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沙漠妖風
可能是累了吧，加奴一聲不吭地走在前面，原本歡快的腳步也慢了下來。可即便是這樣，大磊跟小海依舊氣喘吁吁的，還是跟不上他的腳步。
現在正是中午，頭頂的大太陽火辣辣的。都說人體的三分之二是水，大磊覺得此刻自己體內的水分早已經被晒乾了。
“哥，要喝點水嗎？”旁邊的小海掏出水壺問道。
“不了。”大磊擺擺手：“省着點吧，我還能忍。”
聽到這話，小海原本舉起水壺的手停在嘴邊，他舔了舔乾澀的嘴皮，頓了頓，慢慢放下水壺擰好蓋子。
之前在村子裏也沒覺得這麼熱，還以為自己已經習慣這裏的氣候了，該死的.....大磊擦了擦流到眼角的汗，自己明明都快晒成人幹了，這汗珠子怎麼流個沒完！
不知不覺已經離開村子三天了，這期間他們就一直跟着加奴走，為了節約力氣幾乎全程無話。到了晚上天兒涼爽些了，歇息時仨人會聊聊天，無外乎就是還要走多久，這個方向是否是對的，以及走出去的規劃和幻想。
應該快了吧...
大磊看着加奴的背影暗暗點頭。
之前小海說過，加奴當時走了三天就看到了一排小房子，雖然距離很遠，但他確定那些建築物是他之前沒有見過的。
不過....
現在仔細想想，就憑這點，加奴當時看見的會是若羌縣邊境嗎....
是不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畢竟才三天而已....況且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放眼望去，除了無邊無際的黃沙，什麼都沒有。
唉...這些矛盾的想法彷彿是正拳擊比賽的小人，每天在自己的腦袋裏鬥來鬥去，沒有誰贏誰輸，反正最後都死了。
“咕....咕嚕....”嘶啞的聲音從上空傳來。
“哥，又是那隻鳥。”小海抬頭指着那個黑點說道。
“嗯。”大磊點點頭，從他們離開村子開始，那畜生就一直跟着他們，總是在盤旋在他們上空，不停地嘶啞吼叫。
大磊都有點麻木了。
走了一會兒，發覺身邊好像空了點什麼，大磊回過頭，看到身後的小海跟個樹樁子似的一動不動矗在那兒，滿頭大汗地眯着眼睛仰頭看天上。
“別理它。”大磊快步返回去不耐煩地拽着小海往前走，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兒一樣對什麼事兒都好奇。“禿鷲是吃屍體的，這畜生看樣子餓了很久了，肯定是在等着咱們仨死了，它好吃現成的。”
“哥。”小海一邊抬頭盯着它，一邊說道：“我總覺得它不像禿鷲，也不像鷹，說不上是什麼...雖然體型很相似，不過外表....真的不太像....還有它叫起來的那個聲音....哪有禿鷲這麼叫的....”
“動物界的品種那麼多，說不定它是禿鷲的一種，或者其他的什麼鳥，反正看起來不像善茬。還有，你管它叫聲什麼樣呢，可能是餓的變聲了，你要是餓到一定程度，你也變聲。行了，快走吧。”
幾句話說完，大磊頓時覺得一股無名火從嗓子眼裏往外噴，嘴巴里已經幹得咽口水的權利都沒有。那隻緊緊拽着小海的手更是又熱又黏，難受的很。走了一會兒便鬆開了。
小海對於大磊敷衍的解釋很不滿意，但他也不知如何反駁，只能砸砸嘴，無奈地低頭走。
從日出到日落，從清晨到黃昏，每當這個時候，大磊就覺得沙漠特別美。遠處的地平線連接着日暮的粉紅，把沙漠籠罩成青色。天際漸漸落下黑幕，半黑不黑的空中透露着白日暖黃的背影，幾種顏色匯聚在一起宛如滾動的波浪，一圈圈地在眼前翻轉，最後被夜色吞噬，變成無情無盡的黑夜。
以前怎麼沒發現呢，真是漂亮啊......
大磊嘴裏叼着根枯草，躺在鬆軟微涼的沙漠上仰看夜空，享受一天下來唯一的愜意。小海在旁邊吃力地生火，好半天才點燃。然後一屁股坐下來長嘆：“白天熱的喘不過氣，晚上還要燃火取暖...唉...”
