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年意氣
“妖人！休要胡言！”徐茂林突然大喝道。
“茂林。”程九逍回過頭，低聲說了一句，示意他不要出聲。
“公子……”徐茂林還想再說什麼，不過看着程九逍平靜的面孔，張了張嘴，便不再說話了。
算命先生看到這幅情形，又捋了捋鬍鬚，繼續說了起來：“呵呵，程公子，這東風啊，也是你的貴人，你若想尋到這人，得……”
“先生不必再說了。”程九逍打斷了算命先生的話，“在下無意化龍，告辭。茂林，給先生取十兩紋銀。”
徐茂林得命，雖然對這算命先生不爽，卻還是取出十兩紋銀，遞到算命先生手中。徐茂林這時也對算命先生一拱手，帶着徐茂林離開了。
那算命先生目送這二人離去，搖頭一笑，不過還是利索地把銀子塞進袖子裏。“收攤嘍。”他自言自語着，把倚在牆上的書有“算命”二字的白旗抄在手裏，便要離開此地。
“呦！孔霖，要回去啊？你今兒收攤有點早啊！”這時，一旁賣芹菜的菜農朝算命先生打招呼。
“啊，是要收攤了。剛剛遇到個闊綽人家，多給了我些錢，就打算早回家了。”算命先生孔霖回了一句，便搖頭晃腦地離去了。
“諸王苦爭天子榻，孰料真龍在人間啊……”他胡言亂語着。
……
十三天後。
“拜見東方伯父。”
“賢侄請起。”東方洪擺手，躬着身子的程九逍才直起身。
“伯父身體可還安康？之前您寄與我的信中說染了風寒，九逍甚是挂念。”程九逍問道。
東方洪拍了拍胸膛：“哈哈哈，我早就好了。風寒，小毛病而已。”
“伯父還是多注意身體才是。”程九逍說道，“伯父，我去松桂書院，是想……”
“我知你素有主見，你不想去讀貢士，便不讀罷。我等會就寫一封信，你拿着這封信去龍門郡尋禮部鄒凱歌鄒大人，他自會引薦你去松桂書院。”東方洪不等程九逍說完，便已經答應了下來。
之前程九逍寄給東方洪的信中，不僅是說了到達的日期，主要就是說是他想去松桂書院讀書的事。
程九逍一年前便以解元之名中舉，通過鄉試。後來他本打算繼續考取貢士，入朝做官；不過前一段時間他改變了想法，打算去松桂書院讀書，修身養性，不想再爭名奪利了。
程九逍又是個什麼身份呢？他便是當初老宮女抱過來的孩子，至於他的姓名，並不是東方洪給起的，而是包裹着幼時程九逍的小被子裏夾的信里提到的。信中說，他是原戶部尚書丞公祿的孩子，這封信也是丞公祿寫的。
丞公祿是高祖任命的戶部尚書，初時頗得高祖信任，其妹妹更是嫁進皇宮，給高祖做妃。可惜好景不長，他的妹妹，高祖之妃，在生下一個皇子之後不久便病逝了；他自己也因為貪污而使得全家老小都獲罪入獄。幸而高祖念及舊情，沒有殺他們；卻也一輩子只能待在牢獄之中了。
丞公祿在信中說，程九逍還小，不想讓這孩子受牢獄之苦，便偷偷送到東方洪這裏，希望他代為照顧。為了掩人耳目，更是把姓氏由“丞”改做“程”。恰巧東方洪的部下程玄無子，便又把程九逍托給程玄做子，這才瞞過了朝廷。
程玄是東方洪早年的部下，他雖然已經娶妻，卻一直無子。東方洪把程九逍交給他，本打算讓他收為義子，程玄卻提議直接說是親生即可；他後來也確實對程九逍視如己出。程玄在龍門郡做事，所以程九逍才一直待在龍門郡，跟他父親程玄一起。
“多謝伯父。”程九逍再拜。
“你父親近年可好？”東方洪轉了話題。
“父親很好，前一段時間還出去遊獵，打了只梅花鹿回來。”程九逍說道。
“哈哈哈哈，程玄還是好打獵啊。當年要打仗了，我教部下集合，結果點卯程玄不在，我一打聽，嘿，這小子去掏兔子窩去了，氣得我啊，當時差點砍他的頭！”東方洪笑了起來。
聽着東方洪的話，程九逍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心想自己父親當年也有這種糗事啊。
“跟我這老人家說話，也沒什麼樂子。旭兒今天沒出門，你去尋他玩吧。”東方洪擺了擺手。
“與伯父聊天，也是樂事啊，還能聽聽我爹的樂子。”程九逍回道。
“哈哈哈，你想知道你爹的樂子，你自己去問他便知啊！”東方洪打趣道。
“我覺得我要是問了，我爹要拿棒子追着我打。”程九逍苦着臉說。
“嗯，這倒是真的。那小子臉皮薄，要面子，你確實開不得他的玩笑。”東方洪也想了想，這麼說。
“那伯父，九逍退下了。”
“去吧去吧，旭兒在小花園那裏。”
……
東方旭正坐在小花園的涼亭里飲着茶水。東陽縣在寒陵郡的南邊，氣候相對要暖和一些；現在又值盛夏，所以小花園裏倒是繁花緊簇，蝶舞鵲飛，還能聽到幾聲蟬叫。突然，他看到一道身影進了這小花園，不禁大喜，連忙迎過去：“九哥！你來啦！”
“旭弟，好久不見。”程九逍見到東方旭，也是頗為歡喜，當即快步走過去，與東方旭抱在一起。
“九哥，咱哥倆倒是好久沒聚到一塊兒了。我爹不許我出遠門，我也沒法去龍門郡找你。”東方旭抱着程九逍，話匣子就打開了。
“快一年了。上一次還是我考取解元的時候來你家才見面的。”程九逍點頭說道，二人隨即分開，一起到涼亭坐下。東方旭又給程九逍添了杯茶。
“唉，九哥你真厲害，讀書有天分。我就不行了，學不下去，這是能識幾個字而已。”東方旭有些鬱悶。
“旭弟此言差矣。我學文，你卻是習武。我看你比去年又結實了不少，個頭也趕上我了。你也進步不小啊。”程九逍打量着東方旭說。
“武功上我也有些不順。我隨蕭叔練了三年功，步法大進不假，可是始終沒有練出氣勁，生出內氣。”東方旭有些苦惱，“不生內氣，我就不能修心法，終究是個外家武者。”
程九逍對習武之事也不懂，不知如何寬慰東方旭。
“蕭叔說習武要順其自然，時機至則內氣生，急不得。我也知道這個理兒，就是心裏靜不下來……”東方旭倒是自家事自己知，“不說這個了，來，九哥，喝茶，等會就涼了。”
程九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茶！”
“是吧！我從我爹那拿的。”東方旭樂了。
旋即，兩個少年便天南海北地扯起來，饒是老成穩重的程九逍，此時也釋放了少年心性，頗有些放浪形骸。少年意氣，便是這樣純粹的淘氣活潑。
若干年後，東方旭和程九逍，偶爾還回憶起此時的歡快，卻不能再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東扯西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