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炸死之前
·
當然沒有懺悔。
小圓筒爆炸的數分鐘前，在巨岩之上，先知的心情越來越焦躁，不斷用腳尖拍着地面。他不明白為什麼源凰會去了這麼久。距離他能夠預知到的極限時間點越來越近了。
他扭頭嚷道：“赤影！源凰到哪裏了？”
“已經到了隕石位置了，大概，也許。”雖然赤影的語氣頗為恭敬，但卻讓人聽起來非常不舒服，“老闆你也知道，那小子不是一瘸一拐嘛，別急……”
咚！
先知將法杖末端重重的砸在地面，怒喝道：“給我盯緊點！如果那小子開溜，你知道該怎麼做！”
面對突如其來的呵斥，赤影不怒反喜，連連點頭。見狀，先知嘖了一聲，回過頭去繼續盯着隕石方向，不再言語。
赤影被吼了卻反而覺得高興是有原因的。他希望先知變得焦躁，而且越焦躁越好。因為他也是前不久才得知這麼多年先知隱居起來是因為預知魔法的遠度只到今天中午。不知道更詳細的情報，尤其是預知具體截止至中午幾點。所以，唯一的判斷依據就是先知的態度。越是焦躁就證明越接近預知的極限了。
先知走後，「先行者商團」逐步被黛幸泉麗控制，赤影也不例外叛到了新老闆的旗下。有錢就是爺，有力量就是祖宗，這沒什麼好奇怪。但赤影的性格有些奇怪，對於誰是老闆誰是大法師毫不關心，他只是想弄死先知而已。當初為先知效力也是為了更加接近獵物，得到更多的行刺機會。
方才見面前，他高高拋下一顆漿果就是例行試探──如果先知的衣服被染上半點顏色，就證明老傢伙沒有法力了，他會立刻抹斷後者的脖子──先知也清楚這件事，兩人就這樣互相利用着，心照不宣。
他想殺先知好多年了。至於最初是因為什麼……
大概是先知年輕時創造的那項奇迹般的記錄吧──身無半鐵的沐浴在五十名精銳弓箭手持續一分鐘的箭雨之下，未傷分毫，全憑預知魔法躲閃。從此，先知被世人歌頌作「最接近不死不滅的大法師」。也是從那個時候，赤影想殺先知想的牙根痒痒。一來二去就變成了如今的雇傭關係。
傳來幾聲乾咳。
聖騎士團長忽然向赤影搭話問道：“您好赤影閣下。向您這樣的……”他頓了頓，繼續問道，“為什麼會來呢？”
“嘻嘻。原因有二哦。”赤影忽然笑了起來，明明是瘦高男性，卻前後搖擺花枝亂顫起來，模樣有些妖異，“我家老闆在頂級刺客里只信得過我，叫我來盯着他家學徒會不會逃亡。逃就殺，嘻嘻。”其實不逃也殺就是了，“第二呢，我相思病害得很深啊。”
話音未落，赤影的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朦朧霧氣，目光搖曳的上下打量先知。這種眼神令聖騎士團長不禁皺起眉頭。實情是赤影已經想殺死先知快想瘋了，比相思病還嚴重。
黛幸泉麗下令，如果中午時限過後先知的法力仍然沒有恢復，就殺掉那個老傢伙。
但赤影不想聽任何命令，更不會老老實實等「時限過後」。萬一法力真的再度恢復，他不就再也沒有機會行刺了？所以他一直在緊緊盯着先知的情緒變化，等待瀕臨預知極限的那個瞬間，立刻動手。
赤影在蒙面之下舔了舔嘴唇。全身血脈都在瘋狂的躁動着，殺意幾乎快壓抑不住了。
聖騎士團長繼續問道：“我剛才有留意到您的那根短矛……上面似乎有非常不潔的法力，是否有看錯？”
“沒錯。裏面確實混了一些黑系魔法。效果是如果我死了，怨念會化作詛咒，催動短矛爆炸。”
“那麼我正式宣告您被冠以邪教徒的罪名逮捕了！”
“隨便。”赤影聳聳肩，露出了滿不在乎的神態說道，“我倒是想反問偉大的聖騎士團長大人，你在長年採取閉關鎖國政策的祖國身居要職，是如何將星隕大陸語說的如此流利的？嘻嘻。”