“加奴，我們還要走多久？”大磊扭過頭問道。
加奴嘴裏吧唧吧唧地嚼着騍子米，烏拉烏拉地說了什麼大磊也沒聽清，就看到他伸手朝遠處一指。
“在那兒？”大磊順着加奴手指的方向看去，黑咕隆咚的。
“嗯！”加奴點點頭。
“不遠了吧？”
“嗯！”
唉...每晚都是千篇一律的對話。大磊眨巴眨巴眼睛，心裏想着這個方向到底對不對，還記得第一天晚上的時候，自己問加奴：“咱們走的這是東西南北哪個方向？”
加奴答非所問來了一句：“走另一邊。”
切！另一邊是哪邊？！
不過經過上一次的教訓，自己是真怕了，真怕再不小心走到哪個古墓里出不來了......所以事到如今，只能跟着加奴走。
“哥。”小海看出大磊的心事，拍拍他寬慰道：“你別再瞎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你看看咱倆，哪次不是虎口逃生？況且這一路上都風平浪靜的，說明是個好兆頭！”
誰知話音剛落，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吼叫，似象鳴似獅吼似虎嘯，雖只有一聲卻如同百餘猛獸咆哮，衝破黑夜。震危過後，空曠得沙漠變得更加寂靜詭異，大磊猛地站起來，警惕地看着四周，加奴則害怕地躲在大磊身後。
“這....這聲音是從哪傳來的？”小海迷茫地問道。
大磊沒有說話，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找着聲源，那一聲過後便再沒了動靜，此刻的夜晚彷彿是巨大的暗藏危機的黑色幕布，不知何時就掀起波瀾。
“不會是說什麼來什麼吧...？”小海心虛地問道：“不過咱之前說了那麼多次想走出沙漠，也沒見得實現，怎麼一說這個來得倒挺快！什麼玩意啊！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總是在！真是倒霉.....”
“噓..！聽！”大磊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小海，示意他趕緊閉嘴。
.....聲音又來了！
這次沒有之前那樣猛烈，彷彿是在喘息，斷斷續續的不是特別好辨別，但是這聲音...似乎是從四面八方湧來，似乎又是某個地方傳來的...
“叔叔...”加奴拽了拽大磊的衣角，大磊下意識地摟住他，才發現這孩子竟然渾身都在發抖。
“沒事，別害怕。”大磊輕聲安慰他。
“不是的...”加奴連聲音都帶着哭腔，他小心翼翼地說：“聲音....聲音是從地下傳來的....”
什麼？！大磊急忙趴在地上側耳傾聽，他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眼睛瞪得老大，聲音...聲音果然是從地下傳來的！糟糕！不好！
“快跑！”大磊剛喊完，還沒等站起來，突然，一聲巨響，平靜的地面竟然變成波浪狀開始劇烈的搖晃，數以萬計的黃沙被震得在半空中飛舞，仨人根本站不穩，轟隆隆的震動聲愈演愈烈，大磊摔倒后還沒等站起來就被滾動的地面拋向空中，沙子瘋狂地拍在他身上根本睜不開眼，加奴跟小海的哭叫聲在耳邊盤旋，很快便被這一波波詭異的吼叫聲淹沒。
“咔嚓，咔嚓。”
這聲音讓大磊一驚，不好！地要裂了！
大磊再一次狠狠地摔在地上，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他緊忙爬起來，支撐在地的手已經觸摸到裂痕了，再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他瘋狂地跑向小海，拽着他的手：“快！快走！地要裂了！”
穿雲裂石的怒吼聲再次從地下傳來，這一次比之前更加兇悍。地上的裂痕逐漸變大，原本平靜的沙地已經變成一塊塊的黃土。
這時，搖晃的地面突然平靜下來，在半空中肆虐的狂沙也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突如其來的安靜讓倆人愣住了，加奴渾身是傷，他從地上爬起來晃晃悠悠地朝倆人跑去，喊道：“快......快跑啊！”
大磊回過神，拉起小海趕快跑，跑了兩步突然折回來，一把抱起加奴然後瘋狂地朝遠處跑去。
“啊--！”小海一聲慘叫倒在地上，他抬起頭痛苦地看着大磊沖他喊到：“哥你別管我了，快跑吧！我...我腿夾在地縫裏了！”
