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
幾乎是同時,公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是隊裏小李特有的公鴨嗓門,“董隊!有人看到我們放出去的畫像,打電話舉報說在機場高速交費站看到過李翰宇!”
“問了衣着特徵嗎?”童言立即出聲。
小李點點頭,“說是只記得迷彩棉襖。”
“和我們提供的照片有顯著區別嗎?”
“舉報人很倉促,說是只瞟了一眼,認出之後和犯人對視了,就趕緊跑出來報警了。”
這下董任峰連詢問的過程都省了,大手一揮,“快!去機場!”
儘管已經得知了秦典兩人的動向,但直到抓到他們之前,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之前讓嫌犯在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情也沒少發生過。
許是董任峰之前聯繫過總局,在電視和電台上播出的信息起了作用,在去機場的路上,他們還陸續接到了幾個民眾的舉報電話。只是這一次,除了有人說在機場附近見過李翰宇外,各個地方的都有。
如果不是童言找到的購票網站,他們光憑這些混亂的舉報電話,僅是篩選有效信息都要花費不少時間。到那時就算他們判斷出犯人的準確位置,恐怕也來不及了。
董任峰看着手忙腳亂不停接着電話的楊新抿了抿唇,經過收費站排隊的空隙又給仍在監控室調查的小李撥去電話,“找到疑似秦典和李翰宇的監控畫面了嗎?”
那邊的聲音顯得有些踟躕,“還沒。”
這時童言主動從後排靠近了些董任峰耳邊,“秦典和李翰宇應該是一前一後出門,最後在車上甚至在機場才會會合,不要一直盯着今天早上的監控,昨天晚上特別是半夜的監控也要找。”
董任峰對童言點點頭,“聽到了嗎?就按她說的找,單一對象,特別是做出明顯外貌改變的人。”
他們現在唯一的信息就是李翰宇身上的迷彩棉襖和秦典昨晚的購票記錄,按照秦典小心謹慎的做法,這兩個人很有可能不在一起行動,他們接到的舉報電話也的確大多是說看到了李翰宇而不是秦典。
說話間,身旁一直在查詢航班信息的連栩終於結束了手裏的工作,抬起了頭,“今天從臨遠飛塞班的所有航班,包括轉機航班,一共有11個,其中有三個航班符合秦典電腦上的搜索時間。”
終於過了收費站,董任峰一腳踩下油門,看向後視鏡中的連栩,“三個登機口的位置隔得遠嗎?”
連栩滑動了一下手機,眼也不抬,“兩個在A區登機口,一個在B區登機口。”
說完又似記起什麼似的,“你都跟機場這邊聯繫過了,如果他們過了海關,你不可能收不到電話吧?”
“有可能的,”童言望着窗外飛速掠過的幾棟小平層,聲音顯得平靜無波,“像秦典這樣心思深沉的毒販子,不可能沒有準備,賄賂,買通工作人員,甚至給自己做了假身份;加上對外表的偽裝,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他們總會刻意小看金錢的力量,但事實上,有錢能使鬼推磨。像秦典這樣手握大把金錢的人,如果他們這次能捉到李翰宇的幾率是80%,那麼秦典的擒獲率可能還不到20%。
正這樣想着,董任峰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他很快接通電話,甚至來不及戴上藍牙耳機,直接開了揚聲器。
手機里瞬時傳來急促男聲,細聽還有一絲興奮,“捉到李翰宇了!他果然在機場,是過海關的時候被人扣下的。但秦典不在他身邊,機場人員打來電話說只抓到他一個人。”
果然如此,童言皺了皺眉,車內幾人的心緒也沒因這一消息得到緩解。
相比頭腦簡單的李翰宇,捉到秦典,這個案子才算真的結束。
董任峰輕聲應了一聲,很快掛斷了電話,腳下的油門踩得更深了。
童言腦中思緒萬千,越靠近機場情緒就愈發冷靜。
現在她需要做的事和董任峰他們不同,他們可能着急,可能緊張,但她不行。
她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對自己身份上的認知轉變。
如果她是秦典,通過海關後會做什麼?
如果她得知了警隊已經過來的信息,寧願不登機滯留在機場,也不會讓自己被警方捉住。
她會躲避機場攝像頭,像常人一樣混入人群,她可能還會找一個女人交談,做出一副熟稔的姿態,來避開機場人員的視線。
正常人一般會在登機前十分鐘排隊,在這之前……
在這之前,自己會怎麼做?
逛免稅店,上廁所,做好一切登機前的準備工作。
不對,還有什麼,一定還漏掉了什麼。
童言閉上雙眸,腦中勾畫出秦典的身影。
登機口太危險了,她如果要避開眼線一定不會提前在登機口等待。
到底是什麼地方,既能夠避開眼線,又能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突兀?
