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2.02.

出租車開往切爾西區,何風晚坐後排低頭看手機。

——還敢嚎“我晚最HF”?還敢自稱“我晚HF商業一把抓”?你晚,一個大寫的不要臉!

——我就說何風晚能走V·E秀,孟姜女都要笑了好嗎?

——摘了何風晚不稀奇,頂上去的是姜洲齡,吃瓜路喜聞樂見。

——哈哈哈!什麼叫人在做,天在看!

V·E官方微博發佈的名單下,熱評一面倒地嘲諷,居然因此上了三個熱搜“何風晚姜洲齡”、“粥粥空降V·E秀”、“保護我方姜洲齡”。

這陣仗逗樂了何風晚。

模特界是個小眾圈子,露頭的來來回回就那些人,除非和娛樂圈扯上關係,才能博到更多版面。

難怪遲鴻感嘆“網上炸鍋了”,事先為那麼多人看好,到頭來被姜洲齡換掉,足夠腦補一場恩怨往事。姜洲齡近兩年勢頭旺,自從抱上大腿,接連拿下品牌全球代言人,出演熱門電影。

何風晚這次上熱搜,純粹是被順腳一踩,可還是有人譏笑她“蹭姜洲齡熱度”。

她不禁紅唇輕啟,勾出森冷笑意。

這世上最不願她回國的,只有姜洲齡。何風晚非常想看看鼎藝公佈與她簽約后,姜洲齡該有怎樣精彩的表情。

先前手機上那23通未接來電,除了遲鴻,全是來探消息的媒體。後來翻到一個陌生號碼,何風晚秀氣的眉毛微擰,對方短訊自稱鼎藝給她安排的個人助理,讓她得空回撥。

簽約仍在保密階段,真是鼎藝的人?

何風晚正猶豫,出租車靠邊停下。司機大叔轉過頭,唯恐她聽不懂一般,緩慢地咬字:“您真是位美麗的女士,車子有您這樣的風景,我一整天的疲憊都紓解了,願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他眼神誠懇,似在傾吐衷腸。

“謝謝。”

何風晚多給他一些小費,附贈一枚淺笑。在他愣神的時候,她提起裙擺,翩然下車。

哈德遜河畔濕漉漉的夜風拂起何風晚肩側的長發,寒意侵入頸窩。她裹緊牛仔夾克,加快腳步。穿過馬路后,她一邊脫掉夾克,走進旋轉門。地板光可鑒人,倒映她柔軟貼身的紅色長裙,匆匆掠過大堂,驚鴻般晃了人滿眼。

食客們停杯投箸,紛紛看去,何風晚儼然成為餐廳焦點。

而她渾然不覺,直奔服務台,“你好,我訂了位……呃,是孫道然先生訂了位,麻煩聯繫他。”

“好的,請稍等。”

這裏一、二層是家對外經營的高檔西餐廳,三層往上則是某個富人俱樂部設在紐約的分會所,總部在意大利的撒丁島。何風晚不是會員,無法搭乘私人電梯,便等在服務台旁的休息區。

那位孫道然先生來自港市,背靠孫氏實業集團,是個不拘形骸的豪門登徒子。一個月前的紐約時裝周上,他和國內某流量小花被拍牽手觀眾席首排看秀,引發軒然大波。

何風晚當時專心走閉場,怎麼會想到讓他惦記上。

不過孫道然出手豪爽,七位數的酬勞足夠打動她。何風晚問清席畢便能離開,無其他特殊服務,就痛快答應了,反正見機行事。

*

“是何風晚嗎?”

“……對。”

“這邊走。”

來人與她一般個頭,架一副金絲圓框眼鏡,明明長了張清俊倜儻的臉,偏偏綳得緊,那公事公辦的口吻對她連個稱呼都吝嗇。

不跟他計較。何風晚挽着夾克,跟在接她上樓的年輕男人身後。

英倫風的深色針織衫搭淺色襯衫,領帶、西褲和正裝皮鞋一應俱全,模樣顯小,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電梯裏,盯着他上乘的衣料,何風晚心想這樣秀氣的小青年,還沒沾上多少江湖氣就給有錢人挑去當手下,從此衣食無憂,真是命好。

下一秒他轉頭,迎上她打量的目光。

“怎麼了?”何風晚沒露半點怯色,大方笑着,“孫先生不會只請了我一位女伴吧?”

他音色泠泠:“不。”

何風晚點頭,想必席上有多少男人,就會配多少女伴。一人一個,永不落空。

然而對方否認的,並非她的提問:“你不是孫先生的女伴。”

誒?

