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擄走

68.擄走

訂閱率不夠將延遲一段時間才能看見正文第二天下了誦讀課,殷覓棠把慕容遇見拉到角落裏,跟她咬耳朵:“你告訴我好不好?我保證不和別人說!”

慕容遇見搖頭,“不說!”

“噢——”殷覓棠失望地拉長了音。

慕容遇見忽然有了主意,壓低了聲音,說:“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得幫我打聽個事兒!”

“嗯嗯!”殷覓棠使勁兒點頭,“好!”

慕容遇見貼着殷覓棠的耳朵,小聲說:“我一直都特想知道皇上到底是不是武帝轉世,你幫我問問?等問出來了,我就告訴你我以前叫什麼!”

殷覓棠的眼睛越瞪越大。她的眼睛本來就不小,如此一來,瞪得圓圓的。“可、可是……你是皇上的表姐呀,你問更好!”

慕容遇見搖頭,“如歸和小紅豆兒我都問過了,他倆都不知道!皇上太古怪了,我不敢去問他……”

殷覓棠猶豫了。

“會不會安上大不敬的罪名?會不會被打板子?”殷覓棠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還沒挨打呢,小屁股開始隱隱發疼了。

慕容遇見搖頭,她想說男人是不會打女人的,可是一想到玄色龍袍的皇上表弟,她心裏沒譜了。只是說:“反正你想知道我以前叫什麼,就拿消息來換!”

殷覓棠猶豫不決。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發現戚無別竟然在晉江閣中。許是因為剛剛背地裏議論了皇上,殷覓棠和慕容遇見對視一眼,都有些心虛。

今日是第二日上課,戚無別是過來查看一番的。一群孩子坐得端端正正的,各個目不斜視。明明小皇帝是他們的同齡人,可是他們對戚無別都有些畏懼。

這堂課是音律,男孩子們和女孩子們一起上。戚無別在宮女搬來的椅子裏坐下,示意教音律的楚先生隨意。

這些孩子在家裏或多或少都是上了學的,對音律也都懂一些。尤其是身為丞相之女,又已經七歲的韓韶華和林若儀已經可以彈出完整的曲子了。沈書香雖然年紀小,可是她母親是琴棋書畫皆通的才女,在沈書香很小的時候就教了她不少東西。

如此,完全不會的也就只有戚不離和殷覓棠了。戚不離是因為身體不好之前不想學,而殷覓棠則是因為年紀太小,還沒開始學。

戚不離不愛學,低着頭玩手裏的流蘇步搖。隨着她的晃動,步搖上的寶石在牆上映出閃爍的流光。殷覓棠卻踮起腳尖兒,睜大了眼睛去看楚先生的手指。

“戚不離。”

戚無別略冷的聲音響起,廳中的孩子們都嚇了一跳。就連戚不離也抖了下肩。她討厭皇帝哥哥連名帶姓地喊她,這代表皇帝哥哥要訓人!

楚明琨停下彈琴,看了眼兄妹兩個,笑着說:“這音律枯燥,公主殿下年幼,聽不進去實屬正常。”

戚無別略放緩了語氣,說:“過來,我教你識音。”

戚不離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立刻笑嘻嘻地跑到戚無別身邊,一口一個“皇帝哥哥”甜甜地喊,“皇帝哥哥教我,我肯定一遍就會!”

戚無別早習慣了她這張會哄人的嘴,命人取來琴,親自教戚不離。的確,有戚無別教,戚不離再不敢偷偷地玩。她本來又是聰明的孩子,學起來並不困難。

楚明琨驚訝地看向小皇帝。他撫琴多年,精通音律,戚無別第一個音撫出時,他便聽出不尋常來。這不僅不該是一個五歲孩童該有的琴技,甚至已超過大部分的琴師技藝。一時之間,他不由想起坊間關於戚無別的傳聞。

“先生,我的指法對不對?”殷月妍乖巧地詢問。

楚明琨回過神來,走到座位間,逐一指導其他孩子們的指法。

戚無別教了戚不離許久,不經意間抬頭,看見戚如歸和殷覓棠坐在一條長凳上,戚如歸正手把手地教殷覓棠指法。

“如歸哥哥好厲害!”殷覓棠偏過頭,望着戚如歸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

“那是!”戚如歸眉飛色舞,肉嘟嘟的小手拍了拍圓滾滾的小胸脯。

戚無別的手壓在琴弦上,琴弦發出一道攪在一起的悶音。

“如歸,過來教小紅豆兒。”

戚如歸連頭都沒回,隨意揮了揮手,“我教小糖豆兒呢。你教的好好的幹嘛找我!”

