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雪原列車
“那麼我們出發了。”
帶齊各自的行裝，羅潔琳蒂等人向約拿告別。當他們走出別墅的時候，便注意到整個城鎮被塗上了另一層顏色。
“這麼說來，又到了白色相……哦，純白的季節啊。”
是的，在眾人各自休息的後半夜，瑛國的天氣終於體現出了安圖恩曾經聽聞過的，其多變的一面。自半夜起就不斷從空中灑落的細碎雪花，堆積在樹木、屋頂和地面上，對清掃道路的人來說，這固然是一種麻煩，但也沒法否認它所帶來的美麗。
“安圖恩，你剛才在說什麼？”
對於羅潔琳蒂的問題，裝作在觀察正在從道路旁的食料筒中取食的鳥類，安圖恩頭也不回地答道。
“哎呀，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些鳥兒還挺可愛。”
“是嗎，每年人們為了餵養這些鳥類，還要專門撥付相當一筆錢。”
“總覺得突然變得現實了。說來還沒問過，我們要怎麼去倫敦？”
聽到安圖恩這句話，羅潔琳蒂邊撐開雨傘邊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向他。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通過鐵路過去啊。安圖恩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大概是吧。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去城鎮上？”
“不，我們要去的車站在鎮外。”
這裏有那樣的地方嗎，從這裏好像沒看到啊——總覺得把這話說出來又會重複剛才的場景，於是他理智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此時，一輛很眼熟的轎車從已經清掃乾淨積雪的山道上開過來。而等司機把車停好，並走下車來為眾人打開車門的時候，安圖恩才認出來這就是在“荊棘之森”領域搭載過他們幾人的那輛車，包括駕駛它的司機在內，一切都沒發生改變。
心想果然存在魔術這種離奇設定的世界就連結社的普通司機都顯得身經百戰、如此不可思議，安圖恩默默跟在羅潔琳蒂身邊走上前去。
“大小姐，諸位，請。”
不知是否有意為之，這次阿爾緹娜搶先坐到了前排，而安圖恩只好在自己御主用表情展露出“你在幹嘛”的無言質疑下硬着頭皮和她以及米斯特坐在了後排，而且還是坐在兩人中間。
這就導致轎車啟動后的幾分鐘內，車內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所幸若無其事坐在他身旁的羅潔琳蒂最後還是為了叮囑他而開口。
“等會兒登上列車前，安圖恩你要做好戰鬥準備。”
“恩？為什麼，難道會有人不顧及普通民眾的安危，在列車上襲擊我們？”
羅潔琳蒂這沒頭沒腦的囑咐自然讓他感到了疑問。針對他的疑問，羅潔琳蒂也彷彿理所當然似的回答道。
“如果你要問有沒有這樣的人，那我的回答是有。還記得昨天晚上‘虛偽庭院’出現入侵者的事嗎。除了和你糾纏的那個‘荊棘之森’老頭子，還有好幾撥他雇來搗亂的傭兵魔術師。
事實上除了魔術師相關業務之外，那幫人本來也是兼接各種普通業務的傭兵。假使他們其中有人把我們的情報稍作更改然後在他們自己的情報市場上流通，那我們接下來就有得罪受了。
所以為了避免在普通人類社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同時也是為了糾正你錯誤的觀點，我想說的是我們接下來要乘坐的是提供給魔術師的專線列車。”
羅潔琳蒂不帶明顯停頓地說出的一番話，讓安圖恩頓時啞口無言。雖然他們避免了危險的情況，但某種意義上卻又得面對更危險的局面。這下他也能理解為何羅潔琳蒂等人要在到達倫敦前就提早做好變裝準備，以及方才為何看不到城鎮外作為目的地列車站所在位置的理由了——多半是依靠魔術結界將車站的存在掩蓋了起來，這是他在昨晚讀書時所認知到的事。
順帶一提，昨晚他通過讀書也了解到了關於魔術刻印——魔術家系中人將畢生研究某項魔術的經驗、成果製作成可以傳遞給他人的產物，其名字即為“魔術刻印”。通常其會由家系中下一代的長子繼承，但因為適應性問題也會選擇其他孩子甚至極端情況下選擇外人繼承的相關情報。
鑒於羅潔琳蒂說出的這番不得了的話，安圖恩也稍微收斂了放鬆的心情。面對未知的敵人，無論如何不能失去警惕這是在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有錯的判斷。
得益於此，當轎車最終在某個除了幾棵落滿積雪、盤根錯節的老樹外看似空無一物的郊外場所停泊下來后，安圖恩確認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經進入了適合戰鬥的狀態。
“那麼大小姐，祝你們平安。”
