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原來在這兒

十二月初一，即便是素來有着春城之譽的大理國，也就是後世的雲南，也隨着烏雲密佈、不見陽光而變得寒冷起來。

南方的冷，是透骨的陰冷，那是不管穿着多厚，都依然會覺得透風的冷，按照後世的說法，那就是南方的冷，是魔法傷害，衣服的多少，抵禦的是物理傷害，對魔法傷害，它便無能為力了。

便是因為這個原因，跟隨着辛羸朝着寧安城進發的蜀中禁軍，一個個都在風中縮得彷彿一個鵪鶉一般，瑟瑟縮縮的，看不到半點大軍該有的煞氣，反倒是扭扭捏捏的兒女氣息，濃的散不開。

辛羸倒是因為有着後世南方人的身體素質在，再加上前段日子還去過天山，然後，如今更是從頭到尾呆在大帳內，大帳內更是從早到晚的燒着四盆火炭。

因此，他倒是不覺得有多冷。

微微皺眉，這突兀的天氣變化，已經打亂了他佈置好的戰略節奏。

正愁眉思索着，大帳外傳來一聲急促而發顫的稟報之聲。

“報！元帥，先鋒軍急報！”

“進來！”辛羸頭也沒抬的開口道。

片刻后，大帳帘子被掀開，傳令兵瑟縮着沖了進來，儘管連嘴唇都冷得有些發黑，可畢竟是在主帥面前，傳令兵以絕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杜絕了身體自然的抖動。

“稟報元帥，先鋒軍在那河橋被大理人發現，部分先鋒軍與大理斥候開始短兵接戰！”傳令兵咬着牙，讓自己的聲音盡量不顫抖。

辛羸皺了皺眉，這下可就麻煩了。

本來一開始他就是打算突襲，攻其不備的，並且一路上也的確是這樣做的，首先，一路展開先鋒軍和跟隨他來大理的三十名影衛軍，將大理的斥候盡數消滅。

儘管，斥候長期不出現，也會引起敵方的警覺，可問題是，他的行軍速度足夠快，完全可以在大理那邊反應過來之前就殺到安寧城下。

與之同時，八位都指揮使攻打洱海海橋那邊，他也吩咐了下去，讓他們多舉旗，甚至在那邊舉起了他辛羸的大旗，以此讓大理以為，他辛羸在接受了楊懷興的前車之鑒之後，已經不打算再去管顧寧安城那個鬼地方了。

可壞就壞在這天氣！

本來好好的艷陽天，突兀的一降溫，整個大軍行動速度緩慢了起來。

現如今，先鋒軍更是直接與大理斥候在那河橋交手了，這麼一來，大理人豈不是早就知道他已經來了寧安這邊，到時候，又如何在出奇制勝啊！

微微皺眉，辛羸淡然開口道：“讓先鋒軍回來，就在這那河橋建立營地，先與大理隔河相守便可！”

“喏！”傳令兵迅速應諾一聲，緩緩的轉身，不情不願的朝着外面走去。

實在是，這大帳太過溫暖，他已經本能的不願意在回到外面那個冰冷的世界去了。

等到傳令兵離開之後，辛羸轉身取出地圖，直接鋪開在地面。

大理的軍隊，應該不止八萬，至少是有着十五萬，就這十五萬，還不包括大理都城以及大理國各個城市的防備力量。

那麼，另外七萬大理軍隊，到底會被佈置在什麼地方呢？！

他仔細的研究着地圖上的己方兵力佈置。

他自己帥五萬大軍，在那河橋北岸防守，八位都指揮使帥兩萬大軍攻打洱海海橋，然後，劉錦棠帥三萬大軍南下滄水，三路大軍，便是他與八位都指揮使的距離最近。

可即便最近，也有着近乎二百里的距離，他與劉錦棠率領的大軍，甚至有着近乎六百里的距離！

這似乎，有些犯了兵家大忌啊！

三路大軍根本就沒法形成掎角之勢，這樣一來，相當於三路大軍已經被完全孤立開了，這樣的話，若是在洱海海橋與這那河橋之間的地域內，突然的多出了一隻大理軍隊的話，對方往西北可以包夾洱海海橋，往東南，可以與寧安城一起將自己圍剿起來。

