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這樣時,世上只怕誰也抵擋不了,可想到他的野心勃勃,她又有點埋怨,做皇帝又有什麽好呢,看看趙堅,看看那兩個皇子,她實在是難以理解,她的心情是矛盾的。
「要下去用飯了,一會兒他們定會找我們的。」
她聲音輕輕的又甜美,他抱着她從屋頂下來,只那麽短的時間實在是難以滿足,他側着身子,彎下腰又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圓圓的月亮下面,屋檐下男人高大的身形幾乎是將小姑娘整個兒都遮住了,可謝氏還是瞧出來了,那個身穿丁香色棉裙的正是杜若,她一下停住了腳步,難以置信。
剛才她來找杜若,兩個丫鬟支支吾吾的,便聽說杜若被賀玄帶去看煙火,這不是第一次了,那天在蔣家,杜若也是被賀玄帶走,只是她沒有想那麽多,可接二連三的被她發現疑點,這回便打定主意要來看一看,結果就瞧見了這一幕。
但她並沒有去質問,而是等賀玄把杜若送回了上房,才面色如常的走了進去。
杜若絲毫不知情,看到母親,歡快的道:「娘,您剛才在哪裏,有沒有看到煙花?」
她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的好像月牙,極為燦爛,哪怕謝氏看了十幾年,也仍然覺得自己的女兒最為漂亮,世間無人能比,也許因為如此,才被賀玄看上了吧?
他們又是青梅竹馬,很容易日久生情,然而謝氏想到剛才那一幕,面色就是一沉,杜若天真單純不假,賀玄可不一樣,他是身經百戰的王爺,要說不諳世事,沒人會信,結果他竟然背着杜家的長輩欺負杜若,都親上了,實在過分!
她走到杜若身邊,「瞧了幾眼,都是花的模樣。」她摸摸女兒的髮髻,「你剛才去哪兒了,鶯鶯她們都在,唯獨不見你。」
杜若是最怕瞞着謝氏的,可這種事情又委實不好說,半垂下眼睛道:「我去空闊的地方看了,那裏更清楚呢。」
明明是與賀玄在一起,女兒卻選擇撒謊,謝氏眉心微微擰了擰,莫非她是覺得與自己說了,自己不會同意?還是賀玄教她隱瞞的?這樣大的事情,關乎一輩子,她還稀里糊塗的!
謝氏真有些後悔太過寵愛杜若,自己在她這個年紀,可是十分清楚要找個什麽樣的男人了,也是按部就班的嫁給杜雲壑,沒有絲毫的遺憾。
然而這孩子呢,早先前試探的問她,她是一問三不知,現在又鬧出這樣的事情。
她輕輕拍了拍杜若的肩膀,「你在這裏好好陪着你祖母,莫要再到處亂跑,被我知道了,我可是要罰你的。」
雖然有些嗔怪的語氣,卻談不上嚴厲,杜若乖巧的點點頭。
謝氏出去之後,有兩個小丫鬟過來服侍杜若,笑着對玉竹和鶴蘭道:「馬上就要用飯了,兩位姊姊先去填一下肚子吧,等會兒正好來替我們。」
這是常有的事,畢竟主子身邊少不了奴婢,可奴婢也要吃飯,是以輪換着來是人之常情,不過今日時間有些不對,玉竹鶴蘭互相看了一眼,心知肚明必是謝氏有話要問,又不想讓杜若知道才這般吩咐的。
她們戰戰兢兢出去,果見謝氏身邊的大丫鬟就立在外面,兩個人的臉都白了,跟着走到一處獨院裏。
謝氏坐在正中央的大椅上,她的面色極為嚴肅,比起平日裏可怕多了,兩人嚇得連忙跪了下來。
「王爺這般對待姑娘,是何時的事情?」謝氏斥問道:「你們是不要命了,竟敢瞞着!」
玉竹比鶴蘭活潑,卻比鶴蘭膽小,這會兒直接趴在地上磕頭。
鶴蘭還能撐着,努力釐清思路道:「夫人,奴婢們並不知情,因王爺與姑娘自小就認識,奴婢們一開始只當是兄妹之情……且王爺今次的舉動,奴婢們也是頭一回瞧見,此前只是言辭上頗是關心姑娘,總是送些禮物……還請夫人饒命啊!」
她們也是第一次看見賀玄親吻杜若,還是跟着謝氏去才看見的,也是實話實說。
兩人渾身發抖,可見是怕得狠了。
那是她親手挑選去服侍杜若的下人,謝氏知道她們的品性,心知必不是撒謊,暗道莫非是自己疏忽,叫賀玄鑽了空子?