戚無別默了默,再道:“過來。”

戚如歸撓了撓頭,束好的發被他抓亂了。他一下子惱了,煩躁地回頭,嚷:“早出生一刻鐘就能這麼欺負人嗎?早知道這樣,當初在母后的肚子裏就該跟你爭着先跑出來!”

廳中一片死寂。

戚無別盯着戚如歸許久,不知怎麼的,他眼前慢慢浮現戚如歸長大后的模樣。他明明已經很久不再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別的雙生子中許多是幼時長得一模一樣,隨着年紀的增長慢慢有了不同。戚無別和戚如歸卻是小時候不一樣,越長越像。長大后的戚如歸不再是個小胖墩,他坐在樹上,晃着一雙修長的腿,笑嘻嘻地說:“哥,江山和美人你總得分我一個吧?”

那時的戚無別立在樹下,仰頭望着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默許。戚無別還記得自己點頭的時候,戚如歸眼中一閃而過的倉皇。只是那個時候他忽略了。

多年後,戚如歸喪於亂箭之中。遠在千里之外的戚無別忽然心絞痛到難以喘息。也就是在那陣陣痛苦的絞痛中,戚無別瞬間明了,原來那一年的逼宮爭權不過是戚如歸的成全。

戚無別慢悠悠地壓了壓袖口,將袖口壓得平整。玄色的寬袖平整地搭在石桌上,戚無別的心緒也被慢慢壓平。他閉上眼,壓下不知哪裏逃出來的酸澀。忽然不想留在這裏,戚無別起身,大步往外走。

戚如歸愣住了。

“哥!哥!你別生氣啊哥!”戚如歸急忙追上去,拉着戚無別的袖子不肯撒開。

殷覓棠和戚不離一起站起來,齊聲說:“我不用別人教了,自己學!”

戚無別的目光從戚如歸、戚不離和殷覓棠稚嫩的臉龐上一一掃過,他在心中悄然長嘆了一聲。他們還是無憂的孩童,真好。

“皇上!皇上!”

李中巒拉着前擺一路跑過來。他臉上帶着笑,連行禮都忘了,興奮地說:“太上皇和太后回來了!”

戚無別一怔,其他的情緒也放下了。

“在哪兒呢!在哪兒呢!”戚不離急忙扯着李中巒的袖子。她的臉上是滿滿的高興。

李中巒急忙蹲下來,笑眯眯地對戚不離說:“太上皇和太后聽說皇上和兩位殿下在這邊,正往這邊來呢!”

“哥!他們回來啦!”戚如歸似乎忘了前一刻還在和哥哥吵架,忽然抱住了戚無別。戚無別想推開扒在他身上的小胖墩,可他看了看弟弟高興的樣子,終究是沒抬手推他,隨他了。

不久,遠處的芭蕉后隱約顯出太上皇和太后的身影。戚不離和戚如歸喊着跑過去,似乎拿出了最快的速度。

戚珏一身皓白長衫,身如玉樹,清俊孤傲。沈卻穿着顏色很淡的水綠色罩紗裙,外面搭着杏色短襦,領口和袖口綉着沉蕭的暗紋。烏髮挽起梳成墜馬髻,只插着一支竹簪。

這兩個人無論是神色還是穿戴都太清冷了些,清冷得有些不符合帝后的身份。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神仙眷侶,亦或是隱士。他們行蹤不定,也沒有什麼迎接的儀仗,人到了宮門,宮人才知道他們回來了。

可是他們兩個人的清冷神色在見到撲過來的一雙兒女時,如春時薄冰初化。兩個人眼中漸漸漾出笑意,將一雙兒女抱了起來。

戚無別站在原地沒有動,靜靜望着遠處的這一幕。他的袖子忽然被人拉了一下,他驚訝地轉過頭,對上殷覓棠一雙焦急的眼睛。

“皇上,快過去呀!”

殷覓棠見戚無別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面色也是毫無波瀾,她不由急得跺了跺腳,湊到戚無別耳邊,小聲說:“就是因為你和他們不親,他們才不給你帶禮物呀!”

