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根據曲長所傳達的指令,子青與締素二人在早飯前便得到虎威營,故而二人在早起操練時便匆匆辭別趙鍾汶等人,縱馬往虎威營趕來。
在營門通報之後,便有軍士過來,將他倆直接領到校場一角,早有十幾騎人馬等在那裏,為首一人便是霍去病。
「稟將軍,人已帶到。」軍士朝霍去病稟道。
霍去病隨意點了下頭,便揮手讓軍士退下,目光淡淡掃了眼子青與締素。
他身後有幾人見原來是在等這兩個不起眼的小士卒,自然不放在眼中,不甚滿意抱怨道:「你們小兔崽子睡好覺,讓我們在這等了小半個時辰。」
曲長命令中只說早飯之前,也沒說具體時辰要求,子青與締素雖然都覺得有些冤枉,但兩人皆低首垂耳,不敢辯解,更不用說是反駁了。
好在霍去病也沒說要罰,躍上玄馬,提高嗓門道:「出發!」
隨即,趙破奴、高不識在內的其餘十幾騎翻身上馬,子青和締素也忙跟上,一行近二十騎人馬往西北方向絕塵而去。
他們這一行人馬,霍去病是將軍,趙破奴是鷹擊司馬,高不識是校尉,剩下十幾人還有幾名是中郎將,幾乎皆是羽林郎官出身,自是無人會把子青和締素這等小兵小卒放在眼中。途中其他人之間尚有問有答,間或着嬉笑怒罵,卻沒人來答理子青和締素,他二人只能傻傻跟着走,根本不知道去何處,做什麽。
「聽見水聲了嗎?」騎了近一個時辰,締素轉頭問子青,「前面有河,水很急,我能感覺到。」
子青側耳細聽,果然河水轟鳴聲越來越響,「是黃河?」
再行一段,遠遠已經能看見渡口,馳近之後,眾人下馬,早有等候在此的人迎上來,將他們引入一處屋舍之中,朝霍去病恭敬稟道:「依將軍的吩咐,駝隊在對岸已租借妥當,錦緞絲帛也已裝載上船。」
子青有些愣住,因為屋舍內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隊跋涉大漠的尋常商旅所要用的全部物件。
「卸甲,各人找合適的衣服換上,合穿就行,別挑挑揀揀、磨磨蹭蹭,船還等着……」趙破奴揚聲吩咐道,話音未落便被一件拋過來的衣袍連頭罩住。
緊接着旁邊東中郎將譚智把一雙半舊的靴子塞入趙破奴手中,笑道:「你不用挑了,這是最臭的一雙靴子,你用最合適。」
趙破奴揪下頭上的衣袍,抱着靴子,仍是好脾氣地催促道:「上了船就有早飯吃,別說我沒告訴你們。」
「早說啊你,餓我們這半日。」
又一雙舊布襪拋過來,趙破奴照單全收,抱着衣物去換。
子青已卸了甲,當著眾人的面,身上的襦衣自然沒法再脫,只得慢吞吞地先把布襪、靴子都換了。
締素自己快手快腳地換好,看子青神色不對,恍然大悟,眼珠滴溜溜一轉,把一件翻毛的皮袍舉得高高的,對着光佯作自言自語道:「沒長蟲子吧?」
這一瞬,被衣物擋住的子青飛快地脫下絛紅襦衣,將半舊石青襦衣穿上。
一隻大手將翻毛皮袍壓下來,趙破奴的臉出現在眼前,滿面疑惑道:「有蟲?難怪我覺得有些痒痒。」他的肩頭左聳右聳,渾身不自在起來。
締素訕訕縮回手,陪笑道:「好像是我看錯了,是毛打了結,不是蟲子。」
「哦。」趙破奴撓着後背走開,繼續吩咐眾人:「弓弩都得帶上,別落下了,咱們這是商旅,還得防着大漠裏的刀客,別裝得太過了。」
「咱們要去大漠!」締素一驚,朝子青道:「你聽見沒有,叫咱們防着大漠裏的刀客。」
「嗯。」子青將外袍束好,背上弓箭,心下隱隱已有些明白霍去病此行目的。
「喂,那邊兩個小子過來,把這些衣袍都疊好,襪子、靴子也都理好,別弄亂了。」有人理所當然地使喚他們,「回來還得穿呢。」
