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遊魂線
等了半天,大師是被請來了,不過怎麼說呢,是個有點小帥的年輕人,只是和我心中上了年紀的大師實在差得太遠。這年輕人不僅話少,而且看着有點靦腆,看不出能有降妖伏魔的本事。
我心中奇怪,便把小敏拉到一邊問她怎麼回事。
小敏不好意思起來:“那些店裏的大師好貴,張口就上萬,而且聽那意思,還不一定夠呢。這個便宜,是在路邊撿的。”
“撿的?”我疑惑,大師還能撿?
“嗯。他在路邊和一個大師吵架,說人家這是看得不對,那裏看得也不對。就像那種初出茅廬又不諳世事的人,說不定是有本事的。而且長得挺帥的……”
看着小敏的花痴相,我暗氣她做事不靠譜,這是請大師還是相親啊。便存了找個借口打發他走的心思,小敏說這人沒江湖經驗,那估計好騙。
那年輕人坐在沙發安靜地喝着剛才我給他倒的白開水,把隨身帶的雙肩包放在身旁。
“大師怎麼稱呼?”我問他。
“別叫大師,大師這名不吉。我叫張楚山,叫我小張就行。”那年輕人問一句答一句,不像是來抓鬼的,倒像是頭次上門的新女婿。
“小張你看看,我們這房子最近總出怪事,這要抓鬼的吧?”我問。如果他回答得不讓人滿意,便找個借口請他走。
“抓鬼?”張楚山抬起頭來,“我是陰陽師,不是法師,不會這個。”
上來就說自己不會抓鬼,這坦率程度大出我的意料。我還是忍不住問一句:“陰陽師不會抓鬼嗎?”
張楚山語氣有點憤慨地解釋道:“陰陽師就是風水師,也叫地理師。我知道網文里好多瞎扯淡的說陰陽師是風水師加法師的結合,或者乾脆指法師,其實在民間傳承里只有風水師才叫陰陽師,看陰宅和陽宅的,別的師傅都不叫陰陽師。”
他說話小白且憤青,實在和我心中的大師沒什麼重合點。
可能小敏看出我的不高興來了,便開口讓張楚山先看下風水上有什麼問題,閑聊的話過一會兒再說。人是她請來的,一進門就走總是不好看。
張楚山點了頭,從雙肩包里拿出一個紅袋子,打開來,從裏面拿出一個方形的羅盤。他開始小聲地念着咒語一樣的話,我只聽清有兩句是什麼“左居南斗,右居七星”。
然後他站起來在客廳轉了一圈,便把羅盤靠在西面空曠的牆上,開始用大拇指撥動內盤轉動。
“咦?遊魂線!”張楚山皺起了眉頭,“麻煩把這屋子裏的電閘拉了,電磁對羅盤有干擾。”
小敏聽話地到房外的走廊去拉閘,我則好奇地湊上前來看他手裏的那個叫羅盤的東西。
“啥是遊魂線啊?”我問。
張楚山指了指圓盤上壓着的紅色十字線。
我伸長脖子看了半天,只看到他手指的紅線正壓在“巳”和“丙”兩字之間,別的也看不明白,那羅盤的字太多了,密密麻麻一圈套一圈。
小敏從外進到屋來,說是電閘已經拉掉了。
張楚山聞言點了下頭,低頭重新調正羅盤,但那磁針除了有點跳動外,和之前比並無變化。
“不是電磁干擾吧?”我又問道,見他不理我,繼續追問:“啥是遊魂線?”
“鬼魂呆的地方。”張楚山頭也不抬,卻把我和小敏嚇了一跳。
“憑啥說是鬼呆的?明明我們在住。”我和小敏都急了,心跳也不由加劇。
“鬼可不這麼認為。”他開始丈量房子的尺寸,也不問我們,直接就推開我的房間進去量尺寸。
“火葬場全是遊魂線,不管之前建造時是什麼坐向,一開始煉人便全變成遊魂線。”張楚山量了半天,似乎是找房間的中心點,又從背包拿出一個叫羅經杖的東西,我看着也就是個三角架。
“真的假的?”我和小敏雖然心中不大相信,不過他這說法也太嚇人了,難不成我們天天睡在火葬場上?
張楚山根本就不理我們的話茬,感覺一進入專業領域他就換了一個人。他將羅盤放在羅經杖上,一下吊線,一下又查看羅盤上的字,越看越見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他抬頭看着發傻的我和小敏,說道:“好了。”
我莫名其妙:“什麼好了?”
“哦,我看好了。”他說。
我心說,這回答真是奇葩,真是問一句答一句啊,於是繼續問道:“那看出什麼了?”
