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精神力暴動

被爸爸牽着走在去葛瑞絲家的路上，裴洛蒂娜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她是把克拉克老師給忘了。

剛才赫伯特好像是把老克拉克拖走了，爸爸還說以後文化史的老師會換成葛瑞絲姨姨。

爸爸說不讓老克拉克幹了就真把他踢走了，那可是學校的老師啊，哪怕是淡泊如精靈，也會為了老師背後豐富的修鍊資源而爭取這份工作。老克拉克能做初級班的老師這麼多年，肯定是有能量的，而爸爸一下子就把他趕走，顯然是有更大的能量。

裴洛蒂娜偷偷瞄一眼爸爸，換來亞度尼斯一個如沐春風的笑。

讓裴洛蒂娜糾結的不是爸爸到底是何許人也，而是老克拉克真的就這樣被趕出學校了？那個先前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克拉克老師？

裴洛蒂娜對精靈之森，或者說對這個世界的弱肉強食有了些許的了解。

她前世並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年，知道社會複雜、人心險惡，每時每刻都有規則在被不斷破壞和重建。但她走出學校的象牙塔不久，還沒怎麼在社會摸爬滾打就來到了這裏，一個貌似更加兇殘危險的世界。

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思想，或者說靈魂，與這個世界的不適應性和不匹配性。

萬族林立，上有神明。話語權由力量決定，強者橫行，弱者如草芥。

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中，在這個不講求規則、唯力量論的劍與魔法的世界，她這個裝在如此特別的套子裏的普通人族靈魂，該如何自處，如何自護？

如果某一天失去了爸爸的庇護，她是不是也會淪落成老克拉克那樣被有能量的人隨意處置，由着別人決定自己的出路？

突然的思考給裴洛蒂娜帶來了莫大的衝擊，她感覺很多事都混亂起來。

裴洛蒂娜的小臉驟然發白，身上也不可自抑地冒出冷汗。

發現裴洛蒂娜不對的亞度尼斯趕緊停下來給她檢查，發現她識海中紊亂的精神力時嚇了一跳，裴洛蒂娜精神力的容量和強度比他上次查看時都有了很大變化，而且此刻這不弱的精神力在裴洛蒂娜的腦海里掀起了巨大風暴，使她處於極度危險之中。

“裴洛蒂娜的精神力出了問題，我先帶她回去。”

亞度尼斯話音未落，人已經抱着裴洛蒂娜消失不見了。他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仔細探查裴洛蒂娜的精神力狀況，他得帶她回家。

裴洛蒂娜並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恍惚間聽到了爸爸焦急的聲音，然後她就陷入了自己的意識，再也感受不到外界了。

她覺得自己大概在做夢，因為眼前的景象全都是上輩子作為人類時的樣子。

她還是那個平凡普通的人類女性。面臨畢業，每天在招聘會和學校間奔波。不斷地應聘着更好的工作，有的通過筆試進入了面試，有的筆試都沒過直接被刷。拿着一兩個並不特別滿意的offer，在校園招聘季的尾巴也還繼續忙碌。

身邊的同學朋友都對她有着不錯的評價，覺得她熱情開朗，又溫柔大方。人們都覺得她肯定人緣很好，卻不知她並沒有什麼交心的朋友，也少有人看到她內在的另一幅樣子。

人總是有那麼多面孔，每一張都是自己，卻又好像不完全是自己。她偶爾會這樣感慨。

平凡的生活中，她的優點閃着淡淡的光，不足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在這個不長的夢裏，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平庸而短暫的一生。工作，結婚，生子，沒有留下太多深刻的記憶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還不等裴洛蒂娜仔細感受自己是否會眷戀這樣的生活，畫面一轉，變成了她在精靈之森長大的種種場景，一些從前她看到卻忽略的情節一幀幀浮現在腦海中。

她龍族血脈最初凸顯時急需大量能量，爸爸帶她外出獵殺的高等魔獸眼中已經有了智慧生物的情緒。

族裏有幾個女性精靈深居簡出，見到族人也都是驚恐的表情，爸爸從不告訴她那些精靈的來歷。

對精靈一族圖謀不軌，混進聚集區的外族人在被抓住時還耀武揚威地喊打喊殺，後來卻再沒聽過他們的蹤跡。

……

一個個場景看過去，裴洛蒂娜的身體忍不住微微發抖。原來她一直處在一個危險的世界當中，只是她太過遲鈍錯過了那些細思極恐的細節。

會說話甚至能化作人形的高等魔獸與智慧生物精靈有哪些不同，作為食物是否有違倫理天德？

那些整日生活在驚恐中的女精靈是不是就是被人族偷獵走的族人，精靈之森之外的世界到底能否容得下精靈？

聚集區里那些明晃晃表明禁止入內的禁地都是怎樣的存在，被抓住的外族人都是被如何處置的？

裴洛蒂娜突然明白，精靈族這個她原本以來情感淡漠、情緒單薄的種族並不簡單，精靈族也不缺少“人”與“江湖”。而精靈之森外面的世界，只怕更加複雜。

杞人憂天的裴洛蒂娜連自己長大後到外面的世界去時應該如何應對都考慮到了，大腦超負荷的運轉使得她的精神力更加紊亂。不看識海，單純在外界看來都能知道躺在床上的裴洛蒂娜出了問題。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這樣了，你之前有沒有說什麼刺激裴洛蒂娜的話？”

擔心裴洛蒂娜大腦受損，不敢在她昏迷的情況下把精神力探入她腦海的亞度尼斯焦急萬分。他問赫伯特是否知道裴洛蒂娜這樣的原因。

“藍斯大人對裴洛蒂娜共享了他的精神力世界。”

“……”

亞度尼斯聽了氣的想發狂。她家寶寶才多大？五歲！接觸精神力也還沒多長時間，就算有天賦也達不到能讓他們這些大精靈看得上眼的水平。藍斯這個精神系魔導師貿然開放他蘊含巨大能量的精神力世界，雖然比口述方法經驗更直接生動，但稍有不慎，後果就是讓人無法承受的。現在裴洛蒂娜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隨時面臨著識海爆裂的危險，就是他亞度尼斯所不能承受的。

“大祭司藍斯……我去找他。”

解鈴還須繫鈴人。

亞度尼斯讓赫伯特幫忙穩住裴洛蒂娜，轉身就要去找系玲人看能否解決眼下的困境。

“我已經來了，亞度尼斯。”

邁步進屋的正是精靈大祭司藍斯，留心便能聽出，此時他的聲音也不復平日的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