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豆子和韋小小見他拿了劍,忽然一齊吐了口氣,似是心事。展兼昂知道現在問她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乾脆不去問,心中的迷茫卻越來越大。
“好了,咱們也得回去了!”小豆子將道人留下的白布束在腰間,歡喜的道。
韋小小一手拿着拂塵,一手晃着毛筆,亦是十分歡喜:對,回去給大瘋子看看,準保下死他。
說著,扯着小豆子活蹦亂跳的向破廟的方向而去。展兼昂苦笑着搖搖頭,知道今天的啞謎,她們是不會告訴自己的。
無奈之下,也跟了上去。手中鐵劍,又傳來那股熟悉的溫涼,透體舒暢,如恆久之友的撫摩。
“大瘋子,咱們回來了,你猜咱們遇見誰了?”一進破廟便大聲嚷嚷,手裏揮舞着那片白布,十分自得。
破廟中清凈無聲,竟沒有瘋道人的身影。
“咦,這老瘋子不在,莫非他拋下咱們回去了?這老東西不會這麼沒良心吧?”韋小小跟進來后,說了一句,她們跟瘋道人開玩笑慣了,連說他的語氣也不很恭敬。
展兼昂卻自顧拿着鐵劍,垂頭思考,似乎天下間事,都再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只因他手拿着鐵劍時,便隱隱感覺到腦海里有些過去的影子,這些影子雖然飄渺不可捉摸,甚至很不清晰,卻還是讓他激動不已。
“小小,你越來越不知道禮數了,老子辛苦出去給你們弄點吃的,你竟背後說我壞話,氣死老子了!”
瘋道人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三人眼睛外看,不由的都大笑出聲。只見半日前還做道士打扮的瘋道人,此時卻是衣杉藍縷,手拿打狗棍,活脫脫地一副乞丐面容,尤其是滿臉漆黑,卻又寫了几絲怒意,怎不讓他們發笑。
“喂,我說大瘋子,你別告訴我。你是出去乞討了?”小豆子憋着笑,大聲的道。
“正是,老子今日已經加入揚州丐幫,以後就是揚州城裏的一名老乞丐,你們也不要笑,因為從今天起,大家都得做乞丐!”
小豆子和韋小小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你竟然要咱們去做乞丐?”小豆子只感覺渾身發冷,忍不住大聲呼喝起來。
“嘿嘿,有什麼了不起的,老子以前便是個乞丐。現在只是重操舊業,你們身為老子的子輩。自當遵從!”瘋道人又恢復了一貫的樣子,瘋瘋癲癲的確定了展兼昂三人的命運。
可惜,展兼昂此時完全沉迷於鐵劍帶給他的迷茫中,渾然不知!
小豆子還想再反駁,瘋道人卻忽然拋下手中打狗棍,隨便在破廟中找了處地方躺下,道:“今日大家都累了,不用出去乞討,我還帶回來些食物,你們隨便吃點吧!明日一早。都給我上街要飯去。”
說完再不搭理三人,自顧自地睡了。
小豆子無奈,滿腔怒火發不出來,四處尋找下。終於在破廟邊上發現一處乾淨的角落,當下找了些乾草鋪好,坐了下去。
倒是韋小小無所謂的樣子。於環境的骯髒一點也不在乎,一屁股坐在小豆子身邊,輕聲道:“姐姐,你說大師伯的事情,咱們該不該告訴展大哥!”
小豆子雙手抱着膝蓋,眼睛瞥向角落裏的展兼昂,見他尤自雙手捧着那柄生鏽的長劍,在那裏苦思冥想,心中很是不忍,想了半天,卻道:“大師伯化身醜陋道人見咱們,卻又不讓他知道,必然有其道理,我看還是暫時不說為好!”
“哦!”韋小笑輕輕的答了,便不再講話。
過了半天,忍不住又道:“大師伯不是說要過十年才肯將神劍落日餘輝給展大哥么?為什麼今天卻又化成個道人來送給他?”
“他老人家行事,猶如天際神龍,讓人不可琢磨,我怎麼知道?”