……！

辛羸眉頭越皺越緊，可問題就在於，他現在沒法直接攻打寧安。

當真是，棋輸一步錯啊！

如果沒有天氣這個不穩定因素的影響的話，他一開始的戰略佈局，是直接從整個整體上去瓦解大理的，可以說，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只可惜，這一場突然的天氣變故之後，當初最完美的戰術佈置，反倒成了可能覆滅他的根源！

想到這兒，辛羸心底不由得又對遠在幾千裡外的趙曙產生了恨意。

麻痹的，要是老子揮下是十萬西軍，而不是這廢物一樣的蜀中禁軍，還要考慮什麼戰術么，。直接就可以橫推大理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正是因為蜀中軍隊的不靠譜，辛羸才會想到先來攻打寧安城，因為，王師約手裏還剩下的兩萬人，可是從河北軍抽調回禁軍護衛的。

若是有着兩萬河北軍作為主力，到時候平推大理，也會很簡單！

“辛一！”辛羸淡然開口。

空無一人的大帳內，緩緩的浮現出辛一的身影。

“十一郎！”

“傳令下去，三十名影衛軍各自散佈出去，依靠他們各自掌握的情報線，覆蓋整個洱海海橋到這那河橋一帶的地獄，最好是，直接揪出大理那可能存在的另外七萬大軍的所在！”

“喏！”辛一應諾，迅速消失在原地。

辛羸則緩緩的看着眼前的地圖，又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在一片戰爭迷霧中，根本不知道敵方的後手佈置的時候，他完全不敢隨意動用手中的兵力，因為手中的每一個籌碼，都特么是有限的！

說來也是搞笑，整個大宋幾百萬的禁軍，結果成了有限的籌碼！

時間便在這種無聊的思索中度過。

三天後，十二月初四。

天氣依然很冷，天空還是密佈着陰雲，或許，這是因為後世的那個准靜止鋒的原因？！

影衛軍放出去之後，歷經三天，也沒有傳回來有用的消息，就好像，大理真的只有寧安城下的八萬人，而那外七萬人，就是從來都只是辛羸自己的臆想，根本不存在一般。

“辛一，你覺得，大理的軍隊，有多少？”辛羸有些不確定起來，於是朝着辛一問起來。

辛一微微一笑：“十五萬！”

“為何？”辛羸心底微微放鬆了一下，心底止不住升騰起來的自我懷疑終於壓下去了。

既然別人也覺得有十五萬，那麼，或許不是他猜錯了！

辛一看着辛羸，眼中閃爍着一絲那一察覺的溫柔：“因為你說過，我完全相信你！”

這……！

說不清心底是失望還是感動，總之，辛一這個回答，於事無補。

辛羸皺了皺眉，又接着問道：“假如，假如你是大理的皇帝，假如大理真的有十五萬大軍，那麼，另外七萬大軍，你會將它們安排在哪兒呢？！”

辛一微微一愣，她很喜歡這種被十一郎需要的感覺，可這種需要，她卻給不了。

搖了搖頭，辛一道：“辛一隻負責殺人，關於戰爭部署，辛一不懂。”

辛羸笑了笑，又搖了搖頭，轉身看向地圖。

正在這時候，一個傳令兵沖了進來：“稟報元帥，有個叫王導的人，自稱是從寧安城中逃出來了，想要見您！”

辛羸聞言，豁然抬頭。

王導？

寧安城中逃出來的？！

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辛羸開口道：“讓他來大帳！”

“喏！”

片刻后，大帳帘子再次被掀開，一個衣衫破爛高八尺（一米八六左右）的男子，緩緩的走了進來。

進入大帳的瞬間，這男子便直接單膝跪了下去：“天策軍王導，參見辛指揮使！”

天策軍？！

“你是天策軍？！”辛羸緩慢的問道。

王導緩緩的抬起了頭，露出了那一張雖然狼狽，卻依稀能看出幾分英俊的臉龐，道：“是！王某乃是陛下派去輔佐駙馬爺的，隨性的，有一個小隊總共十名天策軍成員，可惜，現在只剩下王某一人了！”

