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徐笙撐着額頭,有些尷尬。
好在虞臻沒有在清芷園多待,用過早膳,他便早早去了外院書房,說有要事處理,要晚上才回來,讓徐笙別等了。
徐笙雖然鬆了一口氣,可是隨即心裏又湧上了一陣不滿。今日是上元節,究竟是有多重要的事情,能讓他拋下自己去議事?
就這樣憋着一口氣,撐到了晚上,直到用完晚膳,虞臻還沒有回來。
「去看看王爺怎麽還不回來。」她有些坐立不安。
她打發的人很快就回來了,見不是虞臻,徐笙心裏有些失望,但她知道自己這種想法不好,虞臻是冀北之主,忙一些也是應該的,她怎麽就這麽生氣呢?
「王妃,王爺說他還有事情,要到很晚才會歸來,讓您不必等了,早些休息。」她指派去問話的人回道。
徐笙揉揉額頭,揮手讓他下去。
枯坐了一會兒,她覺得無趣,便準備睡覺,誰知這時流殤忽然來了,給了她一封信,說是虞臻給她的。
徐笙心裏一動,抿着唇抑制嘴角的笑意,展開了信。
「越來越狡猾了,竟然騙我。」她看完信,低聲道。
還說什麽讓她早點休息,害她都信以為真了,然後又讓人送來這封信,真是讓她心頭起起落落。
信里內容只有八個字:明月橋上候佳人,落款是一個臻字。
徐笙將信放回去,找了個匣子裝起來,然後坐到妝奩前,讓已經養好了身子的綠柳給她梳妝打扮。
她換了一身月白色裙衫,腰間繫着正紅色腰帶,配着同色絡子,瑩白的玉珏垂在裙角,壓着想要飛起的裙擺,小巧精緻的繡鞋上墜着幾粒小珍珠,玲瓏可愛。
「好了。」徐笙在眉心畫完最後一筆,提着裙子站起來,滿意的轉了一圈,輕輕撫摸自己眉心的額妝。
只見她額前墜着紅色的墜子,額妝又是同色的牡丹,不同於平日的清麗,今日的她明艷張揚。
「姑娘真美。」綠楊為她捋平衣角,真心讚美道。
徐笙彈彈她的額頭,披上狐裘,只露出一張妍麗的玉容,帶着綠柳等人,往王府內院與外院的交界處明月橋而去。
徐笙走過來的時候,虞臻像是與她有心電感應般回頭,那一瞬間,他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艷,哪怕朝夕相對了近一年,他也時常會被她驚艷。
「你來了,皎皎。」虞臻道。
徐笙見他一身青衫,便知曉了他的意思。
兩人初遇時,他以她表哥姜昀的身分扮成文弱書生的模樣,轉眼間時光飛逝,他們已經成婚快一年了。
虞臻拉住徐笙的手,指腹輕輕按住她的唇道:「月老廟前面有座姻緣橋,聽聞一起走過的夫妻會恩愛一輩子,我帶你去。」
「說吧,誰給你出的主意?」徐笙背着手在身後,四處張望。
一瞬間,什麽溫情與浪漫全都沒了,只剩下虞臻有些發黑的臉龐。
他沉默了半晌,緊繃著臉道:「是虞梁。」
徐笙笑了起來,一面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一面道:「我就猜到不是你的主意,以你的性子,怎麽可能會想得到這樣的點子。」
虞臻徹底沉默了。
「不過,我很喜歡。」徐笙又補充道。
虞臻這下總算笑了。
【第四十四章夢到倆包子】
在月老廟,虞臻帶着徐笙在姻緣橋上轉了幾圈,直到徐笙有些不耐煩,他才停止了這種幼稚的行為。
「你這樣來來回回走這麽多次,不會覺得無趣嗎?夫君。」徐笙嘆氣道。
「我喜歡。」虞臻倪了她一眼。
徐笙自然不會相信他這麽蹩腳的謊言,反而是早就洞悉他的目的。世上竟會有這麽傻的人,竟然以為來回多走幾遍,這姻緣橋的威力會更為有用?