想了一下,接着道:“不過,落日餘輝現在銹跡斑斑,想來是給大師伯動了手腳,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可能是要土豹子先得神劍,卻要慢慢的才能使用神劍!”
原來,今日她們見地那道人,便是南溟劍祖,而展兼昂手中的那柄鐵劍,即是天下第一神劍,落日餘輝。
兩個女孩窩在乾草上聊着,漸漸感覺眼皮沉重,終於慢慢睡去,唯獨留下展兼昂,還是手捧長劍,在那裏沉思。
從此以後,四個人便在揚州這座繁華地城市裏日日乞討,過着最低下的生活。
時光如流水一般,漸漸的逝去,轉眼間,十年已過。展兼昂依舊是那個沒有恢復記憶的展兼昂,只不過,在落日餘輝的熏陶下,他慢慢的找回了自我。
這一日,展兼昂正手捧長劍,在那裏發獃,忽然感覺平日裏鐵鏽斑斑的長劍,此時略微有些不同。
他正自驚奇,想要喊小豆子和韋小小來看,卻猛然聽見一陣鐵蹄之聲,由外面急速傳來……
瘋道人坐在一塊破蒲團上,嘿嘿笑道:“馬蹄踏地,聲震屋瓦,來的人可當真不少!”
他話音未落,廟外的馬蹄之聲忽然嘎然止住,只聽一男子道:“皇上有令,要揚州的乞丐都去挖大運河,聽說這裏住了幾個懶散地乞丐,兄弟皇命在身,只好來請你們到運河工地走上一走了!”
瘋道人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原來當今天子垂涎揚州美色,聽聞揚州的繁華旖旎,哪裏有不動心之理?他滿心想去揚州享樂一番,但是又怕路途遙遠,顛簸苦楚,因此終日大發脾氣,為不能到天下第一名城享樂而煩悶。
後來有個奸詐的大臣進言,說可驅令天下民夫開鑿大河,直通揚州,然後楊廣便可坐上特製龍舟。安穩到達揚州。楊廣大樂,欣然聽從建議,於是昭令天下,徵集了上百萬的民夫,日夜勞作,為他挖掘運河。
這個工程當真浩大,在開鑿之時,可說是勞民傷財,死傷無數,運河之中到處白骨累累。那都是死於勞累地挖河民夫。
卻說運河開鑿了數年,終於從洛陽挖到餘杭,不日即可和揚州水路接通,楊廣正高興馬上可坐舟去揚州,誰知道有事突生,下面報告說民夫紛紛潛逃,人力不夠了。這事頓時惹的他脾氣大發,連殺二十七名監督河工,還不解氣。大臣們害怕楊廣殺人上癮,忙進言說揚州一帶富甲天下。乞丐閑人成千上萬,何不抓那些乞丐去沖河工。加快運河開鑿進程?
楊廣此時已經是昏庸無道,做事不計後果,於是他一道旨意下來,命令揚州蘇杭三地,每地提供十萬乞丐參加開鑿運河。天子一命,下面風聲水緊,這三
丐人人慌張躲避,生怕自己給抓了去。
瘋道人帶着展兼昂等在揚州行乞十多年,自然榜上有名。廟外地兵馬,即是四處抓乞丐的軍士。
那人似乎脾氣十分火暴。見瘋道人沒有回答他,立時罵了起來:“你***,別跟老子裝熊!我宇文成都親自來抓你這個乞丐,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你再不答應,難道要老子親自進去嗎!”
瘋道人又是一聲冷哼,依舊坐在那裏不動。韋小小拉着小豆子的手。趴在她耳朵邊上輕輕的道:“外面那人恐怕要倒霉了!”
哪知道瘋道人懶洋洋的伸了個腰,含混不清的沖外面叫道:“既然是赫赫有名的宇文成都大人親自上門,我說什麼也要跟大人走一躺了!”
宇文成都哈哈一笑,道:“算你他媽地識時務!要不是我大哥宇文化及不允許我對你動粗,老子早衝進去了!”
