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杜凌叫道：「娘，快些帶舅舅去上房吧，祖母正等着呢。」
「是了、是了。」謝氏擦拭眼睛，看向謝彰身後的孩子們。
「快些叫人了。」謝彰笑道：「在路上還問起姑母，怎麽到了就成啞巴了？」
兩個孩子，女兒叫謝月儀，十三歲，兒子叫謝泳，九歲。
兩姊弟跟謝彰長得很像，皮膚都很白，還生了一樣的丹鳳眼，謝泳性子活潑些，立刻就把他們三人叫了一遍，謝月儀聲音細細的，很是內向，垂着頭叫了聲姑母、表哥表姊。
杜若對她們真是沒有什麽印象了，七、八年前謝泳也不過是個幼童。她過去拉着謝月儀的手，笑道：「你來可好了，我們這裏又熱鬧些。」
謝月儀「嗯」了一聲。
謝氏瞧着，問起謝彰，「你給他們請了夫子嗎，還是自己教他們的？」又往後看，「你們沒帶奴僕嗎，聽下人說就兩口箱子？」
「哪裏要什麽奴僕，本來衣物也就不多。」謝彰嘆口氣，「我們那裏起先打得厲害，只管着逃命，只帶了一些銀子在身上，後來找到落腳處，我便去教書掙點錢，回來再教月儀跟泳兒。」
原來小舅竟然過得那麽貧困，還要去教書。杜若朝謝月儀打量，果然她穿的都是半舊的裙衫，頭上戴的釵簪也是過時的。
謝氏很心疼，「你來信怎麽不說呢？我記得家裏原先銀子也不少，還以為你們都帶走了，是不是路上被人搶走？唉，你們應該那時就過來，也不至於耽擱這麽多年，你瞧瞧，月儀跟泳兒都吃苦了，我瞧着你也是瘦了好些。」
一關心就會顯得有些羅嗦，謝彰撓頭笑道：「哪裏有那麽苦，只是比不得你們宋國公府罷了，再說，現在我不是謀到官了嗎？總算可以安定了。姊姊，我們去看老夫人吧！」
謝氏嫌他之前報喜不報憂，途中又說了他幾句，謝彰不生氣，只是笑。
小舅的脾氣一直都很好的，杜若笑着問他，「小舅，你現在還彈琴嗎？」
「當然，還收過弟子呢。」謝彰道：「若若你想聽的話，小舅等會兒就彈給你聽。」
「才來彈什麽曲子？還是安頓下來再說吧，你跟月儀、泳兒多住一陣子，想吃什麽儘管跟廚房說。」謝氏看看謝月儀，嘆口氣道：「瞧瞧多漂亮的小姑娘，被你裝扮成什麽樣子了？」又跟謝月儀道：「你爹爹到底是男人，等改日姑母再帶你去買衣料做新衣裳。」
謝月儀臉頰就紅了，連忙道：「姑母，住在這裏已經叨擾，不用買什麽的。」
「別跟我客氣，我就若若一個女兒，如今你來了，正好跟若若作伴，多好呢。泳兒呢，就跟崢兒作伴，一起跟夫子念書。」
他們一路說著，到了上房。
二房的女眷都來了，包括杜鶯還有杜崢，他們都過來問好。
杜蓉笑道：「我還記得月儀錶妹的，那時候瘦得很，我說跟小貓兒似的呢，不過月儀估計記不得，她太小了。」她性子外放，立時拉着謝月儀說起話來。
謝彰帶着兩個孩子去給杜老夫人行禮問安。
杜老夫人道：「兒媳婦千盼萬盼的，你們總算到了，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吧，趕緊去歇一歇，有什麽話等你們休息好了再說吧，不過晚上是要來跟我們一起吃飯的，我剛才都讓管事再去一趟集市了。」
謝彰笑道：「多謝老夫人了，我們這般叨擾，也就您這樣客氣。」
「怎麽說都是一家人，再說我們家本來人就少，誰來都是高興的。」
杜綉在旁聽着，咬了咬嘴唇，她的小舅可是都不準來杜家了，姨娘也住在那麽偏僻的地方，這都是拜杜鶯所賜，她覺得她的小舅才不會喝醉酒衝撞杜鶯呢，定是杜鶯暗中做了什麽。
可恨祖母什麽都信杜鶯，說到底也是看不起她一個庶女，要她是嫡女，哪怕是有劉氏這樣的母親，杜老夫人也不會怎麽樣。
她心裏想着，面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與謝月儀道：「你們住的地方離我那兒也很近，我也會經常請你來玩的。」
