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鱗
·
“雨涵床大人，請問這個躺椅要不要銷毀掉，隱藏蹤跡？”
“啊啊，真是受不了！”
躺椅為啥要銷毀？這種小事怎麼都好吧，天啊。
這和源凰所預料的情況相差甚遠。他原本是打算雇傭五名被嚇破膽，哆哆嗦嗦如同奴隸的傢伙。豈料如今一個一個的都這麼奇怪，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啊？他可是隨時都能取他們小命，為啥誰的臉上都沒有懼意？
源凰順着井口進入宮殿。雖然已經不見了小幽香和虹陽敏帛的身影，但其他四人都恭敬的站在原地等待着。看來還記得之前說過的話吧，亂看、亂說、亂摸皆是一死。
“雨涵床大人您好，小女子名叫「格蘭」，是一名侍女。之前曾短暫侍奉過某位大人物，但出了一些事情，所以逃走了。請放心，我並非通緝犯，也沒有捲入任何麻煩事件。”第一人自我介紹道，“我是專業的侍女，無論洗衣、做飯、打掃、文書，甚至貼身護衛都可以勝任。請多多關照。”
第二人隨即上前一步說道：“大人您好，小女子叫「索菲亞」，是本地人。如您所料，我是一名專攻魔能學的學者，還很不成熟，但一定會幫到您的。請多多關照。”
“「莫比安」向大人問候。我是鄰村的藥劑師……實不相瞞，我確實被捲入了一些小麻煩，但已經全部留在了家鄉，而且對您來說肯定不值一提。請多多關照。”
這幾人都是二十歲出頭，唯獨最後一人年紀和源凰相仿，大約在十四歲左右。“大人，這座宮殿超贊啊！帥到爆！您也是帥到爆啊！我很崇拜大人您的！”墨跡了半天，才介紹說是叫「希爾德」，來自遙遠的大陸另一側，鐵匠之子。
源凰怔在原地。
誰讓他們自我介紹了？我關心了嗎？
“算了，發戒指。”分發戒指是床姐的建議，源凰沒有理由拒絕。發出去四枚之後才問道，“火族女子和另外一個人呢？”
格蘭指着宮殿深處答道：“虹陽敏帛大人被小幽香大小姐拽走了。「諾克頓」還在宮殿入口外面。”
小幽香進入天界宮殿之後立刻拉着虹陽敏帛順着床姐的指引，前往醫療艙的所在，好似出籠雀興奮異常。雖然時間短暫，但五人也能看出來她倆是源凰的朋友，身份有別，不便阻止。至於諾克頓，他們低聲議論着不會是嚇得逃走了吧？
此時諾克頓才姍姍來遲。
源凰長舒一口氣。幸好這傢伙沒逃走，否則很麻煩呢。他剛剛正在發愁要怎麼追殺才好。
嗯，一定是在入口猶豫了很久，最終才鼓足勇氣吧？
勇氣可嘉。
源凰走上前去，拍了拍諾克頓的肩膀說道：“辛苦了，乾的不錯，賞你的。”說罷塞給了他第五枚戒指，完全不關心後者為何表情古怪。
他拍了拍手，說道：“好了，現在全都聽我指揮，你們五個先去……”
說到一半，面具傳來床姐低聲的話語：“對不起源凰，打斷你的講話，但是我這裏急需幫助。你的朋友小幽香因為沒有權限進入醫療區域，被我阻攔，現在正在……額，坐在地上撒潑。”
撒潑？
源凰一瞬間聯想到曾經見過的情景——酒館裏喝醉的中年婦女又哭又罵，十足瘋婆子的模樣。小幽香是貴族千金，怎麼可能？
留下一句“等着，一會兒床姐……也就是我！會告訴你們該做什麼”，將五人扔在原地立刻跑向醫療艙方向。
下樓。
就在關押尋凜的觀察室附近，源凰難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小幽香，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睛脫框了。
嚇？
這大小姐真的坐在地上又哭又鬧着。
“嗚哇哇！床姐你欺負人！怎麼又不讓我進？我可是……未婚妻啊！”
“就算是家屬也不行。”
十足的假哭，連三歲小孩也騙不過，但仍然氣勢滿分魄力過人。小幽香在哭鬧中也始終記得不能喊源凰的名字，否則會穿幫。然而床姐的回答冷酷無比。
