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宇文寒的過去
月色更寒,山上的霧氣更森,還有寺廟古剎的肅殺,芸碧竟也感覺出一股由心而生的寒意,她從小就不怕寒,在寒峰谷就是如此。
身旁的宇文寒雖然蠻享受芸碧在身側的時光,還是開口了:“我看你累了,送你回屋休息吧。”
是冷,芸碧抬眸看到了他的目光,首次認真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面色冷峻,眼光深沉克制,比起皇鑫的桀驁張揚是另一種樣子。這樣看着冷漠無情的人,居然會說出關心人的話。
芸碧首次,乖乖的,“哦”了一聲,垂首,心情比不算好受。
宇文寒原也是個惜字如金的狠人,他只有在武學這件事上,上過心,多過話。銀白色的月色下,他步伐比較大,芸碧跟在後邊,看着他的身形,芸碧看着他孤傲冷峻的背影,突然挺可憐他的,”這個人,活得不像皇鑫洒脫快樂。“
是的,離開寒峰谷后的日子裏,芸碧在皇城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每個人,表面上看起來都好好的,可是這麼多的人里,哪怕是溫潤如玉的皇宇,似乎都有自己的不易。”
芸碧抬頭,除了寒月,還有那一顆顆孔明燈,索性,不盡如意的人間日子裏,人們還有美好的願景。
身前的宇文寒沒有再往前走,他最初被芸碧的乾淨所吸引,因為世上看到的利欲熏心,勾心鬥角太多,經歷過的血雨腥風也太多,所以他沒上前動她。
“你究竟為什麼會來到這皇城,這裏並不適合你。”宇文寒今天話多了,他本該是冷眼的看客。
芸碧笑了,“那我應該出現在哪?我在寒峰谷長大的,可是有時候我也覺得我不屬於那裏,一開始和皇宇跑出來,我以為自己是想來看看外面的熱鬧,後來我覺得,我是想找家的感覺,雖然不知道在哪裏,如果遇見了,我會認出來的。”
“江湖人里,是沒有家的。”
芸碧看着他,“怎麼會,皇鑫、皇宇、慕婉她們的家不就是這個皇城,你,聽他們提起,你的家,地宗樊城。”
宇文寒的目光冷得不帶溫度,聲音陰沉;“那裏不是家,我從小在那學會的就是爭鬥,兄弟,族人如果不鬥贏他們,我的自尊就會被所謂的親人拿來踐踏。”
“爭?人一出生就要爭嗎?”
宇文寒冷笑道:“你剛剛說的那幾個人,他們就不爭了嗎?我最瞧不起的就是那個皇宇。既然有着那樣的血統和天賦,怎麼就不敢和他哥哥爭個強弱,硬是要躲避鋒芒,做個文弱書生的樣子。”
芸碧秀眉微蹙,顯然有些生氣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然道你喜歡打打殺殺,就叫所有人都要和你打打殺殺的。”
“歐?”宇文寒突然身形往芸碧身邊靠近,芸碧首次感受到他針鋒相對的氣勢,心生警兆,宇文寒繼續道:“說實話在我眼裏,弱者沒有選擇,只能服從強者。就比如我如果足夠強,在皇宇那小子面前把你硬奪了去,那小子還能笑着跟我講道理不成?他還能得到我的尊重,是因為他的皇玄之氣確實純厚,我還不想和他為敵。”
芸碧聽着這話不受用,道:“沒由來的,你說皇宇為什麼要扯上我。”
宇文寒冷冷道:“你信嗎?男人比女人更懂男人,如果有一天,我想讓皇宇換個性子,估計就得從你身上下手。”
這人真的很恐怖,尤其是談論到武功這塊,芸碧甚至相信,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宇文寒是個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但是她芸碧也不是寒鋒谷里那個容易備受驚嚇不諳世事的自己了。那本皇鑫交到自己手上的訣譜,不僅讓芸碧身上的玄氣覺醒,更讓她的心智開始澄明。她洞察到宇文寒並不是真的要來震懾自己。
芸碧的眸子迎着宇文寒,“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我知道你有你的判斷,但是,強者也不一定要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這樣自己也不好受吧。”說到最後幾個字,芸碧的眼神也變得溫和,這樣美麗的眸子,一掃宇文寒身上的戾氣。
宇文寒突然笑了一下,不再氣勢逼人。這笑容稍縱即逝,很快又是那張冷瀟的臉,剛毅的下顎。
一個什麼樣的人,分明還很年輕,卻一點少年氣都沒有,芸碧看着他,“你在樊城,就沒有好點的記憶嗎?”
宇文寒承認自己蠻喜歡聽到芸碧仙樂般的聲音,哪怕這聲音是讓他去回憶不堪的往事,“我的父親是樊城的王,母親也有着尊貴的血脈,小時候確實有段時光還不錯,我以為我有很多朋友,對我很好的叔伯,只是邪魔大戰,父親為了保護族人戰死了,屍骨至今都找不到,”宇文寒的眼中突然透出仇恨,”我的叔伯們,為了繼承父親的位置,居然無恥的要求我母親再嫁,逼得她自盡。我太過弱小,竟然保護不了她。後來叔伯們想盡辦法要除掉我,我過了三年流亡生活,好在有個師傅,再次回到樊城后,我一心想着除掉仇人,可惜,我自知能力尚不能及,好在我也不是他們能輕易除掉的。將來我的勢力與他們的勢力,一場血戰是難免的。輸的,只有死路一條,他們全家都得死!“
芸碧聽得毛骨悚然,問:”假使你贏了,他們都要死嗎?那裏還有無辜的小孩,有你的表親兄弟“
宇文寒的聲音不帶絲毫溫度:”當初他們放過了我,我決心復仇,若是能勝,怎還能留有後患,都是宇文家的血統,我必報殺父辱母的仇,他們又會不報?放過了,死的就會是我!“
芸碧道:”你想過嗎?你覺得你父母最希望的是你給他們復仇嗎?“
宇文寒壓抑着怒氣,”不是嗎?他們一定希望我手刃仇人,為他們報仇雪恨!“
芸碧眼中帶着淡淡的傷感,“我相信,你的父母,最希望的是看到你平安長大,好好活着,能夠快樂。”
宇文寒生平首次為之一愣,父母走後,他冰冷一根筋的只想着習武成為最強的人,那是他活着的使命。他的記憶里全是仇恨、人性的無情。幾乎都想不起父母尚在時候的美好時光,直到芸碧的這一句話。
宇文寒很快恢復了往常的冷峻,道:“你說得輕巧,沒有經歷過的人,跟我談快樂。”
芸碧覺得也是,她從不是個愛被左右和左右他人的人。就像寒峰谷里,他和阿爹還有哥哥,三個人都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互不打擾。
芸碧道:“我的確沒有資格勸你。“看着前面亮着燈火的屋子,芸碧道:”我也到了。“
銀白色的月色下,宇文寒止住腳步,沒有再跟上去,他背負了太多,所以那樣一個不諳世事的的靈魂,他會被吸引,卻不太敢再靠近了。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能有什麼交情,真的都看緣分,有些距離,不會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