廁所?不行,警察一定會對所有機場衛生間做出搜查。
吸煙室?不,男人聚集的地方必然也躲不過盤查。
免稅店也不行,那是機場攝像頭最多的地方。
等等,她剛剛想到了女人,和什麼樣的女人交談會讓自己看起來最自然?
時間彷彿停滯下來,她屏蔽了周遭的一切,董任峰和連栩等人的交談聲,頻繁變道引來的喇叭聲,還有車頂刺耳的出警喇叭聲似乎都離她遠去。
童言腦中勾畫出秦典身旁若隱若現的女人身影。
他們相談甚歡,為了拉近距離還交換了聯繫方式,他甚至承諾以後會給女人的孩子介紹培訓機構的老師做免費輔導。
已婚女人,單身已婚女人,腦中的畫面漸漸清晰,女人手裏似乎抱了些什麼。
女人手裏抱着的……是仍在襁褓中的嬰兒!
是育嬰室!
男人絕不會出現的地方,登機前可以呆很長時間的密閉空間,警方就算盤查女廁也不會想到的地方,就是育嬰室!
她猛地睜開眼睛,正好此時董任峰已經將車停到了國際航站樓,她疾聲朝連栩問道,“育嬰室,這三個登機口旁邊有幾個育嬰室?”
連栩一愣,雖然並不清楚童言這個問題的目的卻還是打開了機場地圖,“兩個,A、B區各有一個。”
童言頷首,立馬沖董任峰道,“派人守住這三個登機口,我和連栩去A區育嬰室,你們去B區那個。”
一邊說著,她一隻手已經推開了車門,另一隻手拉了連栩就往裏奔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就是董任峰現在的狀態。
離這三個航班的登機時間,其中最長的一個也只剩半個小時了,後續部隊還沒到,機場警務處的人也都被他派去了守海關和櫃枱,他們現在哪有什麼人可以派去守登機口。
但現在童言把連栩拉走了,就算他和楊新兩個人各守住兩個登機口也不見得有用。
董任峰只略微思考兩秒,當機立斷對楊新道,“走,去B區育嬰室。”
到了這個時候,他只能選擇相信童言。
但他也不打算孤注一擲,一邊往裏跑一邊撥通了機場警務處的電話,“喂,我是董任峰,你們別守櫃枱了,派幾個人去A122、A238和B16三個登機口守着,嫌犯只剩一個秦典了,外貌上可能會有變化,登機口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女人也不行!”
這邊童言拉着一臉蒙圈的連栩過五關斬六將,一路疾跑到A區海關口才不得不因為人滿為患的人群停了下來。
一停下來童言就開始喘粗氣了,一旁的連栩倒像個沒事人一樣。
他也明白事件的緊迫程度,立馬反客為主地扣過童言的手,拉着她便使力撥開人群,朝特殊通道走去。
童言的手很涼,就算是經過這樣一番激烈運動后也沒能變暖,像是想傳遞些溫度過去似的,他下意識緊了緊女人纖細的手。
童言微怔,第一次覺得連栩不算強壯的臂膀竟如此堅實。
經過連栩的開路,兩人出示警員證后很快通過A區海關,又是一路狂奔,終於趕到了育嬰室門口。
童言跑得小臉通紅,一放開連栩的手便扶着牆向下癱。
連栩單臂撈起她,另一隻手則拍向育嬰室的門,聲音沉穩自然,“有人嗎?”
門的隔音效果不算好,裏面很快傳來些動靜,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回答了連栩的問題,裏面有人。
連栩正要說話,童言趕緊踩住他的腳,吃力地湊到他耳邊,帶着濃重氣音低聲道,“別這麼快暴露。”
連栩會意,輕輕點了點頭才又出聲,“您是不是在門口掉了張尿片?沒用過的。”
裏面的人這次沒有猶豫,門后很快傳來輕柔女聲,“哦,可能是我的,稍等一下。”
接着又過了兩秒,叮咚一聲——
門鎖開了。
童言立馬站直了身子,眼睛一瞬不眨地緊盯着落匙的地方。
門被人從裏面推開,她終於從越開越大的門縫中看到了裏面的景象。
一個橫在馬桶上的隔板,散落的尿片,嬰兒的奶瓶、領巾,女人的笑臉,和……
女人旁邊佇立的,一臉游移不定的男人。
“在裏面!”童言大聲道,一把推開了育嬰室的門。
下一秒,一陣巨大的推力襲來,秦典同時推開了站在門口的兩人就往外跑去。
童言被推倒在地,只覺眼前飛快晃過兩個人影,再抬頭時,只能看到抱着孩子的女人一臉震驚地看着自己,哪裏還有秦典和連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