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 24
雖然江岩柏表現的成熟穩重,但事實上他自己心裏也沒底,他和容白甚至都還沒有去考察過別人家的生意,就這麼一股腦的要幹了。
更何況,江岩柏自己活到這個年紀,也從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
除了對外面世界的嚮往之外,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
然而容白另有一套說辭,他鼓勵道:“要幹什麼,想到了就要去干。一直猶豫的話,你就更難下定決心去做了。就算失敗了,又有什麼關係?人最不應該怕的,就是失敗。”
江岩柏被這話激勵了,他也覺得自己好手好腳的,真下了苦力去干,總不會餓死。
更何況現在的他並非孑然一身,他有家人,有容白。
失敗了,大不了重頭再來就好了。
然而這句話是容白他爸說的,容白只是依葫蘆畫瓢,他自己都沒做過生意,沒嘗試過失敗的滋味呢。
江岩柏也沒準備什麼東西,他就為了節省空間帶更多的東西回來,只帶了兩條換洗的內褲。
現金是容白給他的,說是前期投資,江岩柏不要,容白又罵了他一頓才老實。
“你就挑着時興的款式買,看別人買什麼,你就跟着。”容白送江岩柏去火車站,“小巧的東西最好,別買大玩意。我去看鋪面,聯繫裝修,要是有現成的就最好不過了。”
江岩柏點點頭,他帶了個小本子,把容白叮囑的重要事項都記在了上頭。
然後就隨着人流擠上了火車,這年頭的火車還是綠皮的,老式火車,速度慢,裏頭環境也不好。
容白就在外頭看着,跟江岩柏揮手告別。
容白偶爾也會奇怪,江岩柏是怎麼認識自己的?他為什麼這麼相信自己?
但是他要是去問江岩柏,江岩柏依舊是打死也不說。
最後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江岩柏這次至少要走一周的時間,容白就跑去李立夏說的學校考察去了。
周圍確實有不少空店鋪,現在還沒出租出去,挨着學校的店鋪好像都是學校自己出資修的,就單一層,周邊挺空曠。
估計是店鋪現在無人問津,學校也極了。
容白在學校門口和門衛套近乎,幾根煙的功夫,門衛就把學校賣了個底朝天。
“那前段時間也有人來問呢!說是租金太貴了,到最後一個來的也沒有。這不是沒辦法嗎?前兩天聽說又下調了,一個月租金少了二十,還是沒人來。”門衛話多,一邊抽煙一邊跟容白說,“怎麼?你打算在這兒租門面啊?”
“嗨!生意哪有那麼好做哦,你別看現在的小孩出手闊綽,都是打腫臉充胖子,放假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有錢,上學了,那就是勒緊褲腰帶過活。”門衛大概是瞅着容白比較順眼,又或者是因為這幾根煙的便宜,還是勸道,“你有這個錢,還不如去市裏頭開個店呢!”
“那你說的也是男孩。”容白分析道,“我們掙得是女孩的錢。”
按照舊觀念,很多家庭重男輕女,都不會給女娃娃多少零花錢。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倡導男女平等,一家只生一個娃。
女娃娃手裏能用的零花錢也就變多了。
門衛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男孩放假的時候就去街邊打遊戲機,再吆喝着朋友一起去吃點好的,再多錢也不夠他們弄。
女娃娃就要節省一些,大多都不愛去玩遊戲機,錢存着買喜歡的衣服。
“哎,那我看看,你要是生意做得好,我也去盤個鋪子。”門衛還是很有些野心的,總不能當一輩子門衛,拿這點工資,也不知道這摳門的學校啥時候漲。
容白笑了笑,絲毫不害怕自己有個競爭對手:“行,你放心,肯定能開走。”
到了放學的時候,學生們從學校大門魚貫而出,他們大多數都是騎的自行車,畢竟離家遠。
還有一部分周邊鄉里來的住校。
周圍也沒什麼吃的,都是回市裡,或者回家吃。
李立夏正挽着女同學的手走出校門,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校門口的容白。
她一看,就發現學校的女同學們都湊在那兒,離容白十多步遠,聚在一起說話。
李立夏當然知道,這群小妮子肯定在攛掇誰取找容白要聯繫方式。
現在都這樣,問個地址,然後互相寫信,雖然有了電話,但是女孩子總覺得寫信才有意思。
李立夏挽着的女伴也沖李立夏小聲說:“你看見了沒?那小哥真好看,真俊。”
然後女伴的話剛落音,李立夏就挽着她小步跑了過去,容白正看着人流,見有人朝自己跑過來,馬上就記起李立夏了。
“你怎麼過來了?過來看場地嗎?”李立夏的臉有些發紅,心臟一直在跳。
分不清是跑步的跑快了的劇烈心跳,還是看見容白激動的。
容白朝李立夏笑了笑:“我過來看看,上次和我朋友商量了,準備過來盤個鋪面。”
李立夏嘿嘿笑着:“那你們做什麼生意,開早餐店嗎?服裝店?”