話雖如此,廟門還是被人一腳踹破,兩個如狼似虎的強壯兵將破門而入,一把將瘋道人抓了個牢實。瘋道人颯然一笑,沖兩個兵士道:“不用怕,爺爺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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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又低低的,似有意似無意的沖小豆子道:“算起來,今天也該是落日餘輝重現人間的時候了,嘿嘿,老子等了十多年,終於可以看見臭小子的老樣子了!”
小豆子一聽之下,頓時大喜,一把推開抓住瘋道人的士兵,撤着瘋道人的胳膊雙眼放光,急急的問:“大瘋子……哦,不,師叔,你是說土豹子今天能恢複本性嗎?”她本來習慣了喊瘋道人為大瘋子,這是聽見有關展兼昂的事情,一心想知道真假,生怕惹地瘋道人生氣不說,連稱呼也改了。
瘋道人見小豆子一臉渴盼,想起她十年來跟着自己受苦受難,放棄天之嬌女的身份而落拓乞討,心中一軟,忽然收起平日裏那種瘋瘋癲癲地樣子,嚴肅的道:“恩,他的記憶被師兄封在落日餘輝之中,而落日餘輝雖然在十年前就到了展兼昂手上,卻不過是把普通的鐵劍,究其原因,乃是因為師兄將落日餘輝的精髓封了起來,今天早上我見南方一道金光飛來,速度十分驚人,瞧那摸樣正是落日餘輝的精髓,我看臭小子恢複本性,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小豆子大喜,衝著瘋道人魘笑如花的道:“師叔,我跟你一起去!”
瘋道人本是一臉嚴肅,猛然間見了她的笑容,只覺得胸膛一震,慌忙把頭扭了開去。原來小豆子麗質天生,雖然塵土滿面,但是那一笑之中真情流露,塵土雖厚,竟是不能掩蓋不住她本來的美麗。那兩個兵將本也是好色成性之人,這時見了小豆子地笑容,只感覺眼前一亮,心境變的無限平和舒暢,就猶如整個身體沐浴在溫暖的陽光里一般,竟是半點淫邪之意也無法產生。
瘋道人看也不看兩個呆若木雞一般的兵士,大踏步走出了破廟,臨出門地時候,忽然嘆息一聲,頭也不回的道:“小豆子,你身上天生便有我師姐的慈悲佛光,這次真情流露開懷一笑,這兩個見到佛笑地士兵可延年益壽,怕是閻羅王不很喜歡,以後切記!”
小豆子沖韋小小吐了吐舌頭。兩人嬉笑一聲,拉着手跑出了廟外。只留下兩個目瞪口呆的士兵立在那裏,心中隱隱的想:“這小乞丐莫非是菩薩下凡不成?”
破廟之外,一隊衣甲鮮明地騎兵羅列延伸,兵器出手,劍拔弩張。當先一人橫刀坐於馬上,冷冷的看着瘋道人從廟中走了出來。
瘋道人出了門后,並不把眼前的人放在心上,只用眼睛餘光看了看他。緊接着豪放一笑,沖帶隊之人說道:“想必閣下便是宇文成都大人了吧。我老乞丐聽聞你三年前橫空出世,於鬧市之中三拳打死瘋牛,陰山行軍路上赤手撕裂猛虎,世人說你有力拔山河的氣概,從此稱你為大隋第一猛將。可是我沒想到,今天為了抓我一個叫花子,宇文大將軍竟然親自前來,當真讓我面上有光
宇文成都哼了一聲:“老瘋子,你別以為自己裝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能騙的過所有人。嘿嘿。我大哥早調查過了,十年前你們四人神秘現身揚州。雖然整日乞討,卻在乞丐堆里大有名氣,甚至很多人還流傳,你有點鐵成金的法術,是道家仙人,俺宇文成都是粗人,不懂這些也不信這些。但是俺大哥一再讓我小心。本來我們也不準備招惹你,可是你這乞丐太也有名了,連皇上都親點你去挖運河,說不得咱們兄弟只好冒險了!”
瘋道人眼中精光一閃。兩道如同利劍一般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宇文成都,淡淡地道:“你客氣了!”
