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兩國為後 第四十三章 遇險
這兒曾是中國古老的都城,曾是文明先進的繁華之地,現在卻是一片蕭條。
現在正是牡丹花盛開的季節,可是洛陽城外最大的牡丹園,卻是雜草叢生,滿眼荒蕪。
當日石勒攻陷洛陽,我和洛陽百姓一起逃難,就是在冬日光禿禿的牡丹園裏,與率軍趕來的劉曜迎頭相遇,中間的那條河上,停泊着一艘描龍繪鳳的大船,船上還有末路天子司馬熾和他的。
那時候,雖然是冬天,牡丹園裏卻還是種滿了牡丹,可是現在呢?當日那些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絕世名花,早已凋落飄零,不知何處去了,大好春光中,映入眼中的滿園野草,幾朵不知名的小花點綴其中,偶爾幾隻白色的小蝴蝶飛來飛去,更是增添了無數的寂寥。
誰嘆春光悲寂寥?
石勒進佔洛陽,第一件事就是禁止種牡丹,這個牡丹園敗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石勒對於漢人十分殘暴,在他的統治下,洛陽城人口急劇下降,現在城外荒蕪的,不僅有曾經繁花似錦的牡丹園,還有大片的良田,本來這時候應該已是小麥吐穗的時節,現在卻是一大片一大片荒蕪着,根本無人打理。
“最起碼比史書記載的要好。”我拍拍司馬衷,現在雖然人口少,可是那種吃人的事情畢竟少了。司馬衷面對一望無際的狂野,點點頭:“是啊,總是要好一些。”
“對啊,我們已經儘力了。”我嘻嘻笑着,“最起碼,我們的努力還是有些效果的。”
“娘娘,”酸菜跑了過來,“那邊來人了。我們還是躲躲吧。”
她的手指向西方,遠處幾匹快馬正向這邊疾奔而來,夕陽中捲起漫天塵土。隱隱帶着風雷之聲。
我們趕緊躲在路邊的雜草叢裏,這兒臨近洛陽,在石勒的地盤上,還是小心為妙。
那幾匹馬風馳電掣一般,很快就跑到眼前。
“咦?這兒有馬。”一個粗獷的聲音說道。
“別多管閑事!”一個冷冷地聲音。我和酸菜忍不住互看一眼,“放慢點速度,小心行事。”
話音未落,那幾個人已經遠去。
“他怎麼也來了這裏?”等塵土落盡,我們幾個人鑽了出來。看着他們的背影,我一邊發抖一邊疑惑。
司馬衷沒有緊緊握着我的手,沒有說話,凝神思索。
那個冰冷的聲音,我絕對不會聽錯。那是李飛白,他這幾年一直呆在成都,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洛陽?
“天色晚了。我們先去找東西吧。”司馬衷提議。我想了一下,“要不讓隱和酸菜去趟城裏,我們倆自己上山。”
隱低下頭,“我自己去吧,酸菜還是陪着你們,這年頭,世道亂,山上也不一定安全。”
“好。”我想了一下。也同意了,“那我們就約好在山頂的洞中見面,你速去速回。”
趁着天色還早,我們三個人趕緊爬山。
山洞是容月藏東西的地方,當日羊祜留下的天書就藏在那裏。所以不僅山洞隱蔽,而且還有一道暗門。一般人只會當成石壁,機關就在石壁下端地幾叢野草里,那兒有一截枯樹枝一樣的東西,左右各轉三圈,石洞門就打開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機關,枯枝隱在雜草叢裏,本來就不容易發現,就算髮現了,也只會當成柴火,即使當成柴火,也會是想要拔起來,而不會左右旋轉。
門一打開,風帶着塵土撲面而來。
“咳咳……”我捂着嘴,另一隻手胡亂的揮舞。
過了一陣,塵土落盡,才能看清洞裏的情形,因為山洞留有暗槽通風,所以很乾燥,裏面堆放的東西雖多,卻沒有發霉,完好無損,只是落滿了灰塵,我們稍一動作,塵土又開始鋪天蓋地地襲來。
酸菜從山上找了些水,灑在洞裏,才慢慢能進去。山洞不大,也就幾平方米的地方,除了正對門口的一張石床,剩下的地方,凌亂的放着幾個大木頭箱子,刻着細碎地花紋,銅鎖扣,但是並沒有上鎖。
我們一個抱着一個箱子,埋頭找了起來。這裏面都是些小物品,除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之外,還有一些女孩子喜歡的零碎小物件,什麼小巧地銅鏡啊,下面帶扣,可以拴在裙帶上隨身攜帶,面捏的小人,膠泥跺的小火盆,等等不一而足,然而這些裏面並沒有我們要找的血玉。
也曾發現一些首飾,多是些什麼約指耳之類的,質地並不好,但是勝在精巧別緻。
一通忙活下來,天已經黑了。酸菜點起了火把,插在門上。我們三人灰頭土臉的,互相看着,不由得笑了起來。
東西沒找到,凈弄了一身土。
“休息下吧。”我道。
酸菜點點頭,拿起牆角的陶罐,準備去打水。
“什麼東西?”剛一拿起來,裏面就叮叮噹噹的亂響,看樣子容月把這個陶罐當垃圾桶使用了,“你們先歇歇,我到外面洗乾淨再來。”
“等等。”我突然道:“既然是這裏面地東西,還是小心點,在燈下看看吧。”
酸菜點點頭,提起陶罐,哐啷一聲將裏面的東西到了出來。
“嘖嘖……”我咂着嘴,別看陶罐不起眼,裏面東西一出來,倒是一派珠光寶氣。裏面有廢舊的字畫,揉成一團,破破爛爛的樣子,還有幾件舊衣服,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更多地就是金銀珠寶,幾支金步搖,佈滿了灰塵。輕輕一擦,燈光下立刻金光燦燦。