“開個格子鋪,專給你們這些小美女開。”容白眉毛一挑,他長得好,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表情,竟然也不讓人覺得輕浮。
“格子鋪是什麼?”李立夏來了興趣。
正好現在學校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容白也不準備在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久留。
“你們怎麼回去?騎自行車嗎?”容白忽然問。
李立夏點點頭:“畢竟這麼遠呢。”
“行,一起走吧,我請你們吃飯。”容白也不小氣,畢竟李立夏是學校土著,肯定比自己清楚讀書的女孩喜歡什麼樣的營銷方式,店門口吆喝也不像樣子嘛。
“哎,那怎麼好意思。”李立夏這會兒知道害羞了,扯了扯自己同伴的衣角,沖容白說,“我們可是兩個人,不好吃你的,我們分攤吧。”
容白把拴在樹後頭的自行車推出來,不以為意道:“花不了幾個錢,等我店開了,你們多帶同學來照顧生意就行。”
李立夏認為容白是好面子,班上的男同學也是這樣,自己窮的叮噹響,還要請女同學吃飯。
但容白既然這樣說了,李立夏也不好去拂容白的面子,只好跟着走了。
路過那群小妮子旁邊的時候,李立夏還專門沖容白說了幾句話,容白聽她說話有些前言不搭后語,不過也沒在意,就沖李立夏笑了笑。
李立夏和她朋友的臉都紅了,就連背後的那群女同學也移不開眼睛,她們恨不得把李立夏從自行車上拖下來,好好審問她是怎麼認識這個小帥哥的。
李立夏走的時候看了一眼自己的那群同學,眼神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容白也不知道吃什麼,也不知道什麼好吃,就讓李立夏提議。
李立夏不知道容白有沒有錢,就挑了便宜的蒼蠅館子,在市中心的一條小巷子裏。
賣的是砂鍋菜,上菜快,分量足,味道也不錯,還便宜,周邊的都愛在這兒來吃。
這也就是容白不想開館子的原因,競爭對手太多了。
你走高端的路線,還有那麼多的老字號店。
你走低端路線,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又便宜又好的鋪子。
想闖出頭,除非有獨家秘方,否則真的很難。
“我打算開格子鋪,店裏頭分成小格子,大的格子賣點衣服,小的就賣寫小飾品,耳釘耳環,項鏈手鐲鏡子,口紅化妝品這類的。”容白其實自己心裏也沒多少底,有個人可以問問也挺好的。
李立夏吃了兩口菜,她平常吃東西狼吞虎咽的,這會兒倒是斯文了,還拿紙巾擦了擦嘴角,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了才說:“那挺好的,我們學校雖然不讓化妝,但我們還是愛買。”
“就是不知道貴不貴,商場那麼貴的,我們可買不起。”李立夏的朋友這會兒插話道,“我一天只有一塊錢的零花,我得存多久才買的到一隻口紅啊。”
容白想了想,他最近和江岩柏都是靠電話溝通,大概也知道一支口紅的進價:“我們賣的話,口紅基本都是十塊錢以內。也有小管的,小管的是一兩塊錢。”
“真便宜。你們是去沿海進貨吧?聽說那邊東西又好又便宜,哪兒像我們這邊……”李立夏撅着嘴,“工資才多少啊,就喊得那麼貴,也就有錢人才能買,不做我們這些窮人的生意。”
其實口紅的造價並不高,現在還沒有進口這個說法,要是說自己的貨是港海那邊買的,就算是頂高端的東西了。
還真是有錢人家裏才能買的東西。
“東西都是便宜的,我們也就是開個小店,也沒那麼多本錢就買貴的。”容白笑眯眯的。
他總算了解了一點點的市場構成了。
因為這裏是內陸,再加上這邊也沒什麼工廠,時興的東西都是從外邊進來的。
價格就要翻好幾番,交通也不方便,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外邊是個什麼價格。
就拿一支口紅來說,現在還沒有太大的品牌概念,同樣的包裝和顏色。
沿海那邊賣三四塊錢,到這邊來,就敢喊到二三十,簡直就是暴利。
容白和江岩柏可沒打算掙這種昧良心的錢,等通訊交通方便了,可不得被罵死?而且學生也沒有太大的經濟實力,他們要迎合學生市場。