是啊,她一直是把賀玄當子侄的,故而他能很自由的出入杜家,便是去探望杜若,也只當是因兒時情誼,怎麽會想到他是喜歡上杜若了呢!且他這人又是冷性子,像是不會考慮這種事情似的,她原先介紹的那些大家閨秀都遭拒絕,她本已是不想管了。
莫非……謝氏恍然大悟,難道那時起,他就已經對女兒動了心思?
她站起來,在屋中踱步。
要論身分,賀玄乃王爺,而今又任兵部尚書,當得上是乘龍快婿,想與之結親的數不勝數,要說缺憾,唯有這身世可惜,父母雙亡,祖父祖母又是短命的,賀家子嗣單薄,便是旁系都沒有了,要說唯一的親戚便是外祖那頭。只不過他母親葛氏去世沒多久,因大周皇帝荒淫無道,人民四處起義,賀時憲也參與其中,偏偏葛老爺那時染了重病,無法回應,滯留在大周,以至於就失了聯繫。
後來賀時憲去世,賀玄連個投奔的親人都沒有,杜雲壑與賀時憲一見如故,才會這麽照顧他。
謝氏嘆了口氣,要讓算命先生看一看賀玄的八字,定是極為命硬!
她叮囑兩個丫鬟,「今日之事不可告訴姑娘,往後,你們也絕不能再讓姑娘單獨一個人,若再發生此事,你們定會後悔!」
玉竹跟鶴蘭連忙答應,磕頭謝夫人不罰之恩。
等到她們出去,謝氏伸手捏了捏眉心,她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依她的想法,原是不會選賀玄這樣的人當女婿的,因她時常擔心杜雲壑,怕他在打仗時受傷,甚至丟了命,是以雖愛慕杜雲壑,卻不希望女兒嫁個武官,她更喜歡像管公子這樣的家世,書香門第的男兒,溫文儒雅,個性謙和,最為合適杜若。
然而棘手的是,賀玄偏偏與杜若有肌膚之親了……這小子!
謝氏有些生氣,她想了又想還是決定與杜雲壑商量一下。
除夕夜,眾人團聚一堂,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掛着燈籠,將長安城的每一條街道都照亮了,因也都燃放了炮竹,風一吹,好些碎小的紅紙飄了起來,像下了紅色的雪花。
甯封在路上走了一圈,在家館子門口停下來,他往裏看去,只見杜雲岩坐在窗口,一隻腳踩在凳子上正大口的喝酒。
這種時候幾乎沒什麽客人,他走進去,微微一笑道:「杜大人怎麽會在外面?您又不像我,是四海為家的。」
杜雲岩沒想到會遇見甯封,那可是都察院御史,他連忙招手,「相請不如偶遇,甯大人,來來,我請你喝酒!」他叫道:「小二,再上一壇酒來!」
甯封也不客氣,坐在旁邊,他朝四周看看,「難得這種時候還有館子開門呢。」
杜雲岩道:「不開門,我們這種人去哪裏喝酒?」
他是不想再見杜家的人了,今日為禮儀去見一見杜老夫人,一點沒有在杜雲壑那裏停留,他甚至都不想再認杜雲壑為大哥,世上哪裏有這種親人,母子兩個聯合起來欺負他一個兒子!而今他脫離了他們,可是逍遙自在,沒有誰還能管得了。
甯封自然知道他們分家的事情,他端起酒盅喝一口道:「兄弟之間不該有隔夜仇,您與國公爺的關係難道還比不上他與雍王的交情?我聽說雍王還去你們家過除夕呢。」
「別提那小子!」杜雲岩道:「我大哥教養了幾年,卻是白眼狼,都不會尊敬長輩,也只有大哥眼瞎,還當他兒子一般,要我說,他將來總會反咬一口,你等着看吧。」他一口把酒喝光了,又倒上一盅,笑咪咪敬甯封,「甯大人近日事務纏身,為大燕奉獻良多,可真辛苦了,我聽說齊大人當眾誇讚您好幾回。」最後那句才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