“真是好東西啊。”我拿起一串珍珠,珍珠顆顆圓潤飽滿,個個都有指頭大笑,燈光下閃着溫潤的光。
“明珠投暗啊。”酸菜學着我地樣子,在舊物堆里翻來翻去。
“這是什麼?”拿起一件舊衣服,一塊紅色的事物“叮”地一聲落了下來。
“找到了!”酸菜高興的拿起來。正是那塊血玉。
司馬衷拿出自己隨身的那一塊,小心的拼在一起,正是完整的一塊,我屏住呼吸,好奇的湊過頭去。期待着神秘事情發生。
也許會是紅光滿天,也是是光芒四射,但是令人失望的是,什麼都沒有。
“別失望。”司馬衷沒有說話,但是眼中地神彩黯淡了。我拍拍他,“惠普也只是說可能。”
我知道他一心想要尋找血玉,比我更是堅持。
“是啊。當初分開之前,肯定也沒什麼異常。”酸菜也勸道。“是啊。”司馬衷小心的將血玉貼身收好,“還是給惠普看看再說吧。”
突然酸菜神色一凜,身形一閃,擋在我們前面。一陣破空聲襲來,隱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快走!”隱還未進來,就衝著我們喊道。
酸菜手指一動,熄了火把。帶着我們急忙離開。
我們沿着山路向上,山下影影綽綽火把閃動,隱約傳來人聲,馬蹄聲。
“怎麼回事?”司馬衷拉住隱。
“石勒發現了我們。”隱言簡意賅,“我去探聽的時候。正好聽到石勒準備上山圍剿,就趕緊回來了。”
“石勒怎麼知道我們來呢?”我看向司馬衷。我們一路行來。走的都是人跡罕至地小路,而且為了掩人耳目,不斷的變換行藏,也不過是今晚才到,石勒這麼快就佈置下人手來找我們了?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司馬衷緊緊抿唇,眉毛皺起。
“是容月。”司馬衷低聲道。
“啊……”我倒抽一口氣,竟然會是容月,是的,除了她還能是誰呢?她知道我們在找血玉,而找血玉就要來這個地方,這個地方除了容月知道,就是我們知道。
是她將我們的行蹤告訴了石勒。
我一下子坐在地上,容月將我們的消息告訴了石勒,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李飛白又是怎麼回事?”夜色中司馬衷面色雖然蒼白,卻很快恢復了鎮定。
“這個,”隱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和劉曜有關。”
“什麼意思?”
“似乎是南岸地流民軍要和劉曜聯合,李飛白前來應該是為了和石勒聯合的。”隱的聲音很低。
這個混亂地時候,當時我曾動員祖逖他們聯合劉曜滅了石勒,沒想到這南北還未聯合,東西的石勒李飛白先聯絡上了。
“隱,你先帶和酸菜離開。”司馬衷皺眉思索了一陣,突然開口,隱剛要說話,司馬衷阻止了他:“你聽我說,你趕緊趕到南岸,告訴流民軍這個消息。”
“你們在這裏,太危險了。”隱不同意。
“不危險,你想啊,”司馬衷微微一笑,“我們兩人不會武功,你們倆帶着我們離開很難,還容易被人發現。”
司馬衷看着山下,那兒火把越聚愈多,照亮了半個天空。
“你聽到他們來幹什麼嗎?”司馬衷微微笑着,胸有成竹的樣子。
隱搖搖頭,有些遲疑。
“放心,你們兩個離開,對我倆更有利。”司馬衷看着山下,“最好讓他們看到有人離去,這樣他們就會以為已經失敗,不久就會撤離,我和容容躲在山上,等他們離開之後我們也跟着下山,然後到黃河南邊去找你們。”
“可是你們藏在哪裏呢?”酸菜不放心。
“就藏在那個山洞裏,關上洞門,在外面什麼也看不出來。”司馬衷指着山洞,“趕在他們來之前,我們將那兒收拾好,食物和水都放好,堅持個十天半月也不成問題。”
“這是個好主意,我們就這樣定了。”我一拍掌,帶着兩個不會武功的人,穿越鐵桶一樣的包圍,無異於痴人說夢。司馬衷的主意是最好的,我們留下,隱和酸菜離開,一方面去送消息,一方面可以轉移他們的視線。這時候留在山上,反而是最好地。
酸菜定定的看着我,眼淚汪汪的,“又不是見不到,幹嘛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
我不說還好,話一出口,酸菜的眼淚刷刷地落下,“酸菜,好了,好好的去,我們還要去找你呢,讓笑笑準備好大餐啊。”
“真是地。”酸菜勉強笑着,擦掉眼淚,“本來沒什麼,你一說反而顯得真是生離死別一樣。”
“知道了,可愛的酸菜,都是我不好,烏鴉嘴行了吧?”我放低姿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口無遮攔好了。”“娘娘,你一定要好好的!”酸菜含淚笑着。
“我知道。”我點點頭。
酸菜慢慢走出去,腳步異常沉重,我為突然跑過去,抱住她:“酸菜,讓我抱抱吧。”這樣說得時候,突然眼淚毫無徵兆的落下來。
“我不走了,娘娘,我陪着你。”酸菜也哭得唏哩嘩啦。
“快走吧。”我也抹着眼淚,“都是被你勾出來的。”
酸菜重新站起身,我又補充道:“其實隱不錯,真的,給他個機會。”
酸菜擦凈眼淚,鄭重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