積少成多,別想要一夜暴富,腳踏實地,能掙着錢就證明前途是光明的。
——當然,這也是容白他爸說的。
容白要是自己能悟出這些道理,早就不是紈絝了。
三人吃完飯的時候天還沒黑,這個點回家還是安全的,容白也就沒有送她們。
他把自行車搬到了江岩柏家裏——這是江岩柏的車,一輛二手自行車,不過江岩柏保養的好,看起來和新的一樣。
江岩柏把自己家的鑰匙也給了容白,李大壯他們也是知道的。
這段時間江岩柏不在,容白也果然像他自己保證的那樣照顧着這個家。
他白天去學校那邊看人流,打探行情,下午就上江岩柏家裏,看看還需要置辦些什麼東西。
大的東西他倒不敢買,就怕江岩柏回來跟他生氣。
小的他倒是可以拿主意,把江岩柏家裏那早就沒啥保溫效果的保溫壺給扔了,又買了兩個新的。
洗的都破了洞的床單被套也扔了,也買了新的。
總之雖然是些小東西,但是奈何這家裏也沒啥好的東西,基本都是要換的。
他也沒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個兒就換了,要不然,別說江岩柏,喬老太肯定都得把他給攔下來。
先斬後奏,喬老太就沒辦法了。
“你別往家裏買東西,以前的還能用呢!”喬老太拾掇着客廳,她比李老太爺好些,還能動一動,偶爾打掃打掃屋子,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然要悶出病來。
容白一邊應承一邊去給李老太爺按腿,他力氣沒江岩柏大,可李老太爺還是一臉享受的樣子,時不時還哼哼幾聲。
喬老太又說:“你那點錢存着,以後娶媳婦用。幹啥就亂花啊!”
“那不叫亂花,家裏缺嘛,買了就買了,現在找人退也退不掉。”容白笑眯眯的,態度很好,就是不鬆口說不買了。
喬老太哼了一聲:“你就是錢多燒得慌,等岩柏回來了,我肯定讓他好好說說你。”
這才幾天功夫,容白就像是完全融入了這個家。
喬老太一開始還對容白挺客氣的,說話都不敢大聲了,這麼嫩生生的後生,不像是小家小戶能養出來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和江岩柏成為了朋友,就不是一路人。
但就過了幾天,喬老太簡直就像是把容白當成自己的親孫子了,說話也隨意了。
偶爾叫容白幫忙幹個什麼,也不會那麼不好意思。
而在客廳編竹筐的李大壯聽到一大一小說話,嘴邊也是掛着笑的。
江岩柏是個悶蛋,在外頭是,在家裏也是,家裏都疼他。看着他不發一言那麼辛苦的掙錢,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內疚心疼。
但是容白來了,就給這個家注入了活力,明明只是多了一個人,但這個家就變了。
“小荷明天休息呢,我們好好聚一聚,吃個飯。”李大壯忽然想到了,明天就是周三了,她媳婦一個月就休息一天,其它時間忙的很,也就這一天可以一家人坐在一起,聊聊天說說話。
“成。”喬老太說,“小荷喜歡吃韭黃炒肉,我過會兒下去買。”
“我去吧,好幾層樓呢。”容白搶着說。
喬老太擺擺手:“我自個兒去,我還走得動道,幾步路的事,我也該動彈一下了,天天擱家待着,就怕悶出病來。”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容白點點頭:“那您自己小心安全,走路的時候看腳下,過街的時候左右看看。”
“哎!小容啊,你咋不是個姑娘呢?我家岩柏要是個姑娘也好,你們兩就能湊成一對了。”喬老太是怎麼看容白怎麼喜歡,恨不得容白成為自家的姑爺或者女婿。
容白喝了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了,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奶呀,你要是知道我和江岩柏以後是同志,怕不會把我兩打死。
“我明天中午回來吧,我早上還要去談事兒,我和岩柏說好了,我兩去三街新開的學校那邊盤個鋪子,賣點小東西。”容白倒也不瞞着他們,“明早我就去簽合同了,還要聯繫工人裝修。”
李大壯吃了一驚,他把編到一半的竹筐子放到一邊,問道:“你們哪兒來的錢啊?開鋪子可要花不少錢呢!”