困惑間,電梯停在十二層。那個還未自報家門的年輕男人頓了頓,回頭重新看來。這一次,他撲克臉冒出懊悔的表情,自言自語:“先生不喜歡濃烈的玫瑰香水味,忘記通知你了。”

何風晚:“……”

十二層是頂層,挑高的設計,玻璃穹頂下懸挂一盞巨型水晶吊燈。踏上左側走廊,光線陡然變暗,她好奇張望牆上那些精美的銅質壁燈,以及刻有繁複線條的立柱。

走廊不可思議的長,讓人錯覺永遠不會走到盡頭。

何風晚神思有些恍惚,前方領路的小哥忽然說:“再往前是露台花園,天冷了沒開放。你要想打電話,可以去那。”

哦,原來他還是有些人味的。

何風晚暗自腹誹,臉上揣着笑:“知道了,謝謝。”

“因為等下你自己走,我們不負責接送。”

何風晚:“……”

之後他伸手指向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門,說:“就那間,你進去吧。”

說完,他走向露台花園。

可惜何風晚還沒推門,手機鈴聲就轟轟烈烈地響徹整條安靜的走廊。

來不及思考那扇門是不是厚到足夠隔離鈴聲,她急忙往前跑,想要盡量離門遠些,一邊翻出手機。

屏幕顯示一串陌生號碼。

“你好?”

“喂?請……請問,是何風晚小姐嗎?”

陌生又忐忑的蘿莉音聽得何風晚微微一怔,隨即回答:“我是。”

“啊啊啊啊!太好了!”那邊一下激動起來,“我是鼎藝派給你的個人助理,和你電話短訊都沒聯繫上,現在終於OK了!謝天謝地!我叫……”

可憐她名字還沒出口,就換上無盡的忙音。

何風晚推門踏入露台花園,給她回撥,但已是“關機暫時無法接通”的語音提示。

大風低嚎,扼住夜晚的咽喉。

寒顫順着膝蓋往上爬,何風晚凍得直哆嗦,抬頭卻見剛才的眼鏡小哥面向某處,低眉順眼地站着,恭敬說:“先生,人齊了,孫道然讓我請您回去。”

居然直呼孫道然大名,何風晚眉梢挑了挑。

霓虹燈潑墨似地洇透大半夜幕,一道低沉男嗓不疾不徐,自暗處傳來:“我知道了,阿煥。”

人影稍後現出,還來不及讓何風晚看清,就從她身畔擦過。幸好被名為阿煥的小哥叫住:“先生,這位就是何小姐。”

對方停住,低眸看她。

傍晚夢裏的壓迫感再次襲來,何風晚突然明白“向下看”不需要身高明顯的差異,哪怕他逆光站立看不清面孔,周身攜着叫人敬畏的氣勢,也足夠她不敢對視。

於是趁機把手機調為靜音,逃開他的目光。

隨後他問:“吃完要帶她走嗎?多少錢的?”

何風晚:“……”

阿煥說:“支票在我這,孫道然說結束時再給,具體我沒看。”

敢情把她當作專營陪酒賣身的應招女郎。何風晚橫他一眼,恰好捕捉他隨意轉了轉就挪走的視線,分明寫着“她不值”。

於是她梗着脖子說:“都見面了,不做個自我介紹,不太好吧?”

那人已背過身去,聽到何風晚輕佻的語氣,又轉頭,見她臉上滿是不屈。

確實是位仙氣出塵的美人。

五官冷感,平領紅裙,細若意大利麵的弔帶勒住肩骨,要掉不掉的勾人心魄。她似乎話沒說完,一步站到他面前,微微揚起臉,恣意露出光潔的頸子和鎖骨,是招搖,是煽動,是萬種風情。

想必她十分了解自己的長處,不需要耍花招,輕易就能攫走別人的心。

而此刻她眸光孤冷,笑也是偽笑,帶一點自嘲的口吻說:“以前也沒見過,不知道怎麼就不稱先生的心,可能沒有眼緣?就當我陪孫先生好了,一頓飯而已,吃了就散。”

一席話駁了對方對她“賣身”的暗指,還順帶諷他小氣。

旁邊的阿煥聽不下去,但何風晚搶在他前面開口:“反正來回的車錢是我自己出。”

這樣一來,大家都是客人,沒有誰看不起誰。

那男人似乎沒料到有這一出,掉過眼睛去看阿煥,直看得他面色發窘,隨後沉默地迎向何風晚“你不配”的眼神。

何風晚毫無懼色,心中卻有些詫異。

要說她見過的男人不少了,但凡性取向是女人,對她就算不動心,神色多少也有幾分波動,就如焚香聽雨,融雪煎茶,總有一番品評的意味。

可眼前的男人,眼中沒有一絲微瀾。

附近幾棟高聳的建築到了晚上,樓面變作屏幕,流動璀璨的光與影,陳招財的臉便跟着斑斑駁駁。

那是一張瘦削的臉,鳳目薄唇,有種淡淡的文人氣質,像從小到大班上成績最好的那個人。此時徹底剝去了青春餘味,鍛出冷硬的劍氣。

他不輕易露出鷹隼一樣凌厲的眼神,也不願笑,只慢吞吞地說:“我叫陳招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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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心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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