“什麼？！”大磊急忙返回去，跪在小海腿旁，只見他一條小腿緊緊卡在裂縫中，隨着時間的流逝，小海愈發痛苦，大磊把手伸到地縫裏，試圖托起小海的腿好讓他出來，但實在是卡得太死了，一時半會兒根本拿不出來，小海一把推開大磊，喊道：“跟你說了別管我，趁現在趕緊帶着加奴跑！”
“混蛋！”大磊罵了他一句，然後從兜里拿出老六生前給的那把彎刀，對小海說道：“忍着點！”
“你...你要幹什麼？！”小海預感不對，驚恐地問道。
“把你腿砍斷！放心！這刀快得很，你別怪我，不這樣做你根本出不來！我怎麼能扔下你不管呢！”說著，大磊拿着刀就要朝小海腿部刺去。
“啊--！別...別啊！”小海慌忙搖頭，怕得連聲音都變了，就在這時，地面又開始震晃了！大磊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裂縫逐漸變大，小海急忙把腿抽出來，大磊收起刀拉上他就要跑，可是這種情況連走路都費勁都何況跑呢？！
仨人連爬帶滾，卻依舊被這片大地玩弄於股掌中。緊接着，又是一聲咆哮，嘩啦啦地竟震得沙窩中的石頭變成了碎塊，一條黑色巨大的異物從裂縫中突揚而起，在空中搖晃不止，怒吼聲越來越大，地震得越來越厲害，只見一個龐大的身軀從碎裂的地里爬出，剛剛那個黑色巨大物體竟然是它的尾巴！
這怪物渾身黑色，四肢如鐵柱，爪如磐石。每動一下都地晃天搖，且身型巨大，兩眼是血紅色，在黑夜裏竟然還發著光！甚是瘮人，聲如百萬猛獸齊鳴，吐出來的舌頭還淌着腥騷味兒的液體。
它揮舞的尾巴在半空中形成一股暴風，捲起黃沙盤旋不止，竟起大磊仨人一齊卷到空中！他們在這漩渦中睜不開眼，只聽見耳邊無休無止的震怒聲。
突然“啪”的一聲，一股巨力來襲，大磊來不及反應，渾身劇痛，大腦嗡嗡直響，接着便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胃裏翻江倒海，轉過身烏啦啦地連血帶酸水一起吐在地上。
這一吐清醒了點，大磊擦擦嘴，看着不遠處依舊狂怒的怪物，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它的尾巴打在地上。
加奴躺在一邊，他咳咳地捂着胸口睜開眼，大磊趕忙扶起他，問道：“怎麼樣？！”
加奴搖搖頭，有氣無力地答道：“沒事...”
大磊點點頭，然後四處看着，竟然沒有看到小海！
糟糕！大磊心一緊，急忙站起來喊道：“小海！！小海！”
“噓....咳咳..叔叔...”加奴伸手拽住大磊，忙說：“危....危險....”
可是大磊此刻根本顧不上那麼多，一想到上次在古墓時，自己一腳踏進去竟跟小海分隔四年之久，他心裏就直突突。
這次可別再出什麼事兒啊....
“啊---！救...救命！”
這是小海的聲音！
“小海！！你在哪啊！！”大磊四處看着，急得團團轉，但就是看不到小海的身影！
那怪物仰天長嘯，頓時天雷滾滾，電鳴閃現，一股寒流從四面八方湧來，就連呼出的氣體都帶着白氣，這不正常的氣候變化讓大磊心裏一驚，他打量着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心想這究竟是個什麼玩應！
“哥...我在這兒！！我...啊啊啊--！！！”後面的話大磊聽不清了，小海的慘叫聲讓他更加擔心了，不過最恐懼的，是大磊發現聲源竟然是從怪物那兒傳來的......
“加奴，你待在這兒！”大磊安頓好他，再次拿出尖刀緊緊握住，朝怪物的方向跑去！
跑近了才看清，那怪物背對着自己，對倒在地上的小海不停地示威咆哮，而小海的腿受了傷，根本站不起來，他臉已經驚恐得變形了，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只能嗚嗚啊啊地喊叫。
“畜生！”大磊撿起一塊碎石頭朝那怪物砸過去：“有種沖我來啊！你爹我在這兒呢！”
可惜石頭太小，砸在它身上根本毫無反應，大磊又撿起很多塊大的，使出吃奶的力氣霹靂啪打地一股腦兒扔過去。
那怪物終於有反應了，扭過頭朝大磊瘋狂地吼叫，黏糊糊地口水從它嘴裏流出來滴在大磊身上，把他渾身上下裹得動彈不得，然後怪物甩了甩尾巴，再一次把大磊打到空中，然後狠狠地拍在地上，這回比上次還慘，大磊胸口一陣劇痛，然後一口鮮血噴出。
奇怪的是這怪物並沒有對他再次攻擊，還是一步步朝小海走去，大磊瘋狂地扭動身體，可是不知道這怪物的嘴裏究竟流的什麼液體，竟跟強力膠水一樣把自己裹得一動不能動。
小...小海..！！！！
深深的絕望扎在大磊心裏，他痛苦地閉上眼，這一次是真的永別了嗎....
