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掣肘
心思千迴百轉,岳綺雲卻沒有一點停頓,她腳步如飛地跑到一匹沒有馬鞍的白馬前,一挽長長的馬鬃,身手矯健地翻身上馬。
“龍虎衛聽令,在營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出來!”岳綺雲搶過周郎將的長槍,一槍挑起鹿角丫杈封住了營地大門,把戰意正濃的龍虎衛關在了營地之內。
“公主,不可!”周郎將的戰馬打着不滿的響鼻,他焦急地對獨自立在營地外面的岳綺雲喊道。
“周郎將,你想違抗鎮國公的命令?”岳綺雲穩穩地坐在沒有馬鞍的白馬上,擎着長槍冷聲說道。
周郎將的眼裏閃過不甘,強壓下滿腔的激憤。
他們本是常年駐守邊關的軍人,只忠於鎮國公岳翼,對於岳綺雲一點都不了解。然而,燕國人如此侮辱岳家女兒,就是對鎮國公的輕視,就是對岳家軍的輕視。昨天若不是劍蘭及時傳信,這五百龍虎衛早就跟草原騎兵幹上了。
面對如今的局面,岳綺雲不但不為自己人講話,反而壓制龍虎衛,這讓他們如何能甘心?
把龍虎衛同烈焰騎兵隔絕開來,岳綺雲一直懸着的心才緩緩放了下來。在這樣的情況下,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會引起兩國的戰爭,她的處理方式無疑是明智的。
“烈焰族人聽着,無論我岳綺雲來自哪裏,但現在已經嫁到了這燕北草原!部族的汗王是我的丈夫,長生天是我的神祗。身為長生天選中的大妃,我怎會做如此大不敬之事?”紅衣白馬的岳綺雲,手握着長槍立在營地門前,聲音清脆有力。
她單槍匹馬地戰在上千的草原騎兵面前,卻是沒有一點膽怯。自己是部族的大妃,沒有元烈的同意,誰也不敢對自己動手。
而烈焰族人昨晚都曾經看過她舞刀,深知這女子強悍。再加上她言之鑿鑿,剛剛因為憤怒而激起的戰意就有些弱了。
雙方對峙,有時候拼的就是勇氣,一方的氣勢強了,另一方的氣勢自然就消退。
“大家不要受她蠱惑!”蘇沐駒再次爬上馬背,手指着岳綺雲高聲呼喝道:“若是按照她所說,作為大妃就應該愛惜子民!大家給評評理,這個狠毒的女人一來就把我踢下馬,她的心根本就不在我們呼倫草原!“
岳綺雲這時候已經看到匆匆趕來的元烈,身後還緊跟着大扎撒以及左右兩位賢王。
她用槍尖指着蘇沐駒,冷冷地道:“我本是汗王明媒正娶的妻子,豈容你一個小小的千戶在我面前上躥下跳?若你再說一句廢話,信不信我一槍挑下你項上人頭?”
“大家看看,這是身為大妃對待自己子民的態度嗎?”蘇沐駒擺出一幅滾刀肉的模樣,驅使着自己馬兒挨近了白馬,把腦袋湊向岳綺雲的槍尖,無賴地道:“老子的人頭就在這,給你扎,給你扎……”
蘇沐駒本就是部族裏的一個混賬,若不是他妹妹成了汗王妃妾,烈焰部族哪裏有他的地位?他現在是橫下一條心,跟岳綺雲死磕上了。
“你這沒規矩的馬駒子!”忽然,斜刺里衝出一匹黃驃馬,馬上的右賢王指着蘇沐駒罵道:“大妃面前,豈容你犯渾?”
蘇沐駒這才看到了越來越近的元烈,立即又換了表情,拉下臉哭喪道:“大汗救命,這女人要殺了我!”
周圍的燕國騎兵齊齊地低下頭,他們也為有這樣的將領感到羞愧。
“說說吧,發生了什麼事?”元烈並沒有騎馬,而是幾步走到了岳綺雲的面前,仰頭問道。
“我也是剛到,因為蘇沐駒對我出言不遜,被我稍微懲戒了一翻。”岳綺雲翻身下馬,把長槍往地上一戳,站到了元烈身旁道:“大汗也看到了,很明顯我的懲罰太輕,他還是這麼囂張!”
“大汗,她剛剛踹了我,這女人打罵您的勇士就是侮辱您!”蘇沐駒猶自不知死活地哭訴。
“大汗,事實非常明顯,蘇沐駒帶着人挑釁我龍虎衛在先。”岳綺雲完全不理蘇沐駒的哭鬧,指着轅門緊閉的龍虎衛大營,理直氣壯地道;“而我的兵士們為了草原的安穩,一直隱忍不發。”
元烈一把搶過身邊隨從的馬鞭,劈頭蓋臉地往蘇沐駒身上招呼。“我烈焰族的勇士,怎麼有你這樣的慫包!哭,哭,你再給我哭一聲看看!”
蘇沐駒沒想到會被大汗一通好打,一個趔趄又從馬上摔了下來。
元烈不解氣地連踹了他好幾腳,這才怒氣沖沖地對周圍的烈焰騎兵道:“在汗王盛筵上我當著所有族人的面宣佈,她是我的大妃。本汗剛說過的話,你們這麼快就忘了嗎?”
“大汗是承認了大妃沒錯,可是她卻指使僕婦污了咱們的祭壇。這樣的女人做大妃,我們不服!”蘇沐駒抱着頭蜷縮成一團控訴道。
“嚴懲兇手!”人群中,有人突然吼了一聲。
“大妃縱奴作惡,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祭壇是所有燕國人心中最神聖的地方,是草原人的心靈寄託。一時間,部族人對岳綺雲的仇恨,被推上了頂點。
元烈在趕過來的路上,已經聽大扎撒講明了原委。他心裏雖然深恨那個污了祭壇的漢人,但是聽到蘇沐駒用言語衝撞岳綺雲,也不知怎的,就突然發起火來。
在燕國人憤怒的吼聲里,岳綺雲召來周郎將,小聲詢問衝突的根由。
凌晨的時候,梁國陪嫁過來的另外一個宮中嬤嬤匆匆跑進了龍虎衛大營,聲淚俱下地請求岳家軍的保護。
“你就沒問問她到底做了什麼?”岳綺雲本來就對宮裏派來的兩個嬤嬤不信任,聽了周郎將的話,不由得問道。
“無論如何,她也是我梁國人,末將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被燕國人打死。”周郎將不以為然地回答。
“我不是派人提醒過你,那兩個嬤嬤形跡可疑?”岳綺雲忽然想起了昨晚行刺劍蘭的劉嬤嬤,心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那劉嬤嬤你審訊得如何,她可說為什麼要行刺劍蘭?”
“那老嫗口風緊得很,派過去刑訊的兄弟下手又重了些,所以……”周郎將原就不把岳綺雲的話當回事,非常隨意的道:“她扛不住刑罰,昨天半夜就死了。”
聽着周郎將漫不經心的回答,岳綺雲氣得肝疼!怎麼也沒料到,她視為心腹的龍虎衛卻成了自己的掣肘。如果他們用心執行自己的命令,從劉嬤嬤嘴裏掏出有用的消息,就絕不會包庇心懷鬼胎的王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