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而不同
一夜甜夢，睡起來的裴洛蒂娜推開窗子，對着外面大大的太陽伸了個懶腰，只覺得精神頭好極了。
院子裏，亞度尼斯正在做早修，一套簡單的練體術被他打的剛勁十足、虎虎生風。
察覺到裴洛蒂娜看向這邊，亞度尼斯緩緩收勢，衝著裴洛蒂娜笑着問道：“睡得好嗎，寶寶？”
“美極了，爸爸，我覺得我能吃下10碗肉糜粥。”
“小吃貨。”
亞度尼斯忍不住笑出聲，將院子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開始準備早飯。
等裴洛蒂娜梳洗好出來，早飯已經都擺好了。
放在她位置上的是她最近的新寵——雪獸肉糜粥，亞度尼斯面前的則是香草蛋糕和紅茶，桌子中間還放了一大碟蔓棘沙拉，紅色的藩荔果漿在上面淋了薄薄一層，看起來異常誘人。
“這是……苦棘？”
裴洛蒂娜用勺子戳戳中間的瓷碟，不太想嘗試這道菜的味道。蔓棘是精靈之森一種常見的食用性草植，富含精靈所需的草木元素，極具營養價值，但澀口味苦，因此又被稱為苦棘。
“我在育幼堂吃過這個，可難吃了。”
爸爸有事外出的時候，都是把她送到育幼堂由精靈幼師們照顧，那裏的飲食不求美味，只追求有益身體，這個苦棘實在是沒給她留下好印象。
“爸爸做的這個可不難吃。”說起這個，亞度尼斯有些得意，“上次出去我認識了一個傭兵，他常年到處冒險，什麼都吃，對食物的處理獨有一套，我用蝶尾草從他那裏換了幾種食物的處理方法，蔓棘就是其中一種。”
對時髦時尚、熱愛美食、追求高品質生活的爸爸，裴洛蒂娜還是很信任的，於是她不再遲疑地伸出了勺子。
“哇，好好吃！”
苦棘原本的苦澀味兒完全吃不出來，經過了熱處理卻仍保留着鮮生的爽脆感，配上酸酸甜甜的藩荔果漿，裴洛蒂娜只覺得食指大動。
“寶寶最近肉吃的有些多，配些青菜一起吃免得燥熱上火。”
“爸爸好棒！”
裴洛蒂娜斜過身摟上亞度尼斯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一口，留下一個帶着藩荔果漿的唇印。然後在小椅子上坐好，繼續對着蔓棘沙拉和肉糜粥奮鬥。
亞度尼斯一邊搖頭一邊笑，用紙巾擦去粘上的果醬，拿起刀叉，也開始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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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收拾好碗筷，重新坐在桌子前，裴洛蒂娜跟亞度尼斯說起她昨天運用精神力探查周圍的情形。
“……從前我只知道調動精神力可以提高對周圍事物的感知程度，這次竟然能感受到別人的精神力源所在了。都是藍色光點，大祭司的最亮。”裴洛蒂娜頓了頓，又補充道，“非常非常亮。”
“藍斯大祭司修行千餘年，雖然年輕，但魔法、武技和精神力方面都非常優秀，他的精神力強大不足為奇。”
“不過你就這樣咋咋呼呼地用精神力試探別人，確實太莽撞了，對方那麼強大，對你稍有惡意，反彈回來的精神力就能把你震成傻子。”亞度尼斯點點裴洛蒂娜的額頭，語氣是滿滿的不贊同。
“我知道錯了，爸爸。”裴洛蒂娜軟軟地認錯，讓亞度尼斯後面的批評也說不出了。他嘆了口氣。
“不過，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精神力不一般的，怎麼沒告訴爸爸？你現在的精神力強度接近普通的成年精靈，活躍度更是突出的優秀，已經突破了一些精神力緣低的精靈一生都難以達到的限度，以你的年紀來看實在太驚人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裴洛蒂娜低着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也許是因為，自己一直保留着上輩子的記憶吧。
說上輩子大概並不准確，她也搞不清自己出現在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是怎樣一種方式。不過是一覺醒來，她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充滿液體的溫暖空間，口鼻都浸在液體中，卻毫無窒息感。
等她將那些液體吸收殆盡，用盡了力氣終於掙扎而出，才發現自己之前原來是在一個巨大的蛋里。然後，她就成了一個奇特的存在，龍與精靈的後代，一隻精靈龍。