容白早就想好了說辭,他把被子給李老太爺蓋好,這才說:“錢是我自己的,本來就是我想做生意才拉岩柏入得伙,你們別擔心,我既然準備要做了,肯定就得做好。”
“你們家大人也放心給你這麼大一筆錢。”李大壯有些驚愕,但還是信了,現在有錢的家庭不少。而且在以前,容白這個年齡,是已經可以成家立業的年紀了。
容白笑了笑:“那有什麼可擔心的,難不成養我一輩子啊?”
說完這句話,容白自己都愣住了,好像真是這麼回事兒,他爹媽加上岩柏,是真準備養他一輩子。
他爸五十多歲的人了,還在外頭應酬。
容白這會兒才感到羞愧,他當了那麼多年紈絝子弟,頭一次,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
他爸年輕的時候也吃了很大的苦頭,到老了,竟然也沒享到兒孫福。
自己從來沒幫爸爸打理過家裏的產業,就連自己名下的那幾個館子,也只是交給別人去打理而已。
他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這輩子沒得選,只能死撐。你可以選,爸爸不要求你別的,只要健健康康的,做你想做的事,別違法亂紀就成了。”
多開明的父母啊,容白垂下頭,內心五味陳雜。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以前是多麼混賬。
如果他能回去的話……他一定要肩負起自己的責任。
他不可能遊手好閒一輩子,讓父母和江岩柏在背後給自己擦屁股。
他是個成年人了,不是個孩子,不能永遠任性妄為。
容白這幾天都是在江岩柏的房間裏睡的,好就近照顧這個家,要是晚上出了什麼事,自己也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第二天一早,容白就去學校簽合同了,租房合同簽了三年,每年是兩千四的房租,算是很貴了。怪不得沒人來租,這一個月至少要掙兩百,才把房租掙得出來,更不算成本了。
現在上班,一個月也才兩百多塊錢呢。
簽合同倒是沒花多少時間,鑰匙就到了容白的手裏,這時候的鋪面都是捲簾門。
好在是新的,倒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氣。
門衛還給容白介紹了裝修小隊,容白和裝修小隊說了自己的想法,還畫了非常抽象的圖紙。
也幸虧裝修小隊是有經驗的,竟然也看懂了容白那張圖。
然後又去市場買了材料。
這前前後後就花了容白兩萬多塊錢,包括江岩柏進貨的本錢。
“什麼時候能完工啊?”容白問裝修小隊的隊長。
隊長是個老實漢子,看起來五大三粗,人卻很靦腆:“你要求不多,我們加班加點的干,一周就差不多了。”
畢竟這毛坯房已經上好了膩子,只需要刷一層油漆上去,再訂上格子。
容白選的淺綠色和淺粉色的油漆,要營造少女感,現在大家都喜歡大紅大紫的顏色,清淡的顏色還是比較少。
但永遠不要小看女孩子的審美。
容白還去挑了不少的玩偶布娃娃,都是女孩子喜歡的款式,粉粉嫩嫩的,都很可愛。
容白還準備,如果以後打算再開店的話,就開個貓咖啡廳。
就算咖啡不好喝,也有不少人為了擼貓過來。
他自己就還挺喜歡貓咖的,他喜歡擼貓,但是自己養又嫌麻煩。
貓咖簡直就是他這種人的福音。
中午的時候,容白回江岩柏的家裏吃飯,李家媳婦也回來了,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頓飯。
“你多吃些,臉上都沒什麼肉。”喬老太一直在給容白挑肉。
容白來了之後,就連她的兒子都排到了後頭。
在這之後,容白每天的生活就是在江岩柏家和鋪面之間奔走。
他還要為裝修隊的工人們準備盒飯,同時去準備開業時需要用的花籃。
一天到晚幾乎都沒有休息的時間,容白頭一次感覺到勞累。
他不過就是經營一個小小的鋪面而已,怎麼就累成了這個樣子?