說完,殷覓棠一驚,立刻驚覺自己說漏了嘴,睜大了眼睛,慌張地捂住嘴,吞吞吐吐結結巴巴地解釋:“是、是帶給你的禮、禮物少……”

戚無別的鼻息間是小孩子的奶香味兒,再看着眼前這張稚嫩的小臉蛋,他不由慢慢勾起嘴角。

殷覓棠以為戚無別消氣了,她急忙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催:“皇上,你快去呀!”

戚無別垂眸,睥了一眼被殷覓棠的小手拉皺的衣袖。他“嗯”了一聲,提步朝太上皇和太後走去。他倒也不是不想,只是他對父母的想念自然是與五歲弟妹不同。

沈書香趴在圍欄上,吸了吸鼻子。

慕容遇見皺眉看她:“你又想你娘親啦?”

沈書香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點頭。

殷覓棠收回視線,望向遠處的小紅豆兒。小紅豆兒被她母后抱在懷裏,她摟着她母后的脖子,不停地說話,說幾句還要在她母后的臉上親一下。

殷覓棠慢慢耷拉着小肩膀,和沈書香一樣趴在圍欄上。她歪着小腦袋,也想娘親了。小紅豆兒的娘親都回來了,她的娘親什麼時候回來?

屋子裏只有王媽媽一個下人,其他下人都躲在院子裏,一個個大氣不敢喘,走起路來都恨不得變成貓兒。

“太太,您息怒。別傷了身子才是!”王媽媽繞着地上的碎片和污漬走到大太太身邊。

大太太勉強壓下一口氣,問:“棠棠醒了沒有?”

“還沒有,許是昨晚上睡得遲,現在還沒醒過來。大爺臨上早朝前,讓丫鬟在屋子裏守着,由着四姑娘睡足。”

“大爺早上什麼神情?還說了別的沒有?”

“沒有。”王媽媽搖頭,“下人也不知道大爺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丫鬟進屋的時候,就看見大爺抱着懷裏的四姑娘,瞧着像是早就醒了。大爺一直到不走要誤了早朝才放開四姑娘。”

“讓大爺身邊的小廝看緊點,不許大爺再喝酒!他一向滴酒不沾,現在竟也學會借酒消愁了……唉!”大太太嘆了口氣,站起來。“扶我過去。”

王媽媽應着,急忙去扶大太太,她心裏明白大太太是希望四姑娘醒過來一眼瞧見她。王媽媽忽又想起一事,試探着說:“姨太太一早派人過來好幾趟了,您……”

“不見!”大太太的臉色瞬間又冷了下來,“沒臉沒皮的東西!”

王媽媽就不敢再提,扶着大太太往殷爭的房裏去了。快走到時,大太太忽然問:“趙媽媽在莊子裏如何了?”

王媽媽瞭然,立刻說:“規規矩矩的,做事兒也利索,就是想四姑娘想得緊。您知道的,四姑娘是她奶大的。”

大太太點點頭,沒說別的,推門進了屋。王媽媽明白大太太恐怕還要把趙媽媽在莊子裏放一段時日。這一旦是和殷覓棠有關的人事,大太太總是格外嚴厲。

今日外頭有風,因為殷覓棠還睡着,下人們不敢開窗,所以即使過了一夜,屋子裏的酒味兒仍沒有散去。大太太一進屋就皺了眉。她挑開床幔,看見殷覓棠乖乖睡着,小臉紅潤。她嘆了口氣,悄聲坐在床沿守着她。

殷覓棠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一會兒喊爹一會兒喊娘。

“棠棠,醒醒。”大太太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肩膀。

殷覓棠睜開眼睛,一時之間雙眸有些獃獃的。她望着大太太好一會兒,才軟軟糯糯地喊了聲:“祖母……”

“誒!”大太太急忙把她抱到懷裏,“棠棠睡飽了,不能再睡了。”

殷覓棠趴在大太太懷裏又揉了揉眼睛,顯然還有些困頓。可是下一刻,她猛地睜大眼睛,嚷:“爹爹!有人要害爹爹!”

大太太心裏一酸,忙一邊拍着她,一邊哄:“沒事兒了,都沒事兒了,沒人能害你爹爹。你爹爹已經去上早朝了。”

殷覓棠仰着頭望向大太太,半信半疑:“爹爹什麼時候回來?”