不過,她也感動他的心意,自是不會戳穿他。
從月老廟回來,她被虞臻護得很緊,直到上了預先訂好的酒樓。
他自然不會放任徐笙去坊市裡看花燈,所以事先在城內的酒樓里包了雅間,從上面看下去,整條街上都是花燈。雅間裏面準備了各色小吃,供徐笙吃喝,最後看到徐笙喜愛極了的模樣,他特意下樓一趟。
徐笙就站在二樓窗邊,看着他站在樓下的花燈攤主那裏,猜了老半天的燈謎,才得來兩盞最普通的兔子花燈。
徐笙拎着這兩盞花燈揶揄道:「我還以為夫君下去會大殺四方,將最上面的那盞龍鳳燈籠拿回來玩,沒想到你花了那麽久時間,最後只贏回來兩盞最普通的兔子燈。夫君你告訴我,你的進士是怎麽考來的?」
虞臻黑着臉,不做回答。
徐笙哈哈笑了一會兒,才指着燈籠上的小白兔道:「真乖巧,若是將來我們的孩子出生能長得像小白兔那麽可愛便好了。」
「人怎麽會長得像兔子?」虞臻百思不得其解道。
徐笙撐着下巴道:「小白兔多好啊,多可愛!你不知道,大多數孩子出生都特別丑,對於不好看的事物,都可以用一個詞語來描述我的感受。」
「什麽?」虞臻好奇。
「以目嘗辛。」
虞臻無言,他輕咳一聲說:「不會的,他們定會生得很好看。」
「他們?」徐笙敏銳的抓住了這個詞。「你的意思是我肚子裏面有兩個?你怎麽知道,是陳大夫告訴你的嗎?」
虞臻眼神遊移,他總不能告訴她,那是自己作的一個夢吧!
真是的,這種夢為何還會連續作?難不成他真的是高興瘋了,所以每晚才會作這種奇怪的夢?
然而,他並不討厭。
甚至,在夢裏那兩個孩子親近他的時候,他感到十分的親切,於是因為連續作夢的緣故,他已經下意識認為皎皎肚子裏是雙生子了。
「沒什麽。」他皺了一下眉,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從酒樓上下來,徐笙和虞臻兩人極出色的容貌引得不少男女側目,虞臻面不改色,先讓人清了道,小心翼翼的護着她上了馬車。
「等等我。」臨上馬車之前,他看到了旁邊小販在賣畫糖,於是沉聲對車內的徐笙說道。
徐笙嗯了一聲,掀開窗帘,想要看看他去做什麽,待看到他面色緊繃的站在畫糖攤子面前的模樣,笑咪咪的笑開了。
「去年端午,你給我買過一個。」虞臻回來,遞給徐笙後道。
徐笙咬着畫糖,早就不記得去年的事情了。
「那個也給我吧,夫君。」吃了兩口,徐笙發現虞臻手裏還有一個,便如此道。
「你只能吃一個。」
「那你買兩個做什麽?自己吃?」
「我只想着買龍鳳兩個,卻忘了你不能多吃。」虞臻抿着唇沒有給她,反而是盯着自己手上的畫糖道。
「扔了也是浪費,我一會兒拿回去給流殤吃了。」
徐笙疑惑,他什麽時候這麽關愛下屬了?
回到府里,已經不早了,兩人洗洗就睡下了。
半夜,虞臻又被那個夢弄醒了,這次更離譜的是,他夢裏的兩個孩子,居然變成了兩盞兔子燈籠,呀呀的喊了一聲父王!
他覺得自己要炸了!
就在這時,徐笙坐了起來。「夫君,我想吃糖葫蘆了。」
虞臻身子一僵,這大半夜的去哪裏給她找糖葫蘆?他試圖和徐笙講道理,可是徐笙油鹽不進,堅持要吃。
好不容易,他拿了自己私藏的畫糖出來哄了徐笙睡着。
看着又進入熟睡的徐笙,虞臻嘆了一口氣,拿着已經光禿禿的竹籤扔到了地上。
他快被徐笙和她肚子裏不知道性別的兩個孩子折磨死了!那兩個小兔崽子,還沒生下來就和他搶吃的,他決定以後對他們稍微不好一點。
只有一點點!
上元節第二日,孫玉柔來了王府一趟。
徐笙在清芷園見了她,這日陽光明媚,暖洋洋得令人昏昏欲睡,孫玉柔就站在她面前,低着頭聲音有些吶吶的道:「聽說你有孕了,沒事吧?!」
她偷看了一眼徐笙的小腹,卻並未見到有任何起伏。
那日冀北王將她抱走後,她便跟在他身後,等到下了山在清源觀里見到受傷的大哥,跟着他一起回了廣平,至於那時她提出探望徐笙的要求也被拒絕了,後來才知曉她是有孕了。
幸好她和肚子裏的孩子沒事,否則她真不知道冀北王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
一想起那日在後山上虞臻看自己的眼神,孫玉柔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心裏是徹底放下對他的綺念了。
這樣可怕的人,不是她心目中的良人。
直到今日,她才見到徐笙。
徐笙吃了一口李子,酸得她臉蛋一癟,但還是一口接着一口,看得孫玉柔嘴裏泛酸。
「已經沒事了。」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