宇文成都嘿嘿一笑,忽然用極低的聲音道:“我大哥還有一事要我告訴你。他說五百年前你隨同他人將當時天下第一邪派羅敷門滅派,卻並沒有斬草除根。如今羅敷門的弟子又重出江湖。還昭令天下。說總有一天,他們會在羅敷仙子的帶領下,一舉滅了南溟劍派!”
瘋道人本是一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一聽這話,身子立時猛震,問道:“你……你怎麼會知道……你已經知道我是誰?羅敷仙子還沒有死?”
宇文成都又是嘿嘿一笑,卻不直接回答瘋道人的話,只淡淡的道:“你如肯知道詳情,就得去運河那見見我大哥!”
話音未落,忽然手臂一揮,一柄長刀帶着呼呼的風聲,將一直站在旁邊的展兼昂猛然挑上馬背,絕塵而去。
“十年來,我大哥整日想和你徒弟交好,你卻總是不允,今日奉大哥命令,先請展朋友去了!”
瘋道人獃獃的立在破廟門口,望着宇文成都那猶如戰神一般地身影在漫天飛揚的塵土中縱馬飛馳,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嘿嘿,想不到天下間還有人能知道我們的來歷!這宇文一家,當真不可小視!”瘋道人嘆息着,忽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拉着小豆子和韋小小,大踏步追了上去。
那宇文成都帶領的騎兵隊跑的極快,但是瘋道人踏步行空直若飛行,竟是絲毫也不落下。宇文成都在馬上回首看去,明明見瘋道人步行闌珊,可是不管他怎麼用力駑駕坐騎,總是能隱隱約約的看見瘋道人緊跟上來,心下也是驚駭不已。
四周景色變換,騎兵逐漸遠離了揚州城,一路直往運河工地而去。
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宇文成都臉上因為憂慮而泛起的皺紋,也慢慢變的舒展起來。
“嘿,大哥說這老傢伙實力非凡,果然如此!若不是偷襲得手抓了他徒弟,和他
還真不是對手!”思襯間,粗壯有力的手臂忍不住狠展兼昂,低罵道:“***,你倒找個好師傅,卻怎的這麼膿包?”
展兼昂給他夾的呼吸困難,想自己也是身高八尺地雄軀,竟給人像玩偶般抓在懷裏,臉上頓時有些熱燙,心中暗暗的嘆息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如這高大將軍般威武?
便在這時,猛聽一聲炸雷平地而起,天色忽然昏暗了下來。
六月的天,孩子地臉,當真是說變就變,剛才還萬里無雲,只這一轉眼工夫,就見天色烏黑,風雨驟來。
忽見一道絢麗的光彩。從南方劃破濃密的黑雲,直直的飛進運河工地。
當那道光華飛過頭頂的時候,被宇文成都放在馬背上地展兼昂,忽然感覺自己的心無端的跳動了一下,彷彿有股極其熟悉的感覺,悄然襲上了他的腦海。而他懷中的鐵劍,卻淡淡的散發出陣陣前所未有的氣息,就在那一剎那,高大的宇文成都亦猛然打了個冷戰,隱隱覺得有種不知名的力量。正在悄悄地接近他。
轟隆,轟隆……
又是炸雷響起,瓢潑大雨從天而降,瞬間打濕了展兼昂的衣杉,一股料峭的寒氣,撲面吹上他的面頰。
天地間一片昏暗,到處是劈啪的雨點落地聲,展兼昂努力抬起頭,強睜開被雨點打的疼痛的眼皮,只感覺有股莫名的衝動在不停撞擊着他的心靈。胸膛間到處澎湃着強烈的勁氣。彷彿要將他整個人由里而外整個撕裂一般。