大太太還沒說話,王媽媽就疾步從外面進來,說:“太太,大爺回來了!”

“這麼早?”大太太有些驚訝。

“爹爹!”殷覓棠則是鬆開大太太,跳下床,光着小腳丫往外跑去,她剛跑出門檻,就撞在殷爭的腿上。

她“唔”了一聲,揉着自己的小腦門。

“撞疼了?”殷爭蹲下來,拉開她的手,給她吹了吹。

殷覓棠立刻使勁兒搖頭,“不疼,不疼!”

殷爭見她光着腳,就把她抱了起來,吩咐下人去打水。

“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大太太問。

“下了早朝就告了假。太上皇和太后回宮,今日早朝也提前結束。”殷爭說著,把殷覓棠抱到一旁的椅子裏。

他挽起袖子,從丫鬟手裏接過濕帕子小心翼翼地給小女兒洗臉,然後又蹲下來給她洗腳。小女兒的小腳丫很小很小,還沒有他的手掌大。

“爹爹,你終於醒啦?”殷覓棠彎着腰,去扯爹爹向下滑的袖子。

殷爭看了一眼下滑的袖子,將手腕遞給她。殷覓棠煞有其事地給爹爹重新挽袖子。

大太太立在一旁看着父女兩個如此,她悄聲嘆了口氣。

殷爭一邊給殷覓棠洗腳,一邊背對着大太太,說:“母親,您先回去吧。我回來的時候聽見下人說祖母喊您。”

他頓了一下,“兒子下午過去與您說話。”

大太太知道殷爭告了假定是為了昨天的事兒,可是聽著兒子疏離的語氣,她心裏不太舒服。她豎了眉,怒道:“冷臉給誰看?難不成你以為人是我安排的不成!”

殷爭仍舊低着頭給殷覓棠洗腳,語氣淡淡:“是兒子自己醉酒,怪不得別人。”

“那你拿出這個樣子給誰看!”

“爹爹,不吵……”殷覓棠白了小臉,去扯殷爭的袖子。

“嗯。父親和祖母沒吵。”殷爭抬頭對女兒笑了一下。

大太太看了殷覓棠一眼,就把滿肚子抱怨、責備的話咽了下去,甩了袖子,大步往外走。她往外走,腳步越走越急,後面的王媽媽險些跟不上。她忽然一陣眩暈,眼前一黑,腳步跟着踉蹌。

“太太!”王媽媽急忙跑過來扶住她,又把她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她蹲下來,捋着大太太的胸口,給她順氣。

“我!”大太太狠敲了兩下自己的胸口,“十歲沒了父親,嫁到殷家沒幾年死了丈夫,女兒夭折,二兒子遠在千里之外,大兒子又跟敵人似的!大兒媳領着倆孫女跑了!現在就連親妹妹都來坑我!想害我的兒子,讓我裡外不是人!”

她幾乎是低吼出來,伴着眼底迅速蔓延的血絲。緊接着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嗦。

“太太您別胡思亂想。老奴昨兒私自做主將姚婉姝扣下仔細詢問,這事兒姨太太不知道!”

大太太冷哼了一聲,顯然是不信。

“真的!”王媽媽握住大太太氣到發抖的手,“姨太太一心想着把自己的親女兒嫁給大爺,哪裏顧得上那個庶女。姚婉姝定是明白了姨太太的心思,給自己謀出路,才會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您想想,姨太太就算是真想做什麼,也是推自己的親女兒姚素心吶!”

大太太這才慢慢冷靜下來,她沉默了許久,才問:“大爺院子裏的下人為何一個都不在,查過了嗎?”

“都查過了,被姚婉姝收買的兩個下人已經關起來了。您看是您來處置還是交給大爺?”

“當然是打斷了腿扔出府!”

屋子裏,殷爭正拿帕子給殷覓棠擦腳上的水漬,然後拿來乾淨的鞋襪給她穿上。

“爹爹真好!”殷覓棠伸開胳膊要抱。

殷爭把她抱起來,說:“棠棠想吃什麼?說好了,只能點簡單的東西。”

“我想吃……唔?”殷覓棠愣了一下,立刻睜大了眼睛,“爹爹要親自給我做!”

“是,所以不能點太難的東西難為我。”

“爹爹給做的都好吃!燒的水都香!還甜!”