據說當初爸爸是在外出進行大精靈試煉的時候認識的她的龍媽媽艾琳娜，一隻不到200歲的紅龍。
200歲的龍是什麼概念呢？打個比方，就相當於是人族十三四歲的少女，豆蔻年華。說的再流氓直接點，就是剛具有生育能力的未成年少女一枚。
初次見面，少女龍便對英俊強大、風度翩翩的大精靈心生愛慕。多番接觸，大精靈也有所觸動。精靈和龍本性均是不羈，沒那麼多倫理道德束縛，乾柴烈火，便有了她。
其實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因為龍族和精靈族都屬於低生育率的種族，孕育一個孩子是非常困難的。尤其不同種族間有生殖隔離存在，精靈與龍又差異過大，所以艾琳娜有孕的消息傳出，簡直震驚了整個龍族和整個精靈族。不，應該說是所有聽到消息的物種都震驚了，這簡直是造物主的奇迹！
龍族孕育子嗣要達三年之久，還是孩子心性的艾琳娜並不明白幼崽對種族的重要性，因懷孕飽受折磨的她幾番想把孩子打掉，幸而被時刻關注她的龍族長輩攔了下來。龍蛋便這樣被生了下來。
儘管在天性的影響下，艾琳娜對自己生的蛋好奇又喜愛，但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撫養孩子，懷孕的時候她已經受夠了罪。
“孩子是我跟亞度尼斯兩個人的。我辛辛苦苦生出來了，亞度尼斯就該負責養它！”
於是龍蛋便被龍族依依不捨地送到了精靈族，交到了驚呆了的亞度尼斯手裏。他實在想不到春風一度會附贈個孩子，還是精靈族與龍族之間。
儘管十分無措，亞度尼斯還是細心照顧着龍蛋，甚至不分晝夜地抱着蛋想用體溫孵化它。
當龍蛋破殼，鑽出一個長着龍角、龍尾和精靈長耳的奶娃娃對他喊爸爸的時候，他差點喜極而泣。為人父的巨大衝擊與滿足感讓年紀不大的他迅速成熟起來，如護崽兒的老鷹般擔當起一切，努力給裴洛蒂娜提供好的生活，滿足她的各種願望，看護她一點點健康長大。
想到爸爸對自己的傾情付出，裴洛蒂娜抬起頭，定定地看向亞度尼斯：“爸爸，其實我還在龍蛋的時候就有自我意識了，我還記得媽媽把我送走的時候對我說會來看我的。媽媽的聲音很好聽。”
亞度尼斯楞了一下，摸摸她的頭，半響沒有說話。
“你媽媽年紀還小，又經歷了這樣的事，成年前想要外出怕是不易。等你再大一些，我就帶你去龍谷看她。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嗯嗯。”
裴洛蒂娜靠在爸爸懷裏，看他陷入回憶的樣子，偷偷捂着嘴笑。什麼叫可愛的女孩子，哪有爸爸這樣向孩子說起媽媽的。
待到亞度尼斯反應過來裴洛蒂娜竟然那麼早就開了心智，伸出手對着她的頭頂用力地虎摸了一把，驕傲道：“不愧是我亞度尼斯的女兒，不愧是造物主的饋贈，我家寶寶生而不同。”
中二的樣子終於惹得裴洛蒂娜笑出了聲。
不知想到什麼，亞度尼斯的情緒卻轉而有些低落。
“寶寶，作為我跟艾琳娜的孩子，作為一隻精靈龍，你生來就要比旁人面對更多困難。”亞度尼斯看向裴洛蒂娜的眼中滿是憐惜，“爸爸很高興你有這麼好的天賦，因為你越強大，才能過的越瀟洒隨性。”
“爸爸……”
這是亞度尼斯第一次正面談及她特別的血統，那語句間深刻的疼惜與隱隱的自責讓她有些無措。
“所以你不需要向爸爸隱瞞你特殊的天賦，你所有的特別，你的存在本身，都是爸爸最心悅之事。你是爸爸最心愛的寶貝，爸爸永遠不會不喜歡你。”
“爸爸。”
裴洛蒂娜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在精靈之森的這五年，她不是感受不到族人對她的排斥和防備。幼崽們直白不走心的嫌棄、排擠她可以一笑置之，甚至使些小手段跟他們搞好關係。但一些成年精靈看到她的樣子時那發自內心的冷漠與疏離卻讓敏感的她只想逃離，她知道，在這些精靈眼裏，她並不是他們的族人。
“爸爸喜歡你，爸爸會一直陪着你。”
亞度尼斯擦着裴洛蒂娜越流越凶的眼淚，輕聲哄着。
“等你的魔力和精神力都達到水準了，爸爸可以教你德魯伊變形術，把龍角、龍尾、長耳這些都藏起來，變得像人族一樣。到時候我們可以離開精靈之森，到外界生活，見識更多豐富與精彩。”
聽到這，裴洛蒂娜不哭了，抽抽搭搭地問：“還可以這樣嗎？”
“當然可以，爸爸每次外出都是這樣隱藏體貌特徵的，不然怎麼可能那麼順利地跟各種人打交道。”
“噢。”
裴洛蒂娜看着爸爸有些呆。
“但是爸爸希望你永遠不要討厭自己本來的樣子。不管別人如何看你，你就是你，是爸爸媽媽的寶貝，是最特別最可貴的存在。你要快樂地度過每一天。”
“爸爸，我的心還需要修鍊。”
“嗯，乖。爸爸會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