展兼昂再也受不住這種煩悶,忍不住大聲對着天地瘋狂地吼叫起來。
剎那間。他身上猛然迸發出無數道真氣,帶着雄雄威力,破體而出。
這些真氣,便是他的先天真氣,在壓抑了十多年之後,終於爆發,力道雄厚無匹,震天動地。
落在展兼昂身邊地雨點,赫然一齊倒飛衝天,受他身上突發的勁氣牽引。凝結成幾道壯觀宏偉的水柱,宛若咆哮的巨龍,張牙舞爪的騰上天空。
展兼昂身邊五尺之內,點滴雨水也無。外人遠遠看去,只以為他身邊憑空打開了一張無形的圓形雨傘,將那洶湧的雨水盡皆擋開。
展兼昂大喊之時。宇文成都正要翻身下馬,猛然感覺那強勁的氣柱從展兼昂身上發出,砰的一下擊在他的身上,只打地他身子晃動不已,一個趔趄從馬上直接掉了下去,摔在了爛泥之中。
展兼昂並不知道他瘋狂亂喊,竟能把抓了自己來的宇文成都震下馬去,只是感覺胸膛要炸開一般,不喊不足以釋放那股強烈的力量,因此仰天吼叫不已,聲音連綿不絕。
小豆子從後面透過濃濃的雨幕看去,唯能隱約看見他雙手緊緊抓着鐵劍對天瘋狂地揮動,而他肩膀上被雨水打濕了的長發,受體內透發出來的勁氣衝擊,根根高高飛起,在漫天大雨中飄揚不斷,一副大英雄本色。
看到這裏,小豆子鼻子一酸,忽然覺得眼眶滾熱,臉上液體不斷,卻不知道流地是雨水還是淚水。
展兼昂依舊瘋狂的喊叫着,到了後來,喊叫變成了清嘯,再慢慢的,終於低沉下去。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運河工地上忽然明光大放,一道匹練般的光華衝天而起,直入黑雲。
宇文成都從爛泥中爬了起來,仰頭去看那道光華,只見那道光彩初時不過一團火焰般大小,只一瞬間工夫,光彩就衍射開來,變的無比明亮,照亮了整個大運河的河堤,刺的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觀賞到這一綺麗景色的士兵正要感嘆,那片光芒又生變化,只見那光華達到及至,亮的不能再亮之時,猛的急朝展兼昂手中的鐵劍飛來。
波,一聲輕響,光華破入展兼昂身邊的氣罩,划進了那柄銹跡斑斑的鐵劍中,鐵劍頓時明亮起來。原本無限明亮刺目的天空,卻忽然飛快的暗淡下去,而一直磅礴不息的漫天大雨竟隨之而停。
昏暗的天空再不昏暗,河堤上眾人一起仰頭看天,原來在轉眼之間,天空已經變的碧藍,萬里又是無雲。而那碧藍的天空之中,正凌空歡快的飛舞着一把精光閃爍的長劍影子,卻和展兼昂手裏的長劍一模一樣。
那影子在空中盤旋半天,忽然改了方向,慢慢的朝展兼昂處飛至,便和先前那道光華一般,瞬間進了鐵劍中。
“神劍的靈魂歸位了!”瘋道人喃喃的道。
展兼昂嘆息一聲,望想天空的眼睛中射出兩道渴盼的神采,落日餘輝劍光大方之時,亦是神劍靈魂歸位之刻,那封存了十年之久的神劍光華,頓時漫天燦爛,而展兼昂被南溟劍祖封存在劍中的記憶和法術,也同時恢復。
此時他已經明了自己是誰,也知道降落的飛劍靈魂。對他有多大的影響。
落日餘輝顫抖聲聲,這把有靈性的神劍,終於找到了它這一世地主人,劍身上流光異彩,奪目非凡。河堤上的所有人,包括瘋道人,都被落日餘輝造成的壯麗景色所迷倒。
展兼昂抬起手臂,輕輕在光滑的落日餘輝劍身上摩挲,腦海中的景象飛速穿梭,思緒如潮水一般。久久不能平息。
