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周龍家時針和分鐘再次指向8:20，但這並不是晚上8點20分，現在是新一天的早晨。韓茹和周龍面對面地坐着，昨天晚上約好早晨要見面去學校見何明的同學老師。周龍胳膊交叉，搭在胸前，很淡然地看着韓茹。在對面的韓茹拿着手機放在耳邊，稍微有點緊張。

寂靜的房間中只有等待接通的“嘟—嘟—”聲回蕩。韓茹有些怨氣地看向周龍，回憶起幾分鐘之前的事。

“我懷疑何明自殺的原因和一位叫楊珂的女生有關。畢竟青春期時候的男生心裏都有脆弱的一面。所以在去何明學校前，我們先和她打電話了解一下情況。”周龍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緩緩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韓茹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蘋果，大大咬了一口，接着有些疑惑地問：“楊珂？這個女生是誰？”

周龍看向韓茹，眼神似乎在說：你可真不把這裏當別人家啊，這麼不客氣嗎？

韓茹完全不理會周龍的眼神，繼續吃着蘋果，等待着周龍的回答。

周龍見狀有些無奈，只好接著說：“楊珂是何明喜歡的女生。”

韓茹頓時眼睛亮了亮，有點興奮地問：“嗯？具體是什麼情況？”

周龍說：“在大概一年前，何明喜歡上和他同一個電子琴班的楊珂，那個女生和何明不在同一所學校，而且楊珂當時才初三。然後何明就開始追求楊珂，這之中的過程我就不多描述，基本上就是何明在一個人快樂地玩耍。但是在四個月前，何明忽然選擇放棄，至於原因我不太清楚。”

周龍抬起頭，看向興緻缺缺地說道：“等會由你來給楊珂打電話，現在這個時間應該還沒有去學校。我不太擅長和女生交流。”韓茹瞬間有點不淡定了：“雖說你的確不能和女生正常溝通，但是為什麼非要我打？”

周龍一臉疑惑地問：“難道你不是女生嗎？況且你一直跟着我查這件事難道不發揮一點用嗎？”韓茹從上到下看了周龍一遍，假裝一副不屑地樣子說：“我們有正常溝通過嗎？”周龍很嚴肅地回憶了一會兒，然後認真地說：“有道理！”

“所以為什麼最後還是我來打電話。”韓茹拿着電話，電話中傳來“嘟—嘟—”的等待接通聲，她有點無奈地想着。

很快，電話另一頭傳出了一個清爽的女聲：“你好，請問哪位？”

韓茹趕緊按照先前周龍的指示回話道：“我是何明的表姐韓茹，請問現在你有時間嗎，我有點事想諮詢你。”楊珂說：“哦，原來是何明的表姐。可以啊，我現在正在吃早飯，還沒有去上學，怎麼了？”韓茹裝作沉痛萬分地說：“何明自殺了。”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來楊珂和她父母說話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原本嘈雜的環境安靜下來。楊珂用有點發顫的聲音說：“真的嗎，怎麼會？”韓茹接著說：“的確如此，但是我們還不清楚何明的死因，所以我想問一下，最近何明有和你聯繫嗎？”

楊珂趕緊回答道：“沒有沒有，我和何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聊天了，上一次他主動和我說話已經是四個月前的暑假了，他問我想不想看電影，我因為要上預科班所以拒絕了。在那以後，我和他就沒有說過話了。”

就在這時，周龍搶過手機，把電話掛斷了。韓茹有點生氣地沖周龍喊道：“喂，幹嘛，你這樣很沒有禮貌的。”周龍把手機放在桌子上，有些冷漠地說：“那個女的在撒謊，我有些替何明不值，一生氣，就不想聽她繼續扯謊了。”韓茹很奇怪地問：“她撒謊了？難道她和何明真的發生了什麼成為何明自殺主要原因的事？”

周龍搖了搖頭，指向電話說道：“我所說的撒謊並不是指她所說的‘最近和何明沒有什麼聯繫’。因為在我們忽然甩出何明自殺這個重磅消息的打擊下，那個女生應該肯定被驚的不輕，基本上不存在現場撒謊的可能性。”

韓茹接着問道：“那麼她是在哪裏撒謊了？”周龍盯着手機說：“何明邀請楊珂看電影，那麼何明肯定是有兩張電影票的，再結合四個月前的時間和我們前面在何明抽屜里的發現，不難看出，那場電影就是《悟空傳》，電影票上面寫着觀影時間是6月31號。我前面說過，楊珂應該是比我們小一年級的，所以在四個月前的暑假，她應該剛考完中考。中考完大概是6月25號，基本上沒有人會在考完中考後一個星期不到就迫不及待地去參加補習班。所以很明顯，參加補習班只是一個擋住何明的借口罷了。”

韓茹若有所思地說：“也就是說，何明應該不是因為楊珂這裏的原因而自殺的，那麼問題究竟出在哪呢？”周龍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戴上他的鴨舌帽，向門外走去：“在這裏傻愣着也不會解決問題，先去學校走一趟吧。”

晴空萬里，早晨的朝陽照在韓茹和周龍身上，但是完全不能驅散疑問的迷霧。

韓茹細細打量面前的這位中年男子，年齡比自己父母稍小一些，個子有點矮但是身板顯得很精壯，臉色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分外和藹可親。這個男人就是何明生前的班主任，張老師。韓茹開口對張老師說：“張老師好，我是何明的朋友韓茹，我這次來學校是因為何明的遺書，過來諮詢老師和同學們的一些事。”

張老師聽見，嘆了一口氣：“何明同學其實是一位非常好的同學，即使他偶爾不交作業或者遲到，經常生病請假，我一般都是給他批假的，因為我也比較清楚何明同學的情況。但是不得不說他真的很聰明，上學期末的一個月，何明同學一次都沒有發作，靠着那一個月，他都能在期末考試中考數學全班第一。可是沒辦法，天意弄人，給了何明一個不健康的身體。最近一個半月，何明同學連着請假，因為請假都是何明同學自己在請，在這期間我也曾和他父親打過電話，詳細的討論了何明同學的情況。最後何明和他父母選擇了休學的方案。”

韓茹驚愕地看向張老師：“整整一個半月沒有去學校？”在前面何叔叔說過，這一個半月只有一半時間請假而已，為什麼何叔叔和何明班主任的說辭有偏差？韓茹有點想不通了。

張老師也有點詫異地說：“難道何明父母沒和你們說嗎？從9月28號到現在，何明同學一次都沒來學校，這期間我也曾和他的父母打過電話聯繫過，的確最近何明同學心臟病發作很頻繁。而且我也都在短訊上鼓勵何明同學，我覺得他自殺因為學校壓力的原因不是很大。”說著張老師還拿出手機比劃了一下。

一旁的周龍趕忙裝作一副現在才知道的樣子一邊給韓茹使眼色，一邊對老師說：“哦，我現在才知道，沒想到何明的病這麼嚴重啊！老師你知不知道何明在同學中是什麼樣的形象？”

張老師和藹地說：“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你可以去問一下我們班的同學哦，現在還在上課，等到課間的時候你在去問。我已經和同學們通知過你們的到來，但是還沒有和他們說何明自殺的事，我希望兩位也不要透露。”

周龍連忙向老師道謝並保證絕不說何明自殺一事，然後趕緊拉着韓茹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