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老六
大磊填好了最後一撮沙土,站起來用腳踏踏地踩了兩下,感覺差不多了,回頭對坐在地上已經尿褲子了的小海說道:“走吧,趁天還沒亮。”
小海依舊跟失了魂一樣瞪着倆眼直勾勾地看着大磊腳下,那地下深沙中埋着一顆人頭。
“哥,這....這是...”
“先別問了,我也不知道,趕緊回去!”大磊一把拽起小海,握着他的手才發現這孩子發抖得厲害。
一路上大磊心裏也疑慮重重。
第一:自己見到五爺最後一眼時是在墓中,五爺當時已經死了,被繩子吊了起來。是誰把他的頭連割下來的呢?還剪了他的舌頭。
第二:這頭怎麼會出現在井底?偏偏還出現在送給自己和小海的水桶里。
第三:會不會是石像內水池中的黑衣人做的?那人究竟是誰?難不成他一直在注意着自己?
第四:如果不是那黑衣人,那會是誰呢?
大磊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頭是兇手剛割下來的。
那墓中有保屍體不腐,容顏不老的魔力,若是兇手一早割下來的,時隔四年早就腐爛成灰了。
只是,這人究竟是誰呢?
倆人把五爺的頭埋在村頭大門口,因為那地方很少有人去。
進屋以後倆人根本沒什麼睡意,大磊思前想後還是別告訴小海自己認識五爺的事了,這孩子膽小,怕他再多想。
誰知道剛躺下,小海突然來了一句:“我曾經夢到過那個死人頭。”
大磊一個激靈坐起來:“什麼?”
小海兩眼無神的看着上方,說道:“我曾經夢到過他,夢裏年代久遠,我是一個落難的商人,被着個包急匆匆的趕路,來到一個荒山,到處都是蒙蒙的霧,我根本看不到路。只聽見一個聲音說:-快走,快走,燒了你包里的東西!-我四處看看,根本沒有人,但那個聲音還在繼續。我心想這裏都是樹,我要是把東西燒了着火怎麼辦。還是想下了山再燒。結果半路衝出三個人,他們要搶我的包,我不讓。”
大磊咽了咽口水,五爺曾告訴過他,他之所以會來到羅布泊,是因為他們搶了一個落難商人的包裹,裏面有寶藏路線圖......
難不成......大磊的心快提到嗓子眼。
果然,小海繼續說道:“我當場就給他們跪下了,還給了他們隨身的一塊玉佩,不知道為什麼,夢裏就是覺得哪怕自己死了也要把這包里的東西燒了,千萬不能被他們搶走。可是最終還是他們得逞了。慌亂中我被其中一個人推下懸崖,接着就醒了。”
“今晚打撈上來的那個人頭.....是不就是夢裏推你的那個人?”
“嗯。”小海點點頭。
大磊倒吸一口涼氣,但他還是不死心:“夢裏的事你怎麼記得那麼清,況且你又不認識他,光憑一個夢就確定這死人出現在你的夢裏,會不會太武斷了。”
小海搖搖頭:“哥,你記不記得,在帳篷里那晚,因為私藏巧克力的事情你把我揍了一頓?當時我還正在睡覺。”
大磊點點頭。
“那時候我就在做這個夢,夢醒來不久,就聽見那鬼哭狼嚎的歌聲,然後一切恐怖的事陸陸續續發生,我一直在想,倘若在夢裏,我當時就燒了包里的東西,會不會就沒有這些事了。而且夢裏那三個人,另外兩張臉都是模糊的,只有這死人頭的臉特別清晰。最重要的是......”
“是什麼?”
“是在我掉下懸崖的一剎那,他竟然對着我說了一句:-救救我-...”
聽完后,大磊只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小海嘆了一口氣:“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印象特別深刻。多少次,我都在想這個人,想這個夢,卻始終不明白冥冥中到底是誰想傳達給我們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以為一切都風平浪靜了,甚至覺得只要能活命,就算一輩子待在這兒都不怕。可沒想到那些詭異的事情又要開始了。”
“冰來土檔,將來水淹。我還怕-它們-不來呢!在這一輩子跟個活死人一樣有什麼好。況且這村子就太平了嗎?你自己不是也說這裏的人不能太相信。”
小海沒接話,大磊最後一句話說得有理,他自己也明白,只是覺得倆人跟個陀螺一樣被耍得悠悠直轉圈,多少次命都快沒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對這些事卻依舊沒有頭緒,心裏總不是滋味。
大磊躺了一會兒,看着窗外的天漸漸亮了竟然有了困意,兩眼一閉便呼呼地睡去。
等他醒來以後已經是傍晚,這個角度睜開眼看外面的光線還挺柔和,淡淡的黃色讓沙漠看起來溫馨了不少。
小海不知道又去哪了,屋裏空蕩蕩的,大磊起來只覺得口乾舌燥。他撓撓頭走到水缸邊,探頭一看心情頓時失落下來,說是水缸,其實就到自己膝蓋那麼高,而且水缸里已經空了。小海昨晚絆了一跤水桶掉在地上水都倒空了。就算沒空,裏面泡了個人頭,誰也沒法喝啊。
不過說到底,井底水也都被污染了。
可不能不喝啊,這還得堅持十天呢。他咽了咽口水,嗓子跟粘在一起一樣難受,又黏又干。
想了想,大磊提摟着水缸,厚着臉皮敲響老六家的門。
“誰啊?”
