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銅鑼化煞
“你才容易招鬼呢!”我生氣地說道,哪有這麼不會說話的人啊,可一想到張楚山的老實程度,又怕起來,這人應該不會說瞎話故意嚇我的,難道我真容易招鬼?可下午他剛說畸胎瘤不是鬼胎來着。
“我,我,我今天走時管小敏要了你的八字,你八字偏陰,應該從小就體質弱,這種人如果遇上適合的環境便容易招不幹凈的東西。”張楚山結巴了半天,終於道出原緯。
“那八字偏陰好不好?”我還是挺擔心的。
“不好!全陰不好,偏陰也不好,命苦,一輩子婚姻不順!”張楚山還是缺心眼式的單純,說話一點都不含蓄。
我脾氣再好,也忍不住發作:“你才婚姻不順呢,你全小區都婚姻不順!”真是氣死我了,沒見過這麼不會說話的,活該他挨罵。
張楚山好像被我罵愣了,半天才小聲地說:“這是算命師這麼說的,我們風水師可不覺得什麼都是命註定的,能改……”
我也冷靜下來了,可能他沒有惡意,就是說話不中聽,而且我在感情上也確實不順,都要結婚了還莫名其妙分手了,說婚姻不順也確實對的。氣一消,我便說道:“要不你明天和你叔叔一起來我家吧,我現在不方便下樓,得在家養傷。你說的招魂師什麼的,我也不懂,明天當面聊過再決定吧。”
既然我答應考慮,他的目的也算達到了,於是互道了晚安,掛了電話。
小敏過來敲門,問我怎麼了,剛才說話聲好激動。我便把張楚山明天和他叔叔要一起來的事和她說了。
“呵呵,怎麼要見家長啊?”小敏開着玩笑,但好像又有點醋意。
我說怎麼可能,剛才差點被你家那不會說話的帥哥氣死,於是把他說的招魂師的事和她詳細說了。
小敏自然也不懂招魂師是幹嘛的。
既然她進了我的屋,我便拉着她不讓她走,今晚就和我擠在一起睡。白天聽到張楚山說我房間有東西,我已經不敢一個人睡了。
睡到半夜,忽然覺得有人推我。我迷迷糊糊地睜眼,見到小敏披頭散髮地站在床前,機械地一下一下地推我,那動作看起來更像是揉面。
我被嚇了一跳,輕喚道:“小敏,小敏,你怎麼了?”
小敏不為所動,還是不斷地重複着剛才的動作。我見她兩眼空洞,涎水流得老長,有一滴還甩到我臉上。
我驚叫道:“你要幹嘛?”
小敏用手一指對面的牆:“他要吃飯。”
“誰要吃飯啊?別嚇我,這屋裏除了我們哪還有別人?”我站起來就想跑,卻被小敏一把推倒回去,力量出奇地大。
我雙手拚命在空中揮舞,阻止她再碰到我的身體。卻發現根本沒用,陷於瘋癲狀態的小敏異常靈活,我試了幾次都沒逃出她的魔掌。
“手機,對了,上次一聽手機響動她便醒過來了。”我突然想起這個,慌忙在枕邊亂翻,感覺手抓住了一個方形的東西便使勁向外扔了出去。
啪地一聲響。
小敏的身體一下僵住。我試着推了推她。
她突然睜開眼睛:“幹嘛?啊,我怎麼站在這?”
我小心地問:“你醒了嗎?快被你嚇死了,你是被鬼上身了還是在夢遊啊?”
小敏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剛才那個人要吃面,我揉了半天麵糰,正準備切手擀麵呢,就醒了。”
我問道:“哪個人啊?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就那個,那個飲水機里。”小敏指着牆旁邊的飲水機說道。
我鬆了口氣,看來小敏剛才只是夢遊,說的自然也是夢話。飲水機哪能藏人,每天都要喝水的。我打開枱燈,扶她坐在床邊,發現剛才她流的口水把衣襟全打濕了,她的嘴角還留着白沫呢。便又安慰道:“沒事了,我給你倒杯水。”
我拿起床頭柜上的杯子走到飲水機前,低頭加水。一想到全是誤會,便覺得人又疲倦起來。水加滿了,我把加水的開關向上一扶,眼睛順便向水桶里向了一眼。
水桶中,一個大腦袋的嬰兒正泡在水裏,歪着眼睛向著我看。
我啊地大聲尖叫,磁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那桶中嬰兒的大頭竟隨着聲響凹陷進去,身體緊跟着如泄了氣的球一樣瞬間癟了下去,轉眼間只剩一張帶着頭髮的皮在水裏飄浮。
我跳起來拚命向床上跑,腳丫踩在破碎的瓷片上,扎得鮮血淋漓。
我緊縮在床角里,一個勁兒地哭,被褥上都沾滿了血。
“怎麼了?怎麼了?”小敏看到我哭,也跟着哭起來。
“我看到孩子了,我生的孩子,在那個水桶里呢。不是瘤,就是孩子。”我連傷心帶被嚇,整個人已經情緒失控。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小敏哭着勸慰我,“那些都是鬼騙人的,千萬別信啊。”
“對,都是假的。”我一下想起了張楚山,只有他才能救我們。我跳下床,滿地找丟出去的手機,全不管腳的疼痛,我走的地面都留下了一個個血腳印。
小敏追在後面哭着說:“婷妹,你幹什麼呀?你別嚇我。”
我張着雙手在地上摸了半天,終於抓起了一個扁平的東西,一看真是我的手機。這手機連救了我好幾次,如今屏幕已經裂了,好在屏幕還能顯示。
我打開通訊錄,顫抖着按了回撥。過了好久電話才被接聽,對方口齒含糊,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喂,誰啊?”