又不是將軍,也好意思大模大樣地差遣人,締素心中暗自嘀咕着,見子青已默默地過去整理衣物,只得也跟過去,沒好氣地胡亂疊着。
「咱們穿着這樣去大漠做什麽?」締素把衣物整摞擱好,又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問子青,「難道將軍喬裝打扮,對匈奴人搞一次突襲?人也少了點吧。」
「大概是想探探路吧。」如果此行是為了探路的話,子青就明白了將軍要帶上締素的原因。
正說著,披着狐皮大氅的霍去病自裏屋出來,盯了子青一眼,隨即便饒有興趣地看着她毛茸茸的皮袍裝扮,隨口便吩咐道:「你就當我貼身小廝,跟在我旁邊伺候,記得嗎?」
子青呆了一瞬,想到這也許是自己此行所要扮演的身分,道:「諾。」
聞言,締素忍不住滿懷期待問道:「我也伺候將軍嗎?」
「你有更重要的事做。」霍去病說罷便大步邁出門去。
更重要的事!締素心中甚喜,自覺用處甚大。
見子青仍躬身在整理靴子,他忙捅捅她,急道:「你傻啊,還不快跟上去,將軍剛說了你得跟在他旁邊伺候。」
子青疑慮地直起身,「他應該是指進了大漠之後吧。」
「他又沒說,你現在就跟着准沒錯。」締素催促她道:「快去快去,將軍的命令豈能容你瞎猜,這些臭靴子我來整理。」
子青沒奈何,只得整整衣袍,跟着出門去。
剛一上船,便有人朝趙破奴嚷嚷着餓,到處尋摸着吃的,不一會兒,果然有人依趙破奴的命令抬出了幾個簍子的粗麵餅,重重地放到甲板上。
「就吃這個?」東中郎將譚智直皺眉頭。
趙破奴先伸手拿了一個,「這玩意兒不容易壞,扛餓,大家吃飽之後,剩下的就是接下來幾日的乾糧,來來來,別客氣,多拿幾個。」
「別吆喝了,什麽好東西,你也好意思。」頓時有人奚落打趣。
說歸說,眾人手都沒閑着,不過一會兒工夫,馬鞍袋都鼓囊起來,眾人嘴裏也都各自嚼着。
締素叼着麵餅靠在船舷上,探身去瞧底下翻騰的浪花,另一隻手使勁揮舞着讓子青過來。
「我還是頭遭坐這麽大的船,你瞧瞧,連浪花都這麽大!」他興奮得很。
「你當心。」瞧他身子探得太猛,子青伸手把他拽回來些,這才抬頭看向船外。
因是清晨的緣故,河面上的霧氣甚是濃重,連對岸是什麽情形也看不清楚,只有灰濛濛的濃霧,船一直在往霧中駛去,看不見前方,讓人心中無端地生出些許茫然之意。
霍去病往船艙內查看過已準備好的錦緞布匹,方回到甲板上,也隨手拿了塊粗麵餅,斜坐在甲板盤繩的木樁上,心不在焉地咬了兩、三口,目光若有所思地將甲板上的馬匹和人都掃了一遍。
「這次……」他緩緩開口,其他人倒還罷了,唯締素與子青站姿筆直,等候將軍的命令。
霍去病停口瞧着他二人,無奈道:「首先要改的就是這點,這次裝扮成商旅,你們言語行動間須得改掉軍人習性,免得被人看出破綻來。」
聞言,為表示聽命,締素動作生硬地往船舷上一靠,子青則面無表情地低頭咬了口麵餅。
霍去病微微一笑,接着道:「下船後將貨品都搬到駝隊上,老趙,你率四人負責押後;伯顏,你率四人在隊前開路;譚智、浩然,你二人負責保護締素,將沿途所有水源都標註出來;餘下的人,隨我在隊中策應。」
「諾。」眾人皆應道。
締素此時才知自己此行任務,更未料到霍去病還專門派了兩個人來保護他,其中譚智是東中郎將,施浩然則是長水校尉,此二人軍階皆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竟然令他二人來保護自己,着實令他一時間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