江岩柏當時可是經營了那麼大一個企業……
是了……怪不得江岩柏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可是即便那樣,江岩柏也堅持着每晚回家,只是偶爾在公司住。
而當時的自己從未體諒過他,也沒有幫過忙。
他總是自以為是的要求江岩柏陪伴自己,卻從來沒有在意過江岩柏的需求。
容白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又去學校裏頭的小賣部買了一箱水搬到店子裏去。
大概是因為學校周圍終於又店面租出去了,過段時間就能開業。
再加上這麼俊的小哥天天都在店子裏頭忙裏忙外,有膽子大的女學生就會自己跑過來問。
也有男學生過來問的,得知不是遊戲廳,男學生們就沒了興趣。
有人關注就是件好事,學生們就算看熱鬧也會來看看。
容白現在已經不覺得這是自己在幫助江岩柏了,他把這家店當成了自己的事業,準備認真經營。
雖然忙碌,但是也覺得很充實,這是容白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以前基本就是混吃等死,自己在家百無聊奈,還總怪江岩柏沒有時間陪自己。
永遠都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但是經歷了這幾天之後,容白終於慢慢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就這麼忙了幾天,總算到了江岩柏回來的日子,江岩柏大概是凌晨一點到,前一天打了電話讓容白不要等他,他會自己回去。
可是容白不放心,車站很亂,尤其是過了晚上十點之後,街頭上的混混都會聚在這一邊。
看看有沒有肥羊可以下手。
江岩柏這次帶回來的東西不少,容白擔心出事,東西沒了倒是無所謂,人要是受了傷,可就是大事了。
容白帶了兩把彈簧刀,穿着跑鞋,晚上九點就到火車站等着。
沒有手機或者平板可以玩,他就拿了兩本小人書在車站裏看。
車站什麼味道都有,臭腳丫子味,汗味,以及不知道是什麼的別的味道,都非常刺鼻。
剛進候車室的時候,容白差點被熏出來,但沒辦法,夜裏還是有些冷的,坐在外頭容白有些受不了。
他裹着外套,在候車室里等了半個小時,鼻子總算是屏蔽了那股味道。
容白就在那坐着,看看書,還帶着保溫杯喝熱水。
坐着坐着就困了,但還是強打着精神,直到手錶的指針滑到凌晨一點半,他才去火車站的出口等江岩柏。
一出去就是寒風刺骨,這裏似乎比北方還要冷,濕冷,渾身都不舒服。
穿再多還是覺得冷,幸好是早春,要換做是冬天,肯定得凍出病來。
江岩柏一手提着一個巨大的蛇皮袋子,他灰頭土臉的,從人群之中擠出來。這時候火車站外頭還有不少人力三輪,這時候可以加價,不少人還是願意出來掙這個辛苦錢。
容白一眼就看到了江岩柏,江岩柏比出去的時候埋汰多了,衣服上都是灰,兩個蛇皮口袋重在一起都快由他一個人高。
“不是叫你別來嗎?”江岩柏也看到了容白,他艱難地向容白這邊挪動,但口吻並不太差,“晚上冷,你也不多穿幾件衣服。”
容白不知為何,臉突然一紅,他從江岩柏手裏搶過一個袋子,動作不太熟練的扛着:“我這麼大個人了,這點風還不覺得冷,快回去吧,你吃飯沒?我回去給你下碗面吃。”
容白還是這幾天才學會了煮麵,有時候他回去的比較晚,又懶得再到外頭去吃,就讓喬老太教他怎麼兌碗,怎麼煮麵才不會糊。
吃起來倒還行,也能入口了。
江岩柏把手伸過去,握住容白的手,還在自己嘴邊哈了口氣:“你手太冷了。”
容白耳根子都紅透了,周圍太嘈雜,容白只能湊到江岩柏耳邊說:“那是風刮的,我身體好着呢!快回去吧。”
話雖然這麼說,但容白卻沒有把手從江岩柏的手心裏抽出來。
夜色給他們打着掩護,兩個人就扛着兩大袋蛇皮袋子走在路上,兩隻手交握着,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冷。
“你買了多少啊?”容白吸吸鼻子,果然有點感冒了。
江岩柏想了想:“我忘了,我帶了四千多塊錢出去吧?都花光了。”
這包確實挺大,還沉,肯定買了不少。
“幸好你還記得留車錢。”容白笑道,“要不然我只能去郵局給你打錢了,那多麻煩。還得去固定的網點拿。”
話畢,容白又想到了什麼,他把手從江岩柏手裏抽|出來,去摸江岩柏的肚子。
江岩柏躲了兩下。
“咕——”
容白嘆了口氣:“你是不是沒留飯錢?”