“張楚山,快救救我。”我放肆地大哭,“我看到孩子了,他要取我命……”
“怎麼回事?說清楚一點。”
“我看到他了,他就泡在水桶里,是沒有肉的,就剩一張皮。”我語無倫次。
“先冷靜下來,別慌!”張楚山嚴肅地說道,“照我說的做,別的什麼都不管。不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分神。”
我抽泣道:“我要做什麼啊?”
“豎箭指,以自己為中心,向床的四周畫出先天八卦。先畫乾,再畫兌,然後是離、艮……”
我邊哭邊照做,卻發現什麼是箭指不知道,那幾個卦也不清楚:“乾咋畫啊?嗚嗚,三個橫。那艮呢?嗚嗚,要先畫兌啊。啥叫兩個短橫啊?上面兩個是長的還是下面兩個長的?嗚嗚,怎麼離也是兩個長的啊?兌我又忘了怎麼畫了。嗚嗚嗚……”
張楚山快被我折騰瘋了,他在電話里吼道:“這個別學了,笨死了,什麼都學不會!現在去找個鑼去吧,沒有就找個銅盆,拿到神像前拚命地敲,一會兒就好了。”
張楚山為人老實,但這脾氣可不本分。
“銅鑼有的,”我情緒平穩了許多,“可我不敢到神像前敲,我怕他像鬼胎一樣報復!”
張楚山耐着性子向我解釋:“今年年五黃在東北,正好神像在的位置。敲鑼可以暫時化解五黃,鬼的五行屬木,也怕這個。敲鑼能應付一下,起到震懾作用。你見過工人裝修房子嗎?都是先放鞭炮或敲鑼的,和這道理一樣,目的是為了化煞。”
裝修前放鞭炮這事我倒見過,他這麼和現實一聯繫,我便明白了。便抽搭道:“哦,知道了……”
知道了一出口,那邊就掛了電話,連“年五黃”是什麼之類的問題都沒給我時間問。
應對的方案有了,我也開始感覺到腳掌的痛疼了,鑽心一樣根本不敢碰。我讓小敏先不要管我,去牆邊的箱子裏把銅鑼翻出來,然後扶起我,一起壯着膽子走到那個裹着紅布的神像前。
“你敲還是我敲?”我感覺到神像上的陰冷氣息向我壓過來。
“我不敢,還是你敲吧。”小敏的膽子比我還小。
我接過銅鑼,正猶豫着要不要敲下去。便見神像前供水的杯子突然暴出個水花,那嬰兒泡在水桶的景象一下便映在我眼前。我嚇得腳更軟,銅鑼便跌在地面,發出咣當的脆響。
那種銅鑼的迴音彷彿具有魔力,一下穿透力衝破了眼前的迷障,我和小敏同時打了個哆嗦,腦袋頓時就清醒了許多。
“好像有用,”小敏說道“我覺得眼前都比之前明亮了。”
她撿起銅鑼,發泄似的敲起來,連敲了十多下,震得人耳朵都聾了。
等停下來時,我倆發現外邊的燈光已經亮了一片,接着便是各種開窗的罵街聲。我倆趕快關了燈,擠進一個被窩裏,蒙頭裝傻。經過這一番折騰我倆也累了,一會兒就睡著了,直到日上三竿。
待聽到房門被敲得震天響時,我倆才一咕嚕爬了起來。
“是不是房東來找我們算賬?昨晚驚動了那麼多人。”
“那你去看看,他要是敢說我們,你就罵他給我們住鬼宅,讓他退錢。”
一會兒工夫,小敏滿臉通紅地跑回來:“不是房東,是張楚山來了。”
我哎呀叫了一聲,對着門外喊道:“等一下,等一下。”然後和小敏二人手忙腳亂地穿衣、梳洗、打扮。
可睡了一覺后,我的腳痛疼感更加明顯,我疼得腳不敢着地,更不敢穿襪,甚至不敢穿褲子。此時很想只裹着一個床單,再坐在輪椅上讓人推着走。最後套上了一件肥大的連衣裙,再用毯子蓋着腿,由小敏扶着,坐到沙發上等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