“我,大磊。”
“等會兒。”
過了好半天,老六才開門,但他只開了一個小縫,露着半個腦袋問道:“怎麼了?”
大磊注意到老六的腦袋上都是汗,他語氣有些不自然,似乎很不滿意大磊在這個時候敲門。
“我那屋裏的水不小心灑了,那個...你有多的嗎,能不能分我一點點?”說完大磊自己都臉紅了,這沙漠裏水就是命,自己問人家要命來了,多少有些慚愧。
意外的是老六竟然很快就答應了,一點都沒猶豫。
“好,你等我會兒。”
老六接過大磊手裏的水缸,水缸很小,提起來並不費力,大磊注意到,這期間老六一直關着門,似乎極力掩飾屋裏面的內容。大磊雖然好奇,但還是識趣地退了個身。
不一會兒門就開了。
準確來說是被撞開的。
大磊剛想問怎麼這麼快,剛張口就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忽悠地跑了出去,是加奴。
加奴跑得飛快,沙土被他腳底揚起一陣煙灰,不一會兒就變成個黑點最後不見了。
老六神色慌張地從屋裏出來,手裏還提着盛着小半缸的水缸。老六動動嘴,看着加奴跑去的方向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轉頭看着大磊有些不自然地笑道:“你跟小海兩個人呢,水的需求量肯定比我大。拿走吧。”
大磊道謝接過,想了想,他說道:“小海也不知道去哪玩了,我一個獃著沒意思,要不去你去我那兒坐坐咱倆聊聊?”
老六先是一愣,然後點點頭:“行啊。”
倆人來到大磊的住屋,大磊把水缸放在角落裏,那碗舀起一瓢仰頭咕咚咕咚喝下去,頓時舒服了不少,他轉頭坐在老六邊上,說道:“這真是幸虧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辦,得渴死。”
“都是兄弟客氣什麼。”
“你額頭冒汗了。很熱?”大磊的眼神又注意到老六的身上:“還那麼多沙土。”
“啊...嘿嘿..”老六伸手擦擦額頭的汗,乾笑道:“沒,剛剛跟加奴鬧着玩了的。”
話一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妥,看到大磊更加狐疑的臉,嘆了口氣,說道:“加奴這孩子,原來只是貪玩,老往外面跑,害得村裏的人擔心。但現在他竟然還偷東西!”
“啊?他偷你什麼了?”
“我一個隨身的小玩應,不值錢,就是當個念想。”
“要不要告訴族長?”
“我剛開始也這樣想,後來覺得我雖然在這兒住了十幾年,但說到底依舊是個外人,跟族長說完萬一他不相信,再覺得我挑撥離間呢!”
“那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那還能怎麼辦,剛剛在屋裏教訓了那崽子幾下,就當已經出氣了,東西老子也不要了。”
大磊還想再問點什麼,抬頭就看見小海走了進來,他嘴裏被騍子米塞得滿滿的,見到老六點頭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行了,那海子回來了我就先走了。”說完,老六便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往門外走。
大磊也沒攔着,等老六走後,他問小海:“你去哪了?”
“把木桶還給汗蒙,然後四處走了走。對了哥!”小海眼神變得激動起來,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大磊:“你看,這瓶子多好看!”
大磊接過來,“唰”的一下只覺得頭皮發麻。這....這不是五爺的藥瓶嘛?!在墓里五爺曾給他上過葯,掏出來的就是這個藥瓶!裏面裝的都是曼白!
大磊把瓶子打開,湊近,果然,裏面的曼白都有點乾涸了......
小海絲毫沒有察覺到大磊的異常,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你看這瓶子上的花紋多好看,像不像老六當初給咱們的那把刀?那刀柄上刻的花紋也是這樣!”
難怪!!!!
大磊第一次見到這瓶子時,就覺得這瓶身的花紋似乎在哪見過.....原來是這樣......
那把刀他也不記得被丟在哪了,似乎還在墓里...
“這瓶子,你是從哪撿的?”
“不是撿的,路上碰到加奴,他給我的。”
果然......
五爺,老六...
這麼相近的稱呼他怎麼沒早一點想到?!
......
“我是洛陽人,自幼無父無母,那時候世道亂,到處都是打仗的,要飯都沒得討,加上年少無知,就跟着別人當小土匪,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後來聽說盜墓掙錢,可洛陽那兒雖然墓多,但都是有幫派,有地盤管制的。我們這種小角色,大墓不敢去,小墓又什麼可撈的,就跟着頭頭跑到新疆。打聽到有個地方叫樓蘭,幾乎無人采順過,那時候一心想着發大財,根本不會顧及後果,大不了命一條。結果,一路上生不如死,一行八人,就活了我一個,之後就一直在這個村子裏,再也沒走出去過。”
“最後,老子甩甩手放下文墨面書生的酸氣,跟別人當了土匪。”
“八楞子是我們當中年紀最小的。”
五爺跟老六的話在大磊腦海里盤旋,彷彿一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腦袋瓜子炸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