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立足之地
潘崎提着楊易飛速奔走，穿過叢林，翻過大山，踏過草原，直到走近漫無邊際的戈壁灘。
潘崎左臂的傷勢已經完全廢掉了，他索性將整右邊的衣袖挽了起來然後打上一個死結，這樣跑起來時也就方便了許多。
最開始楊易不明白潘崎為何不帶自己往北走穿過雲州進入凶狄草原，後來他才明白，狡猾的潘崎知道楊易的手下很可能會在北上的道路上攔截，所以才一路西行，準備繞一個大圈子再行北上。
最開始楊易抱有一絲獲救的期望，可是當他們進入荒無人煙的戈壁灘時，他就完全放棄了掙扎，甚至連逃跑的慾望都沒有了。
在這種滿眼只有黃沙的枯草的地方，楊易不認為憑自己一人就能活着走出去。
見潘崎對自己仍然戒備甚嚴，楊易甚至自嘲道：“現在你就是趕我走，我也不會走。”
潘崎雖然廢了一臂，可是那身武藝並沒有受到多大影響，就在晌午時分楊易親眼看到潘崎用兩條腿狂奔，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追上了四條腿逃跑的羚羊，並且用手中拿半截權杖活生生將羚羊給砸死。
當潘崎拖着羚羊回來時，半飢半飽逃了十餘日的兩人終於可以飽食一頓，不過同時也讓楊易明白自己絕對不能一個人離開，在這種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鬼地方，只有潘崎這樣武藝高深的變態之人才能活下來，如果楊易獨自逃跑，不出兩日，他就會變成戈壁灘上的一具死屍，然後等野獸和天上的鳥鷲一次分食過後，最終只剩下一堆白骨。
後來潘崎也逐漸發現楊易沒有了逃跑的心思，索性也不再提着楊易趕路，這讓楊易很是後悔。
雖然被潘崎提在手上很難受，可是總比無休無止的走路來的輕鬆，兩三日下來，楊易覺得自己那條雙腿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只要站着不動就會不停的打顫，腳上磨破的血泡疼的他咬牙切齒。
“咱們到底什麼時候往北走？我寧願被呼延止關在羊圈了吃草，也不想再走了。”楊易抱怨道。
潘崎沒有理會他，默不作聲的轉身繼續往西趕路。
楊易嘆了口氣，將地上的二人吃剩下的小半隻熟羊肉包了起來，用布包裹起來拴在腰上，他擔心潘崎隨時可能死去亦或是拋棄自己，這半隻熟羊肉或許還能讓自己多活兩天。
楊易快走了兩步，跟上潘崎的步伐，想了想道：“你的傷勢很重，如果再不想辦法治療，可能會傷及肺腑。”
那日二人從懸崖上墜落，潘崎違反地心引力原則，硬生生用一隻手臂抱住了二人的性命，可是他也付出了非常重的代價，左臂完全廢掉並且受了很重的內傷。
接下來的連日奔波，潘崎面色越來越差，若非其內力高深強行壓制着體內的傷勢，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潘崎側目看了楊易一眼，試圖看出楊易的用心。
楊易聳了聳肩道：“咱兩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死了，我也不可能走出這該死的戈壁灘。”
潘崎沉凝了片刻，終於開口道：“再走兩日，繞過雲州。”
“繞過雲州？雲州不是有凶狄人接應你么？”
潘崎冷笑了一下，道：“九霄山莊和繁花谷在雲州的勢力同樣不弱。”
楊易瞥了瞥嘴，笑道：“您可真是小心謹慎。”
潘崎猛的轉過頭來，惡狠狠的指着楊易怒道：“可老夫還是栽在了你的手裏！”
“我這人什麼都廢。”楊易嘿嘿一笑：“就是運氣好。”
“潘長老您武功高強，又才智多謀，可差都就是運氣。”
“運氣？老夫不服！”潘崎凝道。
楊易摸了摸鼻子，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和潘崎糾纏。
“潘長老，楊易能問你兩個問題么？”
“哼…”潘崎冷哼一聲，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或許是因為路途遙遠，二人能互相說說話解一解神經的乏味也不是壞處。
“你為什麼要投靠凶狄人？”楊易看着潘崎的背影問道。
潘崎猛然再次轉過身來，眼神犀利的看着楊易。
楊易笑了笑：“我就是好奇，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潘崎喘了兩口氣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怒氣：“老夫再說一次，我不是投靠凶狄人，我只是想將九霄山莊遷往漠北！”
“有區別嗎？”
“沒區別嗎？”
楊易想了想：“你覺得大光真的就沒救了？”
“大光有沒有救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道如果一個宗門捲入太多的世俗之爭，那麼毀滅也就離它不遠了。”
“可是和尚這麼多年都是這麼做的，九霄山莊也因此才能成為大光第一大宗門。”
“此一時彼一時，當年的大光雖然抵不過凶狄，可是仍然團結一致，九霄山能夠為自己的付出而得到回報，可是現在呢？你是堂堂大光蜀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大光每個人都各懷私慾，外敵當前卻無休無止的進行自我討伐，九霄山守護這樣的大地，有何意義？”
說著話潘崎又指着楊易，面露鄙夷的冷笑道：“你這個蜀王殿下也是其中一員！”
楊易看着潘崎沉思片刻，竟然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我同意你的看法。”
潘崎略一錯愕，他以為楊易會極力反駁。
可是楊易又問道：“可是據我所知，現在的凶狄也並不是你想像中的伊甸園。額…伊甸園就是一個沒有爭端丶沒有恩怨的地方，相反，如今的凶狄草原血腥味遠比大光還要濃郁，或許要不了幾年，等呼延止死了，那裏就會再次變成百年的混亂局面，你應該清楚那個時候的草原上是什麼情況，用弱肉強食的地獄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
楊易停頓了一下，面帶笑意的問道：“那時候九霄山莊改怎麼辦？繼續北遷？再往北走可就是漫無邊際的雪原之地，那裏連最能適應環境的狼都無法生存。”
楊易的話似乎觸動了潘崎心中一直逃避的東西，他的眼中陷入了迷茫，看着遙遠的天空緩緩閉上了眼。
“天下之大，就沒有我九霄門立足之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