說完這句話並微微躬身，中年司機獨自駕車離開。與此同時羅潔琳蒂從拖着的旅行箱中抽出一版像是印刷了可供粘貼條形碼的紙張，撕下一張貼在自己手上，然後又扯下另外一張遞給安圖恩。
“把這個貼在手背上，隨便哪只手都可以，這是能讓結界將你識別為可進入人群的‘單程車票’。”
“……這種莫名的科技感是怎麼回事。”
嘴上那麼說，考慮到左手上的次元水晶可能會對“車票”進行干擾，安圖恩將其貼到了右手背。下個瞬間，條形碼白色的部分就像砂糖遇到水般融進他的皮膚，只有黑色的部分清晰地印在皮膚表面。
而等他抬起頭的時候，一座像是誇耀着這個國家最強盛的時期，整體建築呈現出著名的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的老舊火車站突兀地出現在他眼前。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安圖恩對建築學相關的知識都沒有太多涉獵，不過即使是他也清楚這是瑛國歷史上最為重要的歷史符號之一。
在他暗自感嘆人類文明的光輝時，羅潔琳蒂等人已經通過石制階梯走到了車站門口。他連忙邁出腳步趕過去，接着就看到不知為何獨自站在月台上的羅潔琳蒂正與某位像是享受着固定停靠時間的紳士裝中年男性在談笑風生。
看到安圖恩朝他們走去，中年紳士知趣地向羅潔琳蒂告別，並拿下呢帽對安圖恩致意，然後施施然地返回了列車上。
“我怎麼感覺大小姐你完全沒有緊張感呢。”
聽出安圖恩話語中的諷刺意味，羅潔琳蒂從防風大衣的口袋中抽出右手，稍微壓了壓鴨舌帽的帽檐——為了變裝，如今她是作的假小子風格打扮。
“沒關係，對方是叔叔的朋友，我們見過蠻多次，以前在我過生日的時候他還送過我禮物，是個親切的人。且不說對方是否知道我們的事，假使知道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好吧，既然大小姐你這麼說的話那我沒什麼問題了。話說阿爾緹娜小姐和米斯特小姐呢？”
“因為我們這樣一群人共同行動未免會有些引人注意，所以我讓她們先行上車各自尋找合適的房間去了。”
雖然羅潔琳蒂說的應該是有關魔術師行動習慣方面的理由，但安圖恩仔細端詳她變裝過的模樣后，不得不從另一個方面承認自己御主說得對——三名美少女的組合即使是在普通的列車上也會引人注目。
“行了，發車時間也快到了，安圖恩我們走吧。還有，幫我拿一下行李。”
“好。”
從羅潔琳緹手中接過旅行箱的同時，安圖恩稍微觀察了一下自己即將乘坐的交通工具。雖然車站是維多利亞風格，但值得慶幸的是作為交通工具存在的並非工業革命時期的古老機車，而好歹是人類歷史前進到21世紀后誕生的產物。
不過其誕生年份估計最晚也不會超出21世紀的前十年，和安圖恩原先在地球生活的年代仍存在着幾十年以上的差距。所以在安圖恩眼中，其和前者相比，都不過是“還能勉強用用的老古董”以及“完全沒法用的老古董”罷了。
就是不知道魔術師們有沒有在這輛列車上加裝什麼奇怪的裝置。
結果，等實際到了列車上之後，安圖恩立刻就發現自己先前的想像錯得有些離譜。
雖然從外觀上看列車是顯得比較陳舊，但內部豪華得有些誇張。除了最外側相連的通道外，列車每節車廂都像是一個獨立的旅館房間，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儘管理所當然沒有廚房，可是想必列車的某節車廂絕對設置了專門提供美食珍饈的餐廳。如果說有哪位魔術師能一直生活在列車上，安圖恩也毫不奇怪。
將羅潔琳蒂的行李放好，下意識地按着太陽穴，安圖恩嘆氣道。
“原來你們魔術師這麼富有的嗎？”
而已經躺倒在房間柔軟床鋪上的羅潔琳蒂則肯定了他的話。
“那是當然的啊。如果不是足夠富有的話，哪有人還會有心思去研究魔術，光是想着如何活下去都很困難了。”
原來有錢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這麼說來，讓我和你共用一個房間，真的好嗎？”
“什麼意思？安圖恩你是從者，我是你的御主，這不是最合適的配置嗎？”
過於正確的理論再度讓安圖恩無話可說。而就在兩人簡單地交流間，列車終於發動了。
“哈啊……身體果然還是很累。安圖恩，我要再睡一下，半個小時之後再叫醒我。對了，如果你想吃早餐的話，就自己去餐車吧，我想應該沒人會認出你。”
大概是真的很累，在說完這句話不久，羅潔琳蒂就很快就進入了睡眠狀態。
安圖恩走到床邊為她蓋上被子，然後又因興之所至，來到另一邊的車窗旁掀開窗帘。
透過車窗映入他眼中的是一片純白的景色，平坦的雪原蔓延到天邊，最終留下將視野劃分為上下兩半的銀線。
大雪稍停，太陽似乎正要展露威勢。
如果這是預示着好的事情那就值得感謝了。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但他不禁有了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