“唔……”辛羸點頭，心裏卻在想，這趙曙倒是對這王師約不錯啊，大家都是你的未來女婿，憑啥對王師約就那麼照顧，對老子就那麼不待見。

講真，老子一個能抵得上至少十個王師約好吧？！

“恩，那你此番逃出來見我，有什麼想法么？！”辛羸微微笑了起來。

王導淡然開口：“聽聞辛指揮使三日前便到了那河橋，卻為何不攻打寧安城外的大理人呢，莫非，辛指揮使公報私仇，想等駙馬爺死了再攻打么？！”

王導話音剛落，辛一已經出現在王導身前，短劍橫在了王導的脖子上，隱隱隔開一絲血痕。

“怎麼，辛指揮使還想殺了王某不成？莫非，辛指揮使當真有反心，否則如何敢殺我天策軍之人？！”王導卻是絲毫不懼，直勾勾的瞪着辛羸。

辛羸凝眸，仔仔細細的打量着這叫王導的傢伙，淡然道：“我想，我可能知道王師約為何會喪師八萬了，而楊懷興又為何會喪師十萬了！想來，都是你天策軍急功近利罷？！”

“胡言亂語，狗血噴人！”王導怒喝。

辛一皺眉，手上用力，短劍沒入王導脖子半分（一寸十分，一分三毫米左右，半分，大概指甲殼那麼厚），鮮血緩緩的從那半分深淺的口子流溢出來。

辛羸對着辛一搖了搖手，道：“天策軍很厲害啊！”

“既然你們那麼厲害，大理人殺了你九個兄弟，你應該去找他們拚命才對啊，來找本帥幹嘛？！”

“本帥？！安南軍元帥乃是駙馬爺王師約！”

“哦。”辛羸不咸不淡的點了點頭，問道：“你來找我，就只是想讓我攻打寧安城外的大理人，從而救出你口中的駙馬爺？！”

“自然！”

“還有其他的么？！你來找我，還有其他的事情么？！”辛羸很認真的問道。

“沒有！辛羸，你如果不出兵，王某必定參你一本！”

好嘛，之前雖然不承認辛羸是安南軍主帥，可好歹還是稱呼辛羸指揮使的，可現在，倒是直接指名道姓了。

辛羸無聊的轉過頭，同時，淡然開口道：“辛一，把他拖下去，先讓他寫一份罪己書，將王師約和楊懷興的喪師敗軍之責都弄進去，然後，殺了了事！”

辛一眼中泛起異彩，重重點頭：“喏！”

她就喜歡十一郎這毫無顧忌，任性洒脫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不像辛櫱，若是將此時的十一郎換成辛櫱，大概，這位王導會被好吃好喝的照顧起來吧？！

王導滿臉不可置信：“辛羸，你敢？！”

辛羸回頭：“聒噪，先割了他的舌頭！”

辛一手起刀落，短劍塞進王導嘴裏攪動一圈，王導張開嘴，鮮血混着舌頭碎片還有一兩顆牙齒，一起吐出來，最後只剩下了哼唧哼唧的聲音。

辛一解氣的看着王導，直接拖起王導朝門外走去。

辛羸則繼續坐在桌案邊，看着地圖上的所有標記出來的重要地點。

正在此時，辛羸看着地圖，神色豁然一變。

他所在的那河橋，如果以後世的地圖來看，大概就是在澄江附近。

而西出澄江五十里，便是一片廣闊的大湖，那片湖，似乎就是後世撫仙湖！

如果，對方藏兵湖上的話，只要自己這邊跟寧安城外的大理軍隊打起來，到時候，對方從湖上登陸，三十里的距離，轉瞬即至，立馬就會陷入大理的包夾之中。

本來五萬對八萬就沒什麼優勢可言，若是背後再出現七萬，恐怕他辛羸也會背上一個喪師數萬的名頭！

這麼一想，辛羸腦門上浸出細密的汗珠來。

“辛一！傳辛一！”辛羸大喝。

傳令兵迅速離去，片刻后，辛一回來。

辛羸直接開口道：“立馬發佈命令給散佈出去的影衛軍，讓他們，前往西面的湖上探查！”

辛一點頭：“喏！”

等到辛一離去之後，辛羸心底才緩緩的鬆了一口氣，只不過，似乎都不用探查，辛羸就已經確定了對方那七萬大軍就在湖上。

這樣的話，應該提前做準備了！

這樣想着，辛羸再度開口道：“來人，馬上召集所有四品以上軍官，召開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