“你！”
面對如同叛國罪的指責，聖騎士團長勃然大怒，將劍抽出鞘。
先知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好了，別吵了。等事情辦完之後，你們願意如何都行。”雖然早就預料到這番對話，但他還是必須耐心聽完然後勸阻幾句。說實話，隨着法力不斷提升和閱歷增長，他越來越深感預知魔法的無可奈何。
赤影嗤笑一聲沒有生氣，只是聖騎士團長仍然怒火中燒。順着話茬將憤怒都發泄到先知身上：“先知閣下，我們一行五人可是瞞着祖國漂洋過海，長途跋涉慕名前來尋求您的幫助。我們有大賢王在中間介紹，約定在先。我們幫您，您幫我們。希望您沒有忘記！”
“當然。你隨便打聽吧，我向來言而有信。”
聖騎士團長指着赤影對先知問道：“約定里可沒有提到，我們需要和一名黑系施術者共事！”
“赤影他只是學了一點黑系魔法的皮毛。”
“那也無法容忍！”聖騎士團長緊握着劍柄，聲音逐漸提高，“我們還需要呆站在這裏多久？什麼時候才能完事？你剛才說了不會阻止我們討伐一名邪教徒，別忘了！”
先知忍無可忍的翻了翻白眼，仰天嘆了一口氣，有氣無力的回答道：“快了，快了，馬上就到時間了。你能不能集中精神保護我，稍安勿躁？我大老遠把你們請過來是期待你們技藝精湛的防護魔法，不是來聽你們吵架的。”
“……”聖騎士團長緊鎖雙眉，遲疑了幾秒，指着赤影問道，“既然說我們是來保護您的，那麼那個邪教徒又是來做什麼的？就憑他，一個刺客，也能保護別人？”
先知沒有回答。
聖騎士團長心裏非常不滿。首先他完全沒有料到名聲遠播海外的偉大先知，居然會虐待學徒。這令他不禁懷疑先知的人品，懷疑此行交易的可信度。他也能明顯的感覺到赤影針對先知的殺意越來越濃烈。一個玩弄獵物，不懂忠義，學習黑系魔法的刺客不可能是什麼好東西，這主僕兩人就是物以類聚，一丘之貉。
他開始擔心現在究竟會不會履行約定。
先知早就料到了現在的爭執。預知歸預知，能不能解決又是另外一碼事。
聖系的魔法以防護見長，但無論是捲軸還是短杖都難以入手，逼不得已先知才將頂尖高手請了過來。哪怕存在互換條件，來幫忙也是好事，只是這個聖騎士團長偏偏堅持要帶四個人同行，這就令先知有些不安了。他擔心這幫聖騎士們會對自己不利，憑如今有限的預知難以應對，所以才故意又叫上了赤影。赤影的作用不是保護他，而是阻止源凰逃亡，以及與聖騎士們互相抗衡。
無論是聖騎士想殺他，還是赤影想殺他，在如今誓不兩立的局面下都不可能做到。
……沒錯。先知怕死。
沒人不怕死。
尤其是看透了好多年之後未來的人，尤其是能夠迴避箭雨最接近不死不滅的人，尤其是擁有頂級法力和財富的人。
先知又不傻，怎會想不到「預知不到明天，是因為今天要死了」這種事。只是不肯相信罷了。所以才拚命的用上所有的防護魔法，甚至從遙遠的彼岸找來了高手當保鏢。他已經為了活命竭盡全力。
他完全不明白，既然隕石已經墜落有段時間了，既沒砸死他周圍也沒有任何人靠近，他怎麼會喪命的？
──果然是因為隕石含有未知礦物造成的法力干擾吧。嗯嗯！我可是偉大的先知，最接近不死不滅存在的人，頂級大法師，家財萬貫，怎麼可能會莫名其妙的死掉？
這樣想着，先知就死掉了。
那個小圓筒被彈飛時發出的聲音太輕了，體積也小，速度也快。他們正在爭吵、猜忌、各自盤算之際，小圓筒已然悄悄的飛至他們的頭頂，發生了爆炸，毀滅了方圓數百米的一切。
實在是毫無徵兆，先知以第一視角的魔法不能預知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