“恭喜展兄弟靈竅再開,修為更上一層!”不遠處的運河工地上,忽然傳來宇文化及好聽的聲音。
展兼昂順着聲音看去,隱隱看見一身白衣的宇文化及正站在運河工地上督工,一如十年前那個街頭遇見的男子,臉上淡淡笑意,舉手投足間,讓人感覺說不出的親切。
眼光再延伸,展兼昂高大地身子猛的一震……
運河深處,無數細小的黑點正在緩慢的爬動。那是悲苦的百姓,正用自己弱小的身軀在不斷的將運河中泥沙背出河谷。
此處河堤離那工地處。尚有數百米之遙,展兼昂卻能清晰的聽見,那來自工地上的百姓喘息,甚至可說是嘆息。
他的全副精力,不由地都指向了運河工地。不知不覺間,竟邁動了雙腳,踏着泥濘的積水,朝人群聳動地地方行去。
漸漸的,他進了運河工地處,一股強烈的憤慨之情。頓時生出。
帝王是人,百姓也是人。
同樣是上天給的生命,卻有完全相反的生活待遇。
那一個個彎腰慢走,背負百斤的百姓。在毒辣的陽光下,用自己僅有的一點力氣,去挖掘運河。同時。他們弱小不堪凌辱的身軀,還要承受這來自監工的皮鞭抽打。
辱罵和喘息瀰漫在這曠古未有地工地上。
展兼昂放眼望去,但見那些監
凶神惡煞一般,手裏拿着粗黑的牛皮鞭,臉上儘是漠見有民工停頓,便立時將鞭子高高揮起,狠狠抽落。
啪,一聲刺耳的聲響發起,被抽個正着的民工痛苦地喊叫頓時傳進展兼昂的耳中。
展兼昂眼光望向在地上疼的打滾地民工,原本豪放的心,不由的抽搐了好一陣子。
那挨打的民工,說來不過是個孩子……
監工的手又待揮下,展兼昂一聲怒喝:“畜生,你住手!”
話音未落,展兼昂已無法遏制心中強烈的氣憤,腳下一踏泥濘土地,身體飛速的朝那監工奔襲,剛剛收復靈魂的落日餘輝在他的手中映出萬點金光,如一條咆哮的巨龍般,夾着萬千勁道,狠狠的砍向那兇狠的監工。
監工受他氣勢所奪,獃獃的立着,雖然劍氣加身,卻忘記了逃竄。
鏗,變故忽生。
落日餘輝的萬千勁氣,竟被人檔開。
劍氣籠罩下的監工一個激靈,忽然清醒過來,只大叫一聲媽呀,滾滾爬爬的跑了開去。
“展兄弟,何故出手如此兇狠,若不是我擋下,皇上親點的監工只怕此時已進了幽明地府!”
展兼昂愕然回頭,發現擋開他神劍攻勢的,竟是書生般的宇文化及。
“欺壓百姓者,殺之無惜!”展兼昂憤憤。
“那也怪不得他!”宇文化及淡淡的道。
展兼昂聽了一呆,正要問為何,宇文化及已低聲道:“皇上好大喜功,貪婪美景,一心要運河修成,好讓他乘船南下覽景!這些當差的,哪敢不上下用命。只可惜這些百姓日夜操勞,身子早已瘦弱,眼看工程不能如期竣工,自然讓人着急!監工們想多打死幾個,再上報缺額,補充新的勞動力。”
“那你就不管?”
宇文化及負手在背,忽然大有深意的道:“我能管的了么?皇上一心將河修高,着我宇文家監督,若我完成不了差使,恐怕有滅門之災,說不得,只好犧牲寫民眾了!”
展兼昂聽的大怒,道:“宇文大哥,十多年來展兼昂雖然失去記憶,但是一直對你頗有好感,雖然我師傅不讓我和你交往,小弟卻在心下對你好生崇拜,卻不想以你這等人中之傑。竟也會助紂為虐,幫助昏君害人!”
宇文化及依然淡淡的輕笑,道:“我宇文一家自大隋開闢,便是國之棟樑,如今皇上有命,我們又豈可不從?若是違逆了皇上,我宇文一家的榮華富貴便煙消雲散,兄弟也要替我想想!”
展兼昂冷冷的回答道:“為了自家的聲名地位,置百姓生死不顧,展兼昂不喜!”
