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騰達之始
陰冷,潮濕,標準的中國古代地牢配置。空氣中,排泄物的臭氣和鮮血的腥氣交織着,令人甚為不適。
“啪!啪!”
長鞭擊打肉身之上的脆響聲此起彼伏着,夾雜着痛徹心扉的哀嚎。
“啊——啊!!!!啊——”
“說不說?!”
“官,官爺啊......小的真的不認識什麼劉大人吶......小的家裏連鍋都快揭不開了,哪談什麼賄賂啊......”
“還狡辯!已有人證言了,你本應是死囚,給了劉大人好處,改成發配!事到如今還敢狡辯,接着打!”
“冤,冤枉啊!!!啊啊啊!!!!”
有個年輕的囚犯在不遠處的牢房裏,用手指敲擊着瓷碗,嘴裏嘀咕着什麼。
“三十三......三十四......吼......有趣。這人還挺抗打。或者說,鞭子太輕了嗎?”
他像是有些不滿地看向自己雙手裸露在外的鞭痕。
“我自己倒覺得挺疼的了......不行啊,不夠吧。”
他這麼喃喃自語着,直到慘叫聲不再響起,一切歸入平靜為止。
“來俊臣。”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在他的牢房門口。
“喲,王大人啊。恕小人失禮了。”
“無妨。你小子乾的還不錯,再接再厲。等會我會給你新的東西,你看着辦。”
“王大人喲。您也真看得起我,老實說,我就一個小小的奸盜犯,早就沒腦子琢磨這些了,還是不要再讓我......”
“把自己姦淫的女子全家拉進大牢,他們都死了你還沒死,你可不普通。”
“......王大人對小人還真上心了啊。”
“開門見山地說吧。”
身着官服的富態男子蹲下,與他平視。
“當今朝廷需要你這樣的人。我這是在和朝廷共贏。”
“哦——”
他故意拉長了音節。
“王大人苦心吶。不過,大人吶,您可得小心啊,別一個不當心,自個摔了。”
“哼,不勞你費心。干好你的事。不過,最近還是太頻繁了,得稍微消停消停。”
官員起身,對一旁揮揮手。
片刻后,獄卒上前,打開牢房門,拽起了他。
“打一頓!老是胡說八道,成何體統!再犯,小心你的腦袋!”
官員大聲叫道。
他一臉泰然地任憑獄卒把自己拉走。
旁觀者捕捉到了他經過官員時,嘴角泛起的一絲冷笑。
此時,當是來俊臣仍在市井,觸犯奸盜之罪下獄時期的事。
歷史記載,這段時期來俊臣成天“妄告密”,獄吏不堪其擾,最後上級的刺史王續出面打了他一頓,才讓他消停了一陣子。
可是,這看起來又不像這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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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來俊臣?”
畫面瞬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皇帝裝束,英氣逼人的老嫗的年輕人被問話了,才從恍惚里出來。
“正是小人!臣見過陛下!陛下萬福!”
“平身。”
“謝,謝陛下。”
他居然有些手足無措了。
旁觀者卻很是理解。
人是有氣場的,有些人自帶令人膽寒的可怖氣場。現在在不遠處凝視來俊臣的人,散發出的氣場足以令常人叩首。
無論後人如何評說,無論功過是否相抵,不管是承接盛世的示弱中轉,還是過渡維穩的低迷新朝,無論如何,這個女人,武曌,武則天,都是名副其實的,中國正統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此時的武則天,已經上了年紀,但其氣質氣場,比一般盛年的男子皇帝有過之而無不及。
難怪連來俊臣剎那間都無所適從了。
此時,應當是來俊臣在那個打過他的刺史王續因罪被誅殺后,移花接木般地舉報王續的一系列並不存在的問題,並把自己被打之事添油加醋一番,說成因為揭發王續而被打,從而在武則天知悉后被破格接見的時候。
武周全期,政治就沒清過。武則天需要來俊臣這樣善於整人的人,不然,位子難穩。
“你的舉報信朕看了。滴水不漏,寫的很好。”
“陛下過譽。”
“雖然失實頗多。”
來俊臣一個激靈。
“臣......”
“無妨。朕破格接見你,也不是想破格問你的責。”
武則天指了指面前的一卷文書,一名侍女立即上前,將文書傳給了來俊臣。
“看看吧。”
來俊臣遲疑着打開了文書。
“......陛下......恕臣斗膽,讓臣看這個,有何深意嗎?”
來俊臣似是不解。
“要你按謀反處置這些人,你會怎麼做?”
來俊臣眼光一閃。
“這......得看臣能入手多大的權了。”
“細說。”
“當前草民一個的話,只能是詳實上報負責部門,並全力說服之。如能得到一些官位,就能拉動更多人幫忙,處置起來更有把握些。如果能成為御史,臣有把握讓這些人一夜之間身敗名裂。”
“是嗎。”
武則天似乎有了些興趣。
“其實,王續犯事前,朕曾經囑咐他在意人才。你的名字,可是他的慣例之言。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你說的,那他倒有擇人之功了。”
“可惜王大人自行不義,否則確實如此。”來俊臣垂眉道。
武則天垂了垂眼。
“那麼,就給你個侍御史的位子,加朝散大夫,去做吧。朕會留意你的。”
“......謝陛下!”
來俊臣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武則天會如此爽快,半天方想起謝恩。
“不過你也別得寸進尺。”
在來俊臣謝恩后,武則天繼續說。
“僭越需有度,過度,殺你,就和殺王續沒什麼兩樣。只不過,如此,要殺你的,便確確實實是朕了。”
來俊臣全身一顫。
“退下吧。”
來俊臣都沒能說出“謝”字,全程顫抖着離開了武則天的視線。
“......呼——”
來俊臣深深吸了口氣。
“.......呵呵呵......”
他笑起來。
“不愧為當今聖人啊。”
他的笑,似是自嘲,又似是真切的喜悅。
“好。”
來俊臣點了點頭。
“既然陛下有言,那就休怪我了。”
他一步一步走出殿外。
然後,他與一個行色匆匆的中年人擦肩而過。
那人有些發福,鬢角斑白,但精神十足,目光炯炯。
來俊臣多看了那人一眼。
也僅僅一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