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搶婚

第229章 搶婚

“大概是少年心性,以為原屬於自己的東西要被人奪取了,方才心生不甘。”姜采也向影壁的方向望去,此時早已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她將頭慢慢的抬起,望向漸漸暗沉下來的天空,目光悠遠,神色平靜。

這話說的平靜又通透,中間還夾雜着一些無奈和不信任。這些年不在一起的日子,不知姜采經歷了什麼,才會小小年紀如此成熟。

姜華很心疼妹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只好牽起她的手,領着她往寢殿方向走。“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不如就在我這裏住下吧,我們姐妹說說貼己話。”

“好。”姜采爽快的答應。

她與姜華的情誼,不止今世的姐妹之情,還有前世的金蘭之誼。

姜華是家中長女,一直體恤妹妹年幼喪母,很疼姜采。如今見她陷入這樣艱難的姻緣之中,面上雖胡鬧了些也莽撞了些,可心裏卻也很費心力的為妹妹算計了一番前程的。

姜華的寢殿內,姊妹兩個用過消食茶后,頭挨頭的躺在黃梨花騰面曲尺羅漢床上。

“我出嫁那會,你才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小小年紀就懂事體貼,不僅學了一手的好廚藝,女紅和琴藝也是姐妹中最好的。那時候我就想啊,我這天仙一樣的妹妹最終會嫁個什麼樣的夫婿。沒想到,這一眨眼,你便已經及笄了,真到了議親的年紀。”姜華回憶起未出閣時的肆意人生,幽幽嘆了一口氣。

“時間最是無情的。”姜採的聲音柔柔的,卻帶着一股強韌。“長到這議親的年紀,才知道時間的無情不在於會使人容顏變老,而是會把人丟進很多麻煩中。”

“你覺得,這親事很麻煩?”姜華翻身趴在床上,用雙手支着下巴看向姜采。

姜采也側身,將一隻手臂枕於頭下,回望向姜華,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其實,我覺得嫁誰都無所謂。婚後無非是服侍夫君、孝敬公婆、友慕妯娌、教育子女、打理庶務。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嫁給誰又有什麼要緊。”

聽了姜采這生無可戀的敘述,姜華不禁皺了眉頭。“總還是要兩情相悅的。總得有你們兩個人的情誼支撐着,才能在後宅的七零八落里品出些甘甜,若不然,生活太苦了。”

姜采努力回憶了一下與徐世卿共度的那些夫妻歲月,撐着她的好像從來都不是他們兩個人的情誼,而是她身為國公夫人的責任。從過往的生活經驗出發,她不大能贊同姜華的說法。

但是,她知道,姜華與太子的婚姻,確實是建立在兩情相悅之上的。可惜,有情人未能長相廝守。太子英年早逝,留下姜華孤苦伶仃。這世上,哪有真正的美滿眷侶。

她想說什麼,但卻怕勾起姜華的傷心事,只淡淡道,“姻緣二字,多為天意弄人。”

姜華也跟着嘆了一口氣,隨後又興緻勃勃問道,“呼倫和廣安王兩人中,你沒有中意的嗎?”

姜采略一思索后,搖了搖頭。“若是撇開聖意不提,我倒不希望和他們有什麼瓜葛。呼倫王子敦厚單純,雖是好人,可到底是蒙古人,習俗性情與我們大有不同。倘或真的生活在一起,面對諸多瑣碎之事多有意見不一,便未必能和美。廣安王,看似紈絝卻舉止有度,我瞧不透他。與自己瞧不透的人一起生活,豈不是日日如履薄冰。”

更重要的是,姜采知道他早晚得造反。

自古反叛勝出者寥寥無幾,能贏的那幾位都被寫在史書里了,那都是所謂的天命所歸。其實,所謂天命,不過是這些反叛者恰巧在國家最腐朽的時候,站出來反抗,一呼百應罷了。

眼下的大齊,皇帝雖然時而有些看似瘋癲、頻出奇招,但也沒欺男霸女做昏君。大齊氣數未盡,榮汶贏不了。和這種以卵擊石、必定會輸的人在一起,這不是拿自己的下半生去尋一條死路嘛。

