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13.13.

極冷又極輕的一聲,羽毛一樣搔過何風晚的耳根,她哆嗦着收回手,與他相隔的那一小塊黑暗呼啦啦燃燒起來。

還在回味他堪比男模的美好肉.體,一側厚重的簾幔唰地拉開。

銀白月光流瀉一地。

江鶴繁套上了襯衫,背過身去系紐扣。

見她還愣着,江鶴繁沒什麼耐心地問:“何小姐,不解釋解釋?”

何風晚不想解釋。

她沒空。

以往秀場後台人人都在趕時間,根本無暇對着男模流口水,眼下有個現成的,當然要先飽飽眼福。看他緊緻流暢的肌.肉線條,長而筆直的腿,月光投下的陰影加深了輪廓。

可惜他動作太快,幾乎一氣呵成。

更可惜的,燈亮了。

何風晚不得不面對現實,雙手往衣袋一插,靠牆閑閑地說:“林大哥要在攀岩館沖浴,托我回來拿換洗衣物。”

“真是熱心。”江鶴繁環抱雙臂,眼裏流露一點譏誚,“所以我的皮夾也是他委託你?”

“皮夾?”聽他這樣問,何風晚臉上笑意漸起,從衣袋掏出皮夾晃了晃,“你說是這個……”不等江鶴繁反應,她逕自翻出那張照片,得逞的笑容圈圈擴大,“還是這個?”

江鶴繁的聲音喜怒不辨:“你怎麼知道裏面有照片?”

“你怎麼知道我拿了皮夾?”何風晚反唇相譏,“剛才停電的時候,我就藏起來了,你不可能看到。除非是你故意引我過來,知道我對這照片感興趣。”

“何小姐很有想像力。”

江鶴繁神情淡漠,眼珠子轉也不轉,使得那淡漠無端多了一層不屑,使得何風晚的質疑像在胡鬧。

他繼續說:“我可以告訴你那張照片怎麼來的。上次的飯局,在場其他幾位先生對何小姐興趣非凡,拿着照片向我打聽。我覺得這照片有用,就留下了。”

騙人。

可何風晚盯着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找不出任何線索,心想他真是有一套,瞎話伸手就來。

於是她翻翻眼睛,問:“一張照片而已,能有什麼用處?”

“在某些特別的場合,擋住兩朵桃花,何小姐的美顏還是足夠勝任的。”

何風晚一下想起姜洲齡那次部門活動上吃的啞巴虧,確實有這個用,但依舊不服氣地問:“那你可以拿別人的照片呀,為什麼是我的?”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拿過別人的?”江鶴繁像是聽到笑話,走來站在她身前,低頭平視她,“除了照片,還有戒指或是女人的香水,你並不特別。”

何風晚呼吸滯住一瞬。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有着奪人心魄的吸引力,叫她恍惚。

連同他低頭的動作,像要吻下來。而她如獵物目睹鷹隼沖向自己,動彈不得,只能聽天由命。

何風晚倉惶地錯開眼睛,氣勢已然矮去一截。

慌亂間,她又找到新的突破點,問:“林大哥送去的薑湯,其實是你的意思吧?”

江鶴繁眼裏流露一絲探究的興味,直起身,說:“何小姐果然聰慧,這樣都能察覺。”

“因為林大哥實在太好懂了,發生過什麼全寫在臉上。”何風晚不服氣地提高了音量,“而這一點你肯定也知道。明明知道,卻還這樣做,說明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吩咐他,讓我從他臉上發現。要不然,你直接吩咐廚房就好了,沒必要多走這一步。”

“沒那麼複雜,何小姐不是總對外宣稱我關心你,那我現在就讓何小姐知道,我確實關心你,不可以嗎?”

“你——”

“不高興?莫非何小姐對我感興趣,是假的?”

這人平時悶得跟木頭一樣,如今竟把何風晚嗆得啞口無言。她閉了閉眼,有些沮喪地說:“是真的。”

“所以我好奇,不知道何小姐為什麼對我感興趣。”江鶴繁雙手揣入褲兜,站姿倜儻,眉間浮上一抹佻達,“別說那些爛俗的好話,到我這個年紀,早就不信一見鍾情。凡事都有目的,何小姐的目的是什麼?”

“江先生真是自信,這麼早暴露你的猜疑,要是我真有目的,豈不是打草驚蛇?”