杜家四個姑娘都很客氣，謝月儀來之前其實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因為跟謝氏隔了太久沒有見面，聽父親說，姑父被封為宋國公，那爵位還是世襲罔替，便覺得杜家定是極為富貴，那住在裏面的人也許都有些傲氣的，但是來了後才發現不是，她總算是不那麽拘謹了。
謝氏親自領着他們去歇息。
那是一處很大的兩進宅院，下人打掃得乾乾凈凈，青石板鋪得很整齊，兩邊種着各種花木，這時節是花香撲鼻。
謝泳四處的看，與謝月儀道：「姊姊，這裏比我們以前住的地方大多了呢！」
「是啊，還很漂亮。」謝月儀笑道：「你住在這裏要乖乖的，不要給姑母添亂。」
「不會的，我就跟崢表弟一起念書。」
「那就好了。」謝月儀摸摸他腦袋。
謝泳好奇的道：「姊姊，我們會一直住在這裏嗎？」
謝月儀連忙輕聲道：「這話可別亂說，這裏是姑母的家，我們不可能一直住着的，等爹爹做官順暢了，我們就會有自己的家。」
謝泳「哦」了聲，點點頭。
前面的謝彰正在問謝氏，「蓉蓉是要嫁人了吧？我記得你信里提到過。」
「是，就在下個月，沒幾日了。」
謝彰笑起來，「那我也得準備一份禮呢！」
姊弟兩個說笑着進去了。
【第二十一章杜蓉出嫁了】
杜章兩家結親的吉日定在四月十六，等到謝彰任職之後，真的就只剩下幾日。
這是杜家小輩中第一個辦喜事的，也是杜家第一次把姑娘嫁出去，因杜老夫人就兩個兒子，她只嘗過娶兒媳婦的歡喜，還不曾體會過自己家裏人離開娘家，這陣子是既高興又傷懷，哪怕平日裏覺得杜蓉有不少缺點，也是全都不記得的了，只是感慨往後要見得少了。
至於姑娘們，那是天天都在一起，也不再念書，就在杜蓉的院子裏聚着，畢竟那樣的日子過一日少一日。
等到十六，杜蓉就要出嫁了。
昨天晚上，她們一直聚在杜老夫人那裏，劉氏給杜蓉梳頭髮，梳一次哭一次，弄得好些人也跟着哭，故而杜若早上起來，眼睛都是有些腫的，她甚至能感同身受，覺得自己哪日嫁出去也定是如此，幸好她還有不少的時間可以待在家裏，多陪陪父母。
玉竹拿來手巾給她擦臉，一邊說道：「少爺在外面等着呢，要不要請進來？」
「這麽早？」杜若驚訝。
杜凌的聲音響起來，「早什麽，這都什麽時辰了，是你們昨日睡得晚。」
她們都哭哭啼啼的，他是男子，可沒有那麽多離愁，在他看來，杜蓉只是搬去章家住，又不是去了別的縣城，也不知她們怎麽就那麽傷心。
杜若把裙衫穿好後說道：「那你早飯定然吃了，若不然就在我這裏用。」
「還沒吃。」杜凌走進來，與鶴蘭道：「去廚房多要一碗粥，一碟蝦餃。」他從身後隨從手裏拿來兩樣東西，「給你去找這個了，也不知你喜歡什麽花樣，就把兩種都買回來。」
那是用來裝添妝的盒子，杜若覺得就這麽將東西空手送給杜蓉不好看，可手邊也沒有合適的，就讓杜凌去幫她買，現在瞧見當真是驚喜，因這盒子委實太漂亮了，是用象牙雕刻的，打磨得極為光滑，像上好的玉石，蓋子上面一個是刻了蓮花，一個刻了梅花。
她有點可惜，「要是有刻芙蓉的就好了。」
「做這個你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我便是讓人訂做也來不及，就這兩個了。」杜凌道：「你看看要哪個吧。」
「那就蓮花的好了。」杜若笑道：「我正好要送一個蓮花墜角，還有一個赤金鑲青桃花的掛件，就不送簪釵手鐲了，她們可能都會送那些的，省得重複了沒有什麽意思。」
杜凌道：「我是送了兩卷兵書。」
他見飯菜端來了，坐下來就吃。
「兵書倒也好，他們兩人都喜歡看呢。」杜若給他夾筷廚房新腌的萵筍，「這個將將做好的，還有點脆，用麻油拌了，挺好吃的。我吃粥就喜歡吃這個，聽說他們還腌了茄子呢，不過要放蒜頭，我覺得味道太大，你要是喜歡吃的話，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