能召開這樣鄭重的會議。

如今,本丸里只剩下一共四把刀,有什麼狀況發生的話,只要開個小會,討論清楚就行了。再加上也沒有了她這個審神者在場,自然用不上那麼大的評定室來召開會議。

聽到加州這麼解釋,再看看前面兩人沉默的背影,安原的內心不由得一顫,但表面上還是撐住了,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的神情。

絕對不能……就在這裏露出破綻啊。

在這間滿是灰塵的評定室里,安原時羽用儘可能簡潔明了的語句,跟兩個陰沉着臉的付喪神說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一路上流浪過來的所見所聞;與加州清光的相遇和對話;還有她其實不是玩家本身;其實只是一個用於容納玩家意識的數據軀殼等等……至於這話里到底是有多少真假,就只能問她自己了。

“咔——”

當聽到她說自己不過是一個“軀殼”,真正的審神者意識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后,葯研藤四郎面色陰沉的忽然站起來,轉身朝外面走去。

等他走後,氣氛十分凝重,一時間沒有人率先開口。

安原望着門口,從這裏可以看見本丸荒蕪的景趣,葯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后,便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一期沒有帶走葯研?而是把他留了下來。”

螢丸注視了她片刻,確定她不是想要嘲笑這件事,而是真心感到疑惑之外,方才慢慢的說話:“一方面,是一期不想葯研跟自己一樣受苦,已經暗墮的兄長,並不希望沒有事的弟弟與自己在外流浪,哪怕葯研再怎麼堅持要去照顧他們,都被拒絕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加州清光嘆了口氣,自然而然的接上了話題,“一期說,粟田口家,總得有個人留下,等主公回來。”

結果最後回來的那個人,可以說是主公,也可以說不是主公。

安原時羽怔怔的看着外面空無一人的走廊,倏然仰起頭來,似乎一時間被沙塵迷了眼。

她很想說出“回來的就是我本人啊”……但她絕對不能說出這件事。

——為了不被暗墮的刀劍們視為敵人,她只能用虛假的謊言來偽裝本質。

螢丸歪着頭,他懷裏抱着大太刀,面不改色的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們之中,恐怕葯研……才是最痛苦的那個。”

身形削弱的年輕付喪神站在房間門口,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走到了以前的房間門口。

於是他抬起頭,發現門口寫着刀派名稱的門牌已經沾滿了灰塵,沒有過多的思考,素來喜愛乾淨的葯研便用袖子擦去了上面的臟物,門牌上頓時露出了底下蒼勁有力的“粟田口”的三個大字來。

他凝視了這幾個字幾秒,又捏了捏懷中銘刻有刀紋的暗黃色鈴鐺。

那是一期一振留給他最後的東西。

一期哥……還有弟弟們……

都不在了啊。

“這房間還挺大的呀。”

葯研猛地回頭,瞪着那個不請自來的審神者,後者正雙手環抱,靠在牆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灰暗的天空。

“大將,你來這裏……想做什麼?”

付喪神的聲音低沉又嘶啞,不復先前的清朗,他自己卻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想想當初,粟田口派的孩子真多啊,”安原時羽恍若未察,“多到必須把本丸里最大的幾個房間打通,才鋪成了如今那麼大的房……唔!”

突如其來的打擊,令她成功閉嘴,並且大聲咳嗽着彎下了腰,還感覺有一絲鐵鏽般的腥氣在喉嚨間徘徊。

站在她面前的付喪神收回拳頭,若無其事的扶了扶眼鏡框,轉身欲走。

“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大將。”

“你,咳咳,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這個吧?”

“因為來的審神者……是我這個冒牌,而非真正的那個玩家?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來的是真正的那個人,你要怎麼辦?央求他救你或者其他人?還是……殺了他呢?”

安原時羽在瘋狂自黑的同時,還努力保持着平靜的語氣,可惜這番話卻像是一下子把葯研激怒了。

他猛地轉身撲過來,一把揪住女孩子的衣領,拉到自己面前。身為付喪神所擁有的力氣,使得他能夠輕鬆地把人從地板上提起來。

然而葯研的手指骨節攥得發白。

“我說了!”付喪神的鏡片後面,眼眸中浮現着層層黑氣,可旋即又被硬壓下去了,“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說完,葯研猝不及防的鬆開手,把她推回地上,然後轉身跑了。

望着對方倉皇離開的背影,從地上爬起來坐着的安原不由得皺了皺眉,又咳嗽了幾聲,才緩過勁來。

“您太冒險了!”

在一旁靜觀許久的加州清光終於沖了出來,趕忙扶起她。畢竟他得到的命令式【除非葯研真的要殺了我,否則你才能出來救我】,不然早就去跟那個不敬主公的混蛋大戰一場了。

“沒辦法啊……”安原沒有推開這份善意,於是抓着加州清光的手,踉踉蹌蹌的站起來,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頭髮,十分無奈的苦笑道,“葯研的心裏,有火啊。”

所以您的眼睛就盯着他了嗎……

我的心裏也燃燒着業火啊。

可為什麼……您就沒有多看我一眼呢?

加州清光默不作聲的想着。

“當然啦,”安原像是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一樣,微笑的拍拍他的手背,“清光還是那麼可靠呢,這個本丸里,最不需要讓我擔心的人,就是你了。”

被誇獎的付喪神一下子高興起來。

他眯起眼睛,坦然的接受了誇獎和愛撫。

審神者笑的像是沒有感覺道自己這一路來受到的嘲笑和傷痛,繼續溫和的說道:

“所以,請幫幫我吧。”

“……是,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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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距離本丸崩潰還剩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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