耳邊又一次傳來怪物的嘶吼，可聲音卻變了，不似之前那樣氣勢滂沱，而是哀鳴慘叫，大磊正納悶，以為自己聽錯了，緊接着一聲巨響就看到那怪物竟然四角朝天地到在地上，地晃得更厲害了，大磊被震得彈起來起，頭撞在一塊大碎石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那怪物嗚嗚地慘叫着，然後它倒下去的地方形成一股強烈的沙流，一圈圈急速地轉動着。
不好！大磊心裏一驚，自己要被卷進去了！
他拚命地扭動着身體，無奈只是杯水車薪，突然兩邊腋下傳來一股力，將自己向上拽去，大磊仰起頭，竟然看到一個陌生男子，他濃重的鬍子遮住了眼睛。
陌生男子吃力地拽着自己，大磊很想配合他，卻被他警告：“不許動！你越這樣我越拽不住你！”
許久，他才把自己拖到安全地帶，然後一下躺在地上，氣喘吁吁道：“不行了，太累了，讓我歇會兒....”
大磊剛想開口說謝謝，抬頭就看到那怪物竟然被這漩渦卷進去了！地面再次恢復平靜，那些裂開的地縫也不知何時已經合上了，天漸漸亮了，四周除了幾個狼狽不堪的人兒，和往常無異，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叔叔..！”加奴踉踉蹌蹌地跑過來起，他手裏還拿着根火把，然後朝大磊撩過來。
“你要幹什麼？！想燒死我....”大磊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液體在火靠近的時候竟然變成網狀，像蜘蛛網一樣不一會兒就化開了。
他愣了一會兒，然後試着抬抬手，發現自己可以動了，急忙站起來，回頭看着倒在地上的陌生男子，濃重的鬍子，眉毛，還有頭髮，眼睛卻是出奇的小，整個人看起來怪怪的。
“哥們，剛剛真謝謝你了，救了我一命。”大磊說道。
“別客氣。”男子說話還是有點喘氣，他頓了頓說道：“要謝就謝陳老。”說完，伸手指了指對面。
大磊抬起頭，看到對面一個大約六十歲左右的老伯，他正在給小海包紮傷口。
“小海！”大磊急忙跑過去，看到弟弟安然無恙才長吁一口氣“嚇死我了..沒事就好，老伯，謝謝您二位救了我們。”
“小事兒，不過-沙漠妖風-這種上古的猛獸也能被你們碰到，也算是中獎了。”老伯擺擺手，不以為然的笑道。
“沙漠妖風？”大磊疑惑道。
“對，你沒聽過？”老伯問道。
“沒有。”大磊搖搖頭。
“這個猛獸不算凶獸，也不算神獸，一直生活在沙漠地下，叫聲就像百獸齊鳴，出現的地方必有狂風呼嘯，風沙肆起，所以叫-沙漠妖風-。它怕火，一點火星就可讓其退步恐卻。我也是在書中見過，沒想到在現實生活中也能看到，這傢伙算下來也得幾千歲了。”
“它還不凶？”小海苦笑說道：“它跟發了瘋一樣叫來叫去的，那大長尾巴差點沒摔死我。”
“傳聞沙漠中有一大神物，叫-曼蠱-，十年才開一次，一日便凋謝，這玩應非常珍貴，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容顏永駐。而沙漠妖風對曼蠱的氣味極其敏感，想必是這玩應引它出來的。”說完陳老抬起頭，看着大磊他們仨人問道：“你們身上有人帶着曼蠱嗎？”
“沒，我們身上只有曼白。”大磊打開布包遞過去給陳老看。
“這玩應也叫羅玉沙。”說話的是那名年輕男子，他不知何時站在身後，說道：“也叫曼白，不過比曼蠱差遠了，奇了怪了，肯定不是這個引它出來的。”
“你對這些很了解？”大磊來了興趣，這地方能碰到其他人已經很難得了，更何況還是了解這方面知識的人。
“也沒有，一般般。”男子謙虛地回答道：“對了，我叫伍子，那邊是陳老，我舅舅。”
“我叫大磊，這個是我弟弟小海，還有加奴。你們怎麼會來到沙漠，還有其他人嗎？”
“唉....”伍子嘆了一口氣：“沒有，就我們倆，來沙漠找人。”
“找人？”
“對，找我兒子和兒媳婦。”陳老站起來，一臉嚴肅地說道：“兒子叫陳漢，個子跟你差不多，戴個眼鏡。兒媳婦叫朱雲，年紀比你們大一些，有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