雖然,姜采覺得,自己是欣賞榮汶的。若是拋開身份、地位、發展前景,單純去看人,姜采大概會選榮汶。

畢竟,呼倫那樣單純的男孩子,要陪他成長,路走起來太長了。姜采已經沒有那種耐心和毅力了。

姜華不知道榮汶有密謀之事,但今日比賽場上,她也確實看到了榮汶的心機和城府。但,晚宴時,她也確實看出了他難以掩飾的情感。

想要勸姜采幾句,試圖撮合她和榮汶,可又怕自己過於急切反而適得其反,只得又轉移了話題。

……

榮演和榮汶一起將呼倫送回了行管,二人又約着往常去的酒樓里喝了一盅。

榮演是過來人,早就看出來榮汶對姜採的心思。又思及如今還在外辦案的梁奕,心裏一片悵然。

“演哥,若是聖上執意要將采兒嫁給呼倫。我劫親的勝算有多大?”榮汶藉著幾分酒意,將自己的心事吐露出來。

榮演被他的話唬了一跳,拿着酒杯的手一頓。“無萬分之一可能。送親衛隊裏,不僅僅有我大齊精銳之師,更有蒙古鐵騎。你手中無兵無將,無非重金請江湖高手,與大齊和蒙古的強兵比起來,實在是沒有勝算。”

“那我求陛下賜婚的勝算又有多大?”榮汶不死心,追問。

“無百萬分之一可能。”榮演很冷靜理智的回答,“你們先有庚帖被毀一事,後有欲和親之舉,不論是祖宗禮法還是眼下局勢,陛下都不會同意的。”

“那我就眼睜睜的看着她嫁給別人了?”榮汶一臉頹喪,舉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榮演想起多年前,自己面對這種困境時,內心的痛苦與掙扎,很同情榮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下也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愛慕郡主,並不知郡主心中是否也中意於你。況且,這世間萬事皆可努力,唯獨姻緣一事不可。能兩情相悅,終成眷屬者寥寥無幾。多數人不過是擦肩而過,半生嘆息。日後,你娶得佳人,兒孫滿堂時,便也漸漸就忘了這年少時的一段情誼了。”

“若情誼如此容易忘懷,你為何一直不娶。”榮汶直戳要害。

榮演不妨他這麼說話,被打的體無完膚。沉默片刻后,說道,“我與她不同。我們自幼一起長大,一起經歷過很多事情。那些點點滴滴在我心中,難以抹去。”榮演是真心不想榮汶步自己後塵的,於是又好心勸道。“我與她算情深緣淺,造化弄人。可你與郡主不同。你們不過萍水相逢,並未有過深交。如今你覺得很喜歡她,左不過是因她生的貌美讓你心生愛慕。也許她的脾氣秉性與你並不合適。況且,你也不知她的心意。何必在這裏自尋苦惱,讓自己平白傷心。”

榮演的話讓榮汶如醍醐灌頂,他一拍手掌。“是了,我就該讓她知道我的心意,也問一問她的心意。”

榮演本是要勸他,未曾想到他竟然理解偏差了。榮演扶額,“我的意思是,勸你放下這無望的情感。大丈夫該拿得起、放得下。”

“拿得起,放得下的是江山,不是美人。”榮汶正色道,“我確實自己苦惱的時間太久了,該去與她說個清楚。”

說完,榮汶便起身結賬,和榮演告了辭。

榮演看着他一襲白衣,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不看好榮汶和姜採的感情,這明明就是兩個沒有辦法在一起的人。何必執着呢。

這邊榮汶帶着酒意才剛進王府二門,便被太妃派來守株待兔的人抓了過去。

太妃見榮汶一身酒氣,神色憊懶,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拉著兒子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吩咐人去煮醒酒湯。

自己則接過剛用熱水投過的帕子,親自給榮汶擦臉。“昨夜裏一夜未歸,今日又在宮裏耗了這一整天,偏怎麼晚上又吃這麼多酒。你也忒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

榮汶很乖巧的等着母親給自己擦臉,一臉賴皮。“嘿嘿,娘,兒子都是大人了,難免要有些應酬。”