江岩柏不吭聲。
“哎,你是要急死我。”容白嘆了口氣。
江岩柏馬上說:“那不是我忘了嗎,我下回記住了。”
“算了,你是個木魚腦袋,走吧,快回去。”容白說著就加快了步伐,江岩柏追上來,又一把握住了容白的手。
這像什麼樣子……容白心裏念叨,真纏人。
雖然他是這麼想的,但他自己也不願意江岩柏鬆開自己的手。
哎,算了,就這麼著吧,誰叫自己現在比他大呢?
兩人都沒做人力三輪,主要是蛇皮袋子太大了,人家車主不願意接這筆單子,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跑幾趟,多拉幾個人,還能掙得多一些。
沒辦法,就只能靠自己兩條腿走了。
容白和江岩柏走到一處小巷子,沒路燈,黑的要命。
可是繞路的話,得多走半個多小時,還是得進去。
容白進去的時候就覺得不舒服了,總感覺會發生點什麼。
月黑風高,殺人越貨什麼的。
果然,才進去沒兩步,後頭就跟進來幾個人。
容白握住褲兜里的彈簧刀,還遞給了江岩柏一把。
“喂!前頭的!站住!叫你們呢!別他媽裝着聽不見!”後頭傳來腳步聲,有人跑了過來,人還不少。
他們現在要跑的話還能跑,可是這麼多東西,帶着跑不快。
容白倒是想把東西丟了直接開跑,他不在意這些小錢,也不逞英雄,他早過了那個年紀了。
現在的他把命看得更重要。
要是在這裏死了,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是真的死透了。
然而江岩柏卻沒有動,他把兩個蛇皮口袋都放在牆邊上,就着月光對容白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馬上就過來。”
容白驚愕道:“你要幹嘛!那麼多人……”
容白話還沒說完,江岩柏就走了過去。
月光黯淡,離遠了什麼都看不清,容白只聽見那邊的人說讓江岩柏把錢交出來。
江岩柏從始自終都沒說話,然後容白就聽到了互相毆打的聲音。
聽見拳頭打在肉|體上的聲音,分不清是誰發出的慘叫。
容白摸着牆走過去,他也想幫忙,總不能讓江岩柏一個人挨打。
然而他才走過去,江岩柏忽然就站到了他的面前,前後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江岩柏的臉上掛了彩,額頭還有血流出來,嘴角青烏,身上估計也沒好到哪兒去。
容白的手摸到江岩柏的臉上,他問道:“疼不疼?”
江岩柏拉住容白的手,他視力比容白好,就拉着容白往前走:“不疼,那些小棍棍瘦的跟麻桿似的,沒多大力氣,都是花架子。”
估計是港片看多了,上來還要擺個姿勢,那不是找打嗎?
“你就是逞能。”容白心裏不舒服,他也是個大小夥子,剛剛竟然一點忙都沒幫上。
容白看不見那群小混混,所以不知道他們一個個看起來比江岩柏還慘,江岩柏打架打習慣了。知道打哪兒最疼,讓人躺下去就爬不起來,表面上還看不出傷,哭都沒地方哭去。
江岩柏笑了一聲,笑聲很低,但是嗓音低沉,十分好聽。
容白愣了愣,停在原地,忽然問:“你笑了。”
“嗯?”江岩柏莫名其妙,“我不能笑嗎?”