殷爭大笑。

殷爭不僅親自下廚給女兒做早膳,還在早膳后抱着殷覓棠去外面逛街市。

宮中。

戚無別提前結束早朝,往沉蕭宮去。他踏入沉蕭宮,頓時感覺一股涼氣撲面而來。他目光一掃,就看見宮內多處擺放着用來降溫的冰塊。

鄂南一年十二個月裏,近十個月都十分炎熱,只有年底那兩個月才開始轉涼,如今已經是逐漸轉涼的時節,完全不需要冰塊降溫了。可是沉蕭宮卻不同。

沈卻穿着很薄的輕紗裙,坐在寢殿內握着搗葯杵“咚咚咚”搗葯。

戚無別微微怔住,疾走幾步,脫口而出:“父皇的眼疾又複發了?”

“又?”沈卻驚訝地回頭望向他。

戚無別走近看了一眼搗葯臼,慢慢舒了口氣。

“你妹妹想染指甲而已。”沈卻轉過頭繼續碾着搗葯臼里的花瓣。可是她的動作卻逐漸慢下來。

戚無別看她一眼,說:“皇兒胡說的。”

沈卻捶搗花瓣的動作停下來,緩緩說:“其實很多次,母后都想問問你。問問你十年、二十年以後的事情。”

戚無別緊緊抿着唇。

沈卻輕笑了一下,又說:“不過你父皇說珍惜眼下便好,不必窺探太多的天機。嗯,想想也是。人活一世不易,慢慢摸索着來也挺好的。”

戚無別繼續抿着唇,不知道怎麼接話。

“無別,不過有一件事情母后倒是很想知道。”沈卻將搗葯杵放下,望着戚無別分外認真起來。

“您說。皇兒知無不言!”戚無別也正色起來。

沈卻彎下腰,忽然捏了捏戚無別的臉,皺着眉:“你上輩子小時候是什麼性子?”

戚無別愣住,他有些別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多少年了,不記得了……”

沈卻托着腮,有些失望。

戚無別無奈,只好說:“不太聽話。嗯,比如歸調皮一點。”

“比如歸還調皮?”沈卻興趣濃濃。

戚無別別開眼,擔心她繼續追問。

戚珏進來,看了他們母子倆一眼,說:“阿卻,小紅豆兒醒了。”

“噢,我這就過去。”

沈卻站起來,捧着桌子上的搗葯臼往外走。她經過戚珏身邊的時候,戚珏皺眉:“慢慢走路,別毛毛躁躁的。”

“先生,我兒子都當皇帝了,你還把我當小孩子。”沈卻輕推了他一下,繞過他,往外疾走。

戚珏失笑,望着她的背影無奈地搖頭。他的目光落在沈卻的腳上,似擔心她毛毛躁躁會摔着。等沈卻的身影看不見了,戚珏才轉過頭看向戚無別。

戚無別走過去。

“父皇……”

戚珏卻忽然皺眉,他抬手止住戚無別繼續想說的話,閉上眼睛,側耳。然後他睜開眼,摸了一下戚無別的頭,似笑非笑地說:“怪不得你比如歸高了一頭。”

“什、什麼?”

“誰給你配的葯?”

戚無別往後退了一步,目光有些複雜地望着自己的父皇。

戚珏隨意地走到一旁坐下,笑道:“身為一國之君竟不知拔苗助長的道理。”

戚無別臉上的表情有點僵,他輕咳了一聲,努力保持帝王的風範,抬着下巴,略高傲地道:“朕只是吃了些強身健體的補藥罷了。”

戚珏點點頭,“是,這葯的確能讓你比同齡人更高更結實,而且提神,不易犯困。但是,你再吃一年,日後恐怕要長成小矮子。又矮又圓的那種。”

戚無別:“……”

被子裏的小姑娘把自己的耳朵堵上了。

趙媽媽笑着掀開被子,把殷覓棠堵着耳朵的一雙小手拉開,笑着問:“這個時辰,皇上可都快下早朝了。咱們棠棠不學皇上早起了嗎?”