“我帶着病人啊！是急診啊！是特殊情況，緊急情況，是可以通融的情況啊！床姐你到底有沒有人情味啊？”
“我又不是人，沒有。”
聽到這裏，源凰差點沒噗嗤一聲笑出來。
他沒理小幽香，而是徑直走到虹陽敏帛跟前，遞出一枚戒指。據說是副床長之戒。
“進去吧。”
“嗯。”
說罷，虹陽敏帛戴上戒指，走進了醫療區的門。
小幽香眼疾手快，趁機使用瞬移魔法，卻趕不及床姐關門速度更快，只聽哎呦咔嘭的聲音，她一頭撞在門板上。額頭起了個大包……這次不是假哭了。
瞬移確實是「瞬間」就能移動，但卻有短暫的前導技能時間。當小幽香好不容易在門對面的空間進行了法力侵染，製作了瞬移的終點坐標，卻有一道法力適性極低的金屬門板猛然落下，將她及時攔截。
她向源凰一攤手，說道：“我的戒指呢？”
“……就六個……”
小幽香聽完一怔，心算了一番。原來如此，虹陽敏帛是病人也就罷了，為啥那五個新來的都有，她卻沒有？
“太過分啦，你們合起伙來欺負人家！”一邊這樣喊着一邊淚奔而去。
源凰杵在原地。沉默。嘆息。無力垂下腦袋。然後默默走進醫療區。
“額？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不也是女的嗎？”
剛一進門，源凰就正巧看到了脫下衣服的虹陽敏帛背對着自己，大概是正準備接受診療吧，確實是曲線完美的背影。一時忘記自己正帶着面具用女聲說話，竟然道起歉來。而虹陽敏帛也是微微笑，早已看破，卻不揭穿。
只是……虹陽敏帛好像不是人類。
至少並非完全是人類。
之前源凰在客棧時曾掀開被子，但立刻被小幽香捂住了眼睛。當時透過對方薄紗般的衣衫，隱約看到皮膚上長了一些奇怪的東西，還以為看錯了，沒想到是真的。虹陽敏帛身上覆有少許紅褐色的鱗片。在後背中央、上臂及肘、大腿及膝皆是。仔細看過去，似乎還有尾巴被切斷的痕迹。那些似乎不是皮膚病，而是自然生長的。
長着鱗片的人類？源凰從未聽說過。
虹陽敏帛用衣服遮着身子，背對着源凰，低頭問道：“你是覺得噁心呢，還是覺得美麗呢？”這副身子許多人都看過，大抵無外乎這兩種反應。想必如今也會是如此。
但那些人都是受到虹陽敏帛魅惑影響，要麼就是魔法效果不足，回答噁心；要麼就是深受魅惑，愛屋及烏，大肆誇讚這些鱗片是多麼多麼的光澤艷麗。
豈料源凰毫不猶豫的說道：“我之前就覺得奇怪，你的手背、脖頸甚至更多地方其實原本也有鱗片吧？指甲也曾是利爪吧？你為什麼把它們全都拔光？為什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父母賜我們身體，應該心懷感激的接受。哪怕像我這樣體力不足、法力天資低的皮囊，我也有着比同齡人反應都要快的腦袋，和堅毅的心。對此，我絕不會妄自菲薄，反而深感自豪。”
“哎？”虹陽敏帛聽罷怔住了。
依照床姐低聲的解釋，源凰抓住虹陽敏帛的肩膀，將其略顯粗暴的塞進了旁邊的「醫療艙」──建在金屬台座上的水晶棺材，裏面顯然步滿了無數機關，並且有數顆閃閃發光的小寶石。
虹陽敏帛遮着身體，仍然難掩訝異神色：“這些話我是第一次聽到。”
“當然沒人和你說，畢竟所有人都被你用魔法魅惑了。”源凰皺着眉頭，緩緩蓋上了醫療艙的水晶棺蓋，“就算你厭惡自己的鱗片，或是有更加充足的理由。但是請問，連你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又有誰會真心愛你？”
在棺蓋關閉的一瞬間，她隱約聽到了源凰低聲念叨了一句「魅惑法師」，語氣中充滿鄙夷。
“不是的，我……”
“請不要動，現在正在啟動醫療艙的掃描診斷程序。”
虹陽敏帛明顯感受到了源凰語氣中包含的厭惡，剛想要急着解釋自己充滿不幸的坎坷經歷，卻被來自水晶棺之內的同一道聲音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