“那我倒想看看,你會對我怎麼樣。”

江鶴繁眸光清冷,像浸透了月色,要將她裡外扒乾淨。

是啊,他有什麼好擔心的,她對他壓根算不上威脅。

“我不能對你怎麼樣。”何風晚長睫溫順垂着,唇角微微上提,端然見笑,“只想讓你慢慢了解我。”

眼尾一拉長,她笑中就添上了媚色,幾分沾了靈氣的冶艷。

熱忱盛在她盈盈的眼中,在細柔的暖黃燈光下晃動着,蠱惑他。一些情緒煙霧般滋生蔓延,包括何風晚裊娜地拾起掉落的手機,纖指勾過耳側的長發,耳垂那一抹柔白在視野中招搖,每個動作都在撩撥江鶴繁的心。

“因為在見到你之前,我也不信一見鍾情。”何風晚抱着林熊的衣物,一隻腳邁出門去,嗓音如蜜,“晚安,江先生。”

何風晚說過許多真真假假的話,但這一刻,她沒撒謊。

與他過招很爽快,哪怕輸了。

江鶴繁看她順手帶上門,腳步在門外消失,空氣中,她留下的香水味仍久久不散。

甜味的八月夜桂花,似少女流汗的脖頸。

比玫瑰適合她。

這麼想着,江鶴繁接到樓煥的電話。

“先生,沒有查到孫道然和何風晚在美國有任何聯繫。不過……”樓煥遲疑。

江鶴繁蹲在唱片架前挑選,“說。”

“何風晚當年出國的機票,是孫道然訂的。”

江鶴繁深眸微沉,“這麼說他們以前就認識?”

“是。”

“那就查查何小姐出國前和他的聯繫。”

“先生,你不會對她……”

“不要多想,我親手給自己套的枷鎖,不會輕易解開。”江鶴繁取出瓦格納那張《漂泊的荷蘭人》,起身放入立柜上一台手提箱黑膠唱片機,“我就是想看看,孫道然派她接近我,有什麼目的。剛才問了她,她不肯說,我只好自己找答案了。”

*

何風晚揣着甜蜜與惴惴,神色複雜地下樓。

甜蜜是為她確實萌發的感情,對江鶴繁的好感終於讓“接近他”這件事不再無聊,有了些樂趣。而惴惴則為江鶴繁敏銳的直覺,他剛才的逼問,害她差點交了底。

不禁生出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她兀自撫胸。

迎頭碰上酒店老闆娘揪着一眾小孩子的耳朵,焦急地等在樓梯邊,看見她下來,一勁地道歉。

原來那場停電,是這些小孩玩鬧時失手關掉了電閘。

何風晚半蹲下,拍拍他們幼小的肩膀,溫和地說:“我不要緊,但玩耍還是得注意安全。”

“是是是!”老闆娘歉疚地連聲答應,“這實在是不該發生的事故,為了表示我們的歉意,明天贈送客人們早餐。”

成珠珠聽說酒店提供免費早餐,破天荒地早起。挽着何風晚出門時,提及國內一家大牌雜誌發來邀約,想採訪她,寫她的專稿。

何風晚問:“要等回國嗎?”

成珠珠搖頭:“那邊問了鼎藝,鼎藝說你去瑞士了,結果他們正好也在。”

“也在瑞士?”

“對,他們是為音樂節過來的,聽說你也在,非得採訪你。哦,還有電視台,你還會在節目上露臉。”成珠珠嬉笑着邀功,“晚晚,事業慢慢步上正軌了,我這個助理還算稱職吧?”

何風晚眼梢一挑,挽緊她,“稱職!獎雞腿!”

“嘿嘿!”

說笑間,兩人走到餐廳。

俱樂部的人三兩一桌,江鶴繁是和林熊同桌。

何風晚與大家打過招呼,正要坐下,林熊忽然起身叫她:“何小姐,來這坐吧,我讓你。”

除了低頭在pad上劃撥的江鶴繁,其他人無不帶着戲謔的神色看來,換上一致勸說的口吻:“去吧!”

何風晚樂不可支地笑。

江鶴繁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呀!

他既然沒有戀愛的經歷,對女人的態度想必是點到為止,交代別人煮薑湯怕是頭一遭。就連林熊這樣的粗線條,也嗅出了不對勁,保不齊八卦都傳開了。

這番較勁落在旁人眼中,和打情罵俏沒什麼區別。

所以誰說我輸了?明明就是贏了!

何風晚謝過林熊,大搖大擺地坐在江鶴繁身邊,毫不掩飾一臉的喜色,“早上好啊,江先生。”

這一次,江鶴繁抬頭看她,同樣沒有掩飾眼睛裏冷森森的“你又想怎麼樣”。

何風晚握着湯匙攪弄碗裏的麥片,另一邊手指繞着頭髮,語氣活潑地說:“提高在你面前的出鏡率,讓你習慣我的存在。”

江鶴繁盯着她看一陣,確認她不是開玩笑,淡然地說:“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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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心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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