殷覓棠哼唧了兩聲,她還沒掙開眼睛呢,胡亂揮舞着一雙小胳膊,摸索到趙媽媽,順着鑽到趙媽媽懷裏,一雙小手摟着趙媽媽的脖子,將臉也埋在趙媽媽的肩窩裏。

“他是皇上……”她奶聲奶氣的稚嫩童音裏帶着濃濃的倦意。

趙媽媽笑了。小姑娘這是用她當日的話回答她呢。她搖了搖頭,在殷覓棠的後背上拍了拍,好聲好語地說:“姑娘,不能睡了。一會兒可遲了給大太太請安。你忘了家裏有客人,遲了可不好。”

殷覓棠濃密的眼睫顫了顫,費力睜開。

“嗯。起。”殷覓棠動作緩慢地點了下頭。

殷覓棠時常撒嬌偷懶,可是該聽話的時候還是很聽話的。趙媽媽喜歡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拿了丫鬟手裏的衣裳給殷覓棠換好。

殷覓棠一直耷拉着小腦袋,像個小木偶一樣任由趙媽媽給她換衣服、梳洗。直到趙媽媽拉着她的小手走出屋,被外頭清晨的吹了吹,她才略清醒了些。

“棠棠要不要奶娘抱?”趙媽媽問。

殷覓棠拍了拍自己的小短腿兒,說:“長了,自己走。”

“好,咱們棠棠自己走。”

趙媽媽牽着殷覓棠的小手,領着她往右後院主屋去。如今老太太雖然還健在,可是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希望叨擾,免了晚輩的請安。所以殷家長房和二房雖都住在這府中,家中晚輩請安卻是分開的。

殷覓棠穿過花廳,還未走到大太太住的主屋,迎面遇見四奶奶領着六歲的二姑娘殷月妍、四歲的四少爺殷朝梧。後面還跟着個奶娘,懷裏抱着才二歲的五少爺殷朝桐。

四爺是長房的庶子,還是當年的寵妾所出。所以大太太一直不太喜歡四爺這一屋子。

“四嬸,二姐姐,四哥哥。”殷覓棠站在原地,等他們走過來,乖巧地喊人。被奶娘抱在懷裏的五少爺桐哥兒伸着脖子,吐字不清地喊了聲:“四姐姐。”

殷覓棠望着他的時候,臉上掛着笑。

四奶奶摸了摸殷覓棠的頭,“真乖。”

四奶奶低着頭,看着小小的殷覓棠時,目光里藏了一抹憐憫。

二姑娘殷月妍顯然沒能像母親那樣能藏得住表情,她挑着細眉,笑嘻嘻地說:“四妹妹,你自己過來的呀?”

殷覓棠黑亮的眼眸轉了一圈,依次望過眼前四奶奶、殷月妍、殷朝梧和殷朝桐。

唔……一家人一起來請安呀……

殷覓棠向後退了一步,去拉趙媽媽的手,說:“二姐姐你看不見嗎?我不是自己來的,趙媽媽在這兒呢。”

殷月妍淺淺地笑着,不說話。

殷覓棠抿了下雙唇,隨着她的動作,粉嫩的唇瓣上劃過一道淺淺的白。

站在殷覓棠身後的趙媽媽臉上的笑慢慢收起來。這算什麼?欺負個四歲的孩子嗎?可她畢竟是個下人,敢怒不敢言。

大太太屋裏的丫鬟急忙趕過來,笑盈盈地說:“主子們怎麼在外頭站着,太太剛剛還念着你們呢。”

四奶奶捏着帕子,將手親昵地搭在殷月妍的肩上,說:“進去吧。”

殷覓棠站在原地,望着四奶奶一手牽着殷月妍,一手牽着殷朝梧往前走。她搭在奶娘手裏的小手輕輕顫了一下。

趙媽媽擔心殷覓棠又想娘親了,急忙說:“姑娘,咱們快些進去吧。”

殷覓棠點點頭,抿着嘴角進屋。

趙媽媽心裏開始擔憂。她倒是希望殷覓棠哭着喊着要娘親。殷覓棠越是什麼都不說,她才越是擔心。

大太太正和姨太太說話,姨太太的兩個女兒坐在一旁。殷覓棠進屋的時候,姨太太正在誇殷朝梧和殷朝桐機靈、殷月妍模樣長得好。

雖然不是大太太親的孫子、孫女,可畢竟是長房的孩子,這幾個孩子被誇了,大太太心裏也是高興的。不過殷覓棠一進屋,她就懶得再將目光多分一絲一毫給庶子的三個子女了。

“棠棠,到祖母這兒來。”大太太朝殷覓棠招手。

“祖母。”

殷覓棠走到大太太跟前,大太太立刻把她抱起來放在膝上,拿了小几上的甜食喂她來吃。

“四姑娘可真的粉嫩可愛,妹妹活了這麼大半輩子,就沒瞧見比這孩子更乖巧可愛的。姐姐你好福氣!”姨太太知道大太太格外寵這個孫女,自然要挑好聽的話來說。

明明知道是客套的話,大太太還是滿眼含笑。她低着頭望着膝上的殷覓棠,說:“棠棠,你說姨祖母說的對不對?”