太妃將手裏的帕子扔給一旁伺候的婢女,擰了榮汶的耳朵,“昨夜裏也是應酬?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哎呦,疼,疼,疼!”榮汶一面誇張的吆喝着,一面從太妃的手中解救出了耳朵。揉着被擰的微微有些泛紅的耳朵要狡辯,卻被太妃搶了先。

她拉過榮汶來,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抓着他的手臂,正色道,“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母親,屋裏也早早的給你放了通房丫頭,可你卻一個不碰。那煙花之地的女子有什麼好,便叫你這般惦記?我看啊,既然你同姜二姑娘的婚事作罷了,不若就將錦鄉侯府的三姑娘娶來吧。原本,若非是有了姜二姑娘,你們也該是成婚的。”

榮汶的酒意被太妃的一席話,震的瞬間全消。他極力反對,“母妃,兒子實在不能娶旁人。”

“不能娶旁人是什麼意思?”廣安太妃準確無誤的抓住了重要信息點,抓緊追問。

榮汶猶豫片刻后,將心一橫。“我確實愛慕郡主。”

雖然早已猜到答案,但真真切切聽到榮汶這麼說,廣安太妃還是心中一驚。“陛下意欲令她和親,嫁去蒙古啊!難道你要抗旨搶婚嘛?”

“抗旨是重罪,兒子不願牽連家人。”但搶婚是搶定了。榮汶把後半句吞下未說,但目光卻十分堅定的看向廣安太妃。

知子莫若母,廣安太妃早已猜到榮汶心中所想。嘆氣搖了搖頭,“你這孩子,自幼對什麼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偏偏三年前卻是性子大變,不聽勸阻執意回京,如今又執意……”

廣安太妃連連嘆氣,雖然知道此事怪不得姜采,但心裏頭還是對姜采有了成見。

若非二人私交從密,廣安王如何會對她如此痴迷。

都說紅顏禍水,確實不假。

榮汶一夜未睡,又喝了許多酒,身體確實有些吃不消,安太妃看着他喝了醒酒湯后,便着人將他送回去,伺候安置了。

榮汶走後,安太妃也洗漱妥當準備休息。可自從昨日知道榮汶一反常態的去逛花樓,她便有些睡不着。輾轉反側到夜裏,忍不住還是叫醒了守夜伺候的付媽媽。

付媽媽聽見廣安太妃的聲音,忙起身披了件衣服,燃了一盞燈。

“太妃,可是還為王爺的事情擔心。”付媽媽強打着精神,扶了廣安太妃起身,並在她身後塞了一隻薑黃色彩雲龍捧壽的靠背引枕。

安太妃披了件中衣,靠在引枕上,一臉憂鬱神色。“汶哥兒雖非我親生,可到底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如何不了解他。此時,他心中必定是十分煎熬的。他是個好孩子,如何會流連煙花之所,無非是知道與那姜采不是好姻緣,想要麻痹自己忘了她罷了。”

付媽媽搭在床邊坐着,和廣安太妃面對着面。燭光掩映下,仍能看得清安太妃鬢間的白髮。她自幼便跟在安太妃身邊,知道她多年不易,如今見她華髮變白,心中酸澀。“王爺是個重情義的好孩子,便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仍是要孝敬娘娘的,不會因一個女人而不顧慮全局。況且,誰年輕時還沒有個熱血上頭的時候。待過幾日,少見幾面,也就冷了。”

廣安太妃嘆氣,搖了搖頭,“他的脾氣秉性和他父親太像了,冷是不可能的。我也並不討厭姜家那個二姑娘,她確實品貌拔尖。可這男子,若真娶到了一個自己心尖上的姑娘,日後豈不是要被媳婦拿捏的死死的?若是汶哥兒能拿得住她,英國府是個助益。可若是她拿住了汶哥兒,一面是家仇、一面是愛妻,汶哥兒得多煎熬。我萬萬不能讓他陷入這樣的境地。還需快刀斬亂麻才好。”

“娘娘覺得,該如何斬了這亂麻才是?”付媽媽試探性問道,心中微微有點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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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府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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