“倒不是這個意思……”容白還從沒見江岩柏笑的時候會發出聲音,“你笑起來很好聽,以後可以多笑笑。”
“好。”江岩柏對容白,向來是有求必應的。
兩人重新扛起蛇皮袋子,不知是誰先主動的,兩人的手又拉在了一起。
就算換個肩膀扛袋子也換不了,傻的要命,但沒有哪個想要鬆開。
這麼冷的天氣,拉久一點也沒關係吧?
容白縮着脖子,面紅耳赤的想。
他和江岩柏在一起那麼久了,這時候又突然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
好像他也變成了以前的毛頭小夥子,明明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可是現在只是拉了拉手,就已經心跳加速到了這個程度。
明明鼻尖還是江岩柏身上的汗味。
容白竟然也沒有嫌棄。
家裏人都已經睡了,容白和江岩柏把貨放在客廳,準備明天早上再來清點。
“你快去洗澡,一身汗臭味,我先去給你煮麵。”容白把乾淨的衣服和內褲遞給江岩柏。
江岩柏答應了一聲,家裏的熱水器時好時壞,要打燃還需要一段時間。
外頭風又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滅了,這個時候也只能抓緊時間,水一熱就洗個戰鬥澡。
容白還在廚房裏頭燒水煮麵。
他笨手笨腳的,兌調料的時候竟然把醋放多了。
又只能重新兌一碗。
好在江岩柏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面也煮好了。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吃容白煮的面,容白自己也有些期待:“你嘗嘗,面是熟的,我剛剛嘗過了,你看看味道你喜不喜歡。”
江岩柏就穿着一條長褲,裸着上身,他身體結實,六塊腹肌結結實實地碼在腹部,人魚線非常明顯漂亮。
容白咽了口唾沫,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江岩柏同過房了。
他也是個火氣十足的年輕人,更何況他是個GAY,面前又是和自己在一起那麼多年的愛人,很難不想入非非。
以前江岩柏最喜歡的姿勢就是把自己抱起來,他就是自己唯一的支撐,自己必須要摟住他的脖子才能穩住身體。
然後在顛簸中到達頂點。
那時候的江岩柏是最有雄性魅力的時候,他身上的汗水都是性感的。
他的喘息聲似乎還在自己耳邊,帶着火熱的力量。
自己可以隨意撫摸他背部的肌肉,輕撫他的臉頰,抓緊他的肩膀。
而江岩柏永遠是有力的,他經常坐在辦公室里,可是身體卻保持的很好。
他的持久力也很強,容白大叫着不要了,他才會自己去衛生間解決。
容白又咽了一口唾沫。
江岩柏老老實實的吃着面,完全感受不到容白的綺麗心思。
“很好吃。”江岩柏把湯汁都喝光了,他端了碗進去洗,擦乾淨之後收好。
等他回到房間的時候,容白已經在床上躺好了,容白說:“我不喜歡睡裏頭,你睡裏頭吧。”
江岩柏也沒拒絕,脫了鞋子就跨了過去。
兩人肩並肩躺着,對江岩柏來說,自己還是第一次和別人一起睡覺。
江岩柏也有些緊張,還是容白打破了沉默:“我說,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幹什麼?”
江岩柏搖頭:“沒想過。”
“那你覺得什麼叫幸福呢?”容白總算是瞅准機會問了出來。
江岩柏很認真的想了想,他翻過身,看着容白的側臉,容白被他看得都不敢轉頭了:“先把家裏的欠債還完,讓嬸嬸不用那麼辛苦。多掙點錢,你們想要什麼,我就可以給你們買什麼。”
“讓你們都過上好日子。”江岩柏還是頭一次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他有些不好意思。
然後,江岩柏的耳朵就紅了,他小聲說:“然後,再向我喜歡的人告白,如果他能接受我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喜歡的人?喜歡誰?自己嗎?
容白愣了愣,他根本就不考慮江岩柏喜歡上別人的選項。
在他看來,江岩柏是不可能喜歡上別人的,他當年追求自己的時候就說過,這輩子只會愛自己一個人。
就算現在時間線不一樣了,可江岩柏還是江岩柏,他不會變的。
這麼一想,容白又放下了心。
容白看着江岩柏發紅的耳朵,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麼純情的時候。
“早點睡吧。”容白說,“明天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呢。”
江岩柏點點頭,老老實實的閉上眼睛睡覺。
容白看着江岩柏的睡容,他動了動嘴,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他無聲地說道:“你會得償所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