張楚山抬手指了指佛龕:“神像設在艮,也就是東北方。艮為外鬼門,神像在此惹邪祟。”
我心臟猛地一跳,這神像果然有問題,但聽着先生的意思,只是放錯地方了,那問題應該不大。
“廁在坤,也就是西南。西南為內鬼門,見水易招鬼怪。”他抬眼看向我,“艮坤一條線都反局,而今年是丙申年,正是應期。坤主母,主腹,應今年此宅中住的年紀最長的女性腹部生病。”
我着實被驚到了,不由自主地向小敏看去,卻見她搖了搖頭,意思是她沒有透露過我的信息。
“那我們要怎麼辦呢?先生。”我誠心請教,雖然他說的話我沒全懂,但聽懂的事全中了。
張楚山說道:“我給你們重新布下局,這間廁所先封了,不要用。神像我給你們擇個吉,重新放在別的方位上。但是最好的辦法不是怎麼改,是搬家,搬了就萬事大吉了。”
我和小敏都交了半年房租了,馬上搬家是不可能的,這個方案一聽就被我和小敏否定了。
我先向他道謝,然後又問:“還是重新佈局吧。是不是那樣就不會鬧鬼了?剛才聽你說什麼遊魂線,聽着名就嚇人。”
張楚山無奈地搖搖頭:“風水上的事便用風水上的辦法,但你這宅肯定不只風水上有問題。畫符、用法術那是法師的事,我不懂。”
我不禁失望,看他有一說一的樣子,說不懂那估計是真不懂了。
“最好還是搬吧,健康總比錢重要,而且羅盤上出現了靈針,”張楚山猶豫了一下又看着我說道,“在你的房間尤其明顯,應該裏面藏着東西,只是處理這種事我不在行,今天不敢動,要回去準備才敢出手。”
我已經不去研究他說的靈針是什麼意思了,他嘴裏的專業名詞太多。
小敏卻問道:“那你看風水要怎麼收費呢?”
張楚山答道:“我師門傳下的規矩,出手是十萬起的。”
我和小敏倒抽一口涼氣,這也太貴了。以為他便宜,想不到卻是最貴的,也怪當初我們倆人都沒問個價。
“不過,”張楚山突然臉紅了,“我們都是必須改好福主的風水才收費的,你們這宅我改不了,就不收費了。風水上改善的方法,我也可以免費告訴你們。”
這天上一腳地下一腳的,把我和小敏折騰夠嗆,前一秒還覺得付不起,后一秒便不收費了。
小敏眉開眼笑:“那怎麼好意思呢。那就一起吃個飯吧,錢不收,飯可是一定要款待的,我親自下廚。”
小敏有意在帥哥面前顯擺手藝,也不用我幫廚。
我便留在客廳里陪張楚山說說話,也趁機向他請求些心中的疑問。
這小夥子為人着實老實,基本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遇上刁鑽的問題全老實地回答不知道。一會兒工夫,我倒是被他普及了不少風水知識,只是太深奧難懂,我也沒記住多少。
聊了一會兒,我便把心中最大的疑問說了出來,就是我的那個畸胎瘤到底是不是鬼胎呢,那鬼胎又會不會被除掉后怨念太重,出來報復?
張楚山笑道:“要是我叔叔在,說不定又要胡說八道,我就看不慣他這點,他一定會說你這是鬼胎,非讓你付一筆錢給他做法事不可。如果讓我說,我只從風水的角度分析,瘤就是瘤,風水原因造成的,你想多了。”
他坦率得讓我有些不適應,但心裏倒是塌實了許多。
一頓飯直吃到下天晚了下來,張楚山和我們熟了后,也漸漸能放開了,話也多了起來。
天黑我們便不留他了,雖說也想讓他見識下鬧鬼的厲害好拿出對策,但一個陌生男人留在家裏過夜畢竟不放心。
小敏親自送他下樓。但她興高采烈地下樓,卻神情沮喪地進屋。
我問她怎麼了,還開玩笑是不是太直接了,向人家示愛被拒了。
小敏吭哧了半天,說道:“婷妹,我覺得他喜歡的是你。剛才他問我你的名字,多大了什麼的,還管我要了你的電話。”
我口中說著:“不會的,你多心了,估計他只是想找到解決我們宅的問題后可以通知我們。”但心裏也覺得這張楚山好像對我真有別的想法,以他那沒有城府的個性,說不定要了電話,很快就打過來呢,那時可怎麼辦啊?
在這又害怕又有些期待的心情下,熬到了半夜,今晚我可不敢看鬼片了,怕睡下會又做可怕的夢。但睜眼卻會想起張楚山說我這房間裏有東西的事,便呆在客廳不敢進屋。
手機就這時響了起來,嚇了我一跳、我慌忙接了電話,卻不說話,怕響聲驚動到小敏。雖然我也喜歡帥哥,但卻不想和好姐妹搶。
我走進自己的房間,關緊門,這才小聲地對着手機說道:“喂,是誰啊?”
“是我,張楚山。打擾到你不好意思,你還沒睡了呢吧?”
“馬上就睡了,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問一下,你明天有空嗎?方便一起吃個飯嗎?”
我的心劇烈地跳起來,真是害怕什麼就來什麼,老實人的愛也來得太直接了吧。
“明天怕是不行,我剛做了手術,身體弱,醫生讓多休息。”
“就在你家附近就行,吃飯不合適,改喝茶也行。我叔叔想見你。”
“見我?你叔叔?你叔叔見我幹嘛?”
“他,他想和你聊聊,看看能不能合作?”
“合作?”我越聽越莫名其妙,剛才還有些害羞的心也收了起來,“合作什麼?”
“招魂師你有興趣做嗎?”
“招魂師是幹嘛的?又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容易招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