殷覓棠歪着小腦袋想了一會兒,竟然使勁兒點了下頭,十分認真地說:“棠棠乖。”

屋子裏的人都笑起來。

只是這些笑聲里,有真心也有假意。四奶奶低着頭,藏起眼裏的嘲諷。大嫂生了三個丫蛋兒跑了,二嫂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至今一個蛋也沒下。這長房裏,還是她的肚皮爭氣。望着一旁的兩個兒子,四奶奶的腰桿又挺直了幾分。她嫁的男人是庶子又如何?家裏的兩個嫡子連個后都沒有,將來長房還不是都得給她的梧哥兒、桐哥兒的。

殷月妍畢竟年紀小,她不明白同樣都是府里的姑娘,憑什麼都喜歡殷覓棠,把殷覓棠捧得高高的。她心裏不服氣。她偷偷望着坐在祖母膝上吃果子的殷覓棠,心裏恨她怎麼不跟兩個姐姐一起走!

姨太太給自己的女兒姚素心使眼色,姚素心心領神會,又挑了一筐好話來誇殷覓棠。姚婉姝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偶爾含笑點頭附和一句,也不多言。

大太太看了一眼四奶奶和她的幾個孩子,又看了看姚素心和姚婉姝,最後將目光落在懷裏的殷覓棠身上。她的目光里摻了太多的捨不得。

“給!”

大太太回過神來,望着眼前剝好的荔枝。她忙從殷覓棠手裏把剝好的荔枝接過來,白凈的荔枝含在嘴裏,整個嘴裏被一種甜味兒充盈着。

大太太望着膝上的殷覓棠,殷覓棠彎着眼睛,笑得很甜。

“咱們棠棠真乖!”大太太把殷覓棠摟在懷裏。她不管這些人都在打什麼主意,她絕對不能讓別人欺負了她的棠棠。

從太大大那兒回來,殷覓棠握着毛筆在宣紙上歪歪扭扭地寫大字。

“姑娘今兒個怎麼有興緻寫這個?”趙媽媽在一旁幫她磨墨。

殷覓棠起先的時候不肯說,趙媽媽又問了兩遍,她才說:“娘親說我寫的字不好看。”

趙媽媽怔住。

這是自打大奶奶離開殷家之後,殷覓棠第一次提起母親。趙媽媽望着一筆一劃寫大字的殷覓棠,心疼得不得了。她的小主子雖然什麼都沒說過,可是心裏頭明白着呢……

外頭丫鬟別枝小跑着進來:“姑娘!”

趙媽媽瞪了她一眼,出聲訓斥:“沒看見姑娘正在寫大字,吵什麼。”

小丫鬟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她縮了一下肩,才鬆開手,小聲說:“姚家表姑娘又過來看望姑娘了。”

這幾日姚素心時常過來看望殷覓棠。

趙媽媽皺着眉,她自然明白這裏頭的道道兒。她看一眼殷覓棠,卻沒法對小主子解釋這事兒。小主子才四歲,哪裏懂這些。

姚素心提前打聽了殷覓棠的口味兒,親自下廚給殷覓棠做了幾道平日裏喜歡的甜食糕點。

“棠棠,好不好吃?”姚素心溫柔地將一塊蓑衣餅剝開,放在殷覓棠面前的小碟里,等着殷覓棠吃完了手裏的糕點再吃。

殷覓棠嘴裏塞着糕點,沒法說話,只得點頭。

“慢點吃,你要是喜歡。我以後時常給你做。”姚素心的聲音更加溫柔。

站在一旁的趙媽媽冷哼了一聲。

姚素心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尷尬,不過很快就緩和下來。她動作親昵地拿着帕子去擦殷覓棠嘴角的殘漬,說:“棠棠,一會兒咱們去鯉池喂鯉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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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想和朕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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