說著。轉頭去看那依舊在運河工地上勞碌地百姓,只覺得自己的怒氣直衝頭顱,一股無名火,頓時生出,他伸手指着工地沖宇文化及道:“你看他們都已如此勞累,還要忍受監工的皮鞭加身,心中可好受!”
宇文化及不知為何,竟一改往日溫和神情,冷冷的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成大事者豈可顧及這些!”
展兼昂大怒。對宇文化及的好感蕩然無存,道:“好。我現在便殺了這些狼一般的監工,放了悲苦百姓,看你們宇文一家,如何向昏君交代!”
宇文化及臉色一沉,森然道:“就怕你沒這本事!”
話音未落,便有一道澎湃的氣勁猛然由他腰間飛出,展兼昂揮劍一擋,手腕立時給震的麻木不已,臉上卻寫滿了憤怒,他實在想不到。宇文化及竟會偷襲自己。
宇文化及見展兼昂輕鬆化解了自己的偷襲,也是大為詫異,輕笑道:“看不出來,你手裏的長劍還有幾分靈通!”他不說展兼昂修為。卻誇獎落日餘輝,其中地諷刺之情,自然顯露無疑。
展兼昂冷哼一聲。手中神劍急速揮舞,帶起片片光彩斑斕的劍氣直殺宇文化及,劍氣未到,已帶起了陣陣猛烈的咆哮之聲。
泥濘漫布的運河工地,登時給落日餘輝的劍氣吹得飛沙一片,一些接近兩人的監工,早給劍氣吹的立足不穩。
“你即敢偷襲,也吃我一劍吧……”展兼昂一聲斷喝,高大的身軀隨着落日餘輝飛起,身劍合一殺向宇文化及。
“來的好,看我神龍之氣!”宇文化及陡然長喝,滿頭長發在展兼昂的劍氣中漫天飛揚起來,卻有一道淡淡地紫色氣柱由項后奔出,盤旋而上雲霄,剎那間,便為一條騰空的巨龍摸樣……
砰,一陣烈響,展兼昂和神劍落日餘輝,一同撞在了宇文化及地紫氣巨龍上。巨大的氣勁撞擊,頓時讓原本便飛沙走石的工地上,更添三分昏暗。
“這是……龍氣?你身上怎會有龍氣?難不成你就是未來的帝王?”展兼昂手握落日餘輝,望着天空中那漸漸淡下去的紫色氣體,不由的迷茫起來。
自古有傳說,歷代人間帝王,都是天之嬌子,是翱翔於九天之上的神龍。神龍為解黎民百姓疾苦,才降臨人間,化身凡民去開疆拓土,建立一代昇平帝國。
九天神龍是天地靈物,雖降落凡塵,但身上龍氣卻不滅。神龍轉世跪天拜地之時,又或與人對戰,身上龍氣便會在項后激越升起。
龍氣是一種虛無的東西,通常之人根本無法看見,就是身為神龍化身的本人,也是無法感覺到,惟有修行天道或魔道的人物,才可見之。
宇文化及能將自己生來即有地龍氣練為攻擊,亦是開千古未有之舉。
“不錯,正是神龍之氣,展兄弟現在可知我為何視百姓如野草了吧,只因我宇文化及生具真龍之氣,未來乃是天子之命!我若想得天下,必須讓人間大亂,如今借狗皇帝修運河之事虐待百姓,也不過是想挑動天下百姓的反抗之情!非如此,不能成大事!”
宇文化及手捂胸膛不斷的喘息,展兼昂剛才那一擊,乃是借了神劍之威,神勇無可匹敵,他的聾氣雖然了得,但是豈是天下第一神劍落日餘輝地對手?一碰之下已傷了他的肺腑。這還是展兼昂運用落日餘輝不得法的緣故,否則,早將他切成兩段。
“非是如此,不能成大事……非是如此,不能成大事?”展兼昂喃喃地回味宇文化及的話,越想越覺得的憤怒,再也不管宇文化及是不是天命真龍,怒道:“天下豈可以百姓之命來換取,你如此卑鄙,便是有神龍之氣,恐怕也不能當那九五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