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看不到的比例不夠,等一天再看白萌微笑道:“我就是一普通人啊。我就是白萌啊。”
卿昱淡漠的表情終於換成了一副苦瓜臉,看得白萌差點笑出聲。
“放心吧陛下,我可不是什麼精怪,是活生生的人類。”白萌道,“陛下不是已經感受到我手上的溫度了嗎?”
卿昱這才注意到,白萌的手還放在自己的手背上。
白萌手心的溫度的確是溫熱的。卿昱尷尬的將自己的手收回來。
白萌看着卿昱一副純情的樣子,心裏好奇急了。卿昱後宮人數不算少,也沒聽說他不近女色,怎麼還一副純情的模樣?
這疑問,可能要她等到進宮才知道吧。
“陛下只要知道,我是娘娘在神靈前苦苦求來的,為此,娘娘在我出現的那一刻才輪迴轉世就成。陛下可不要辜負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啊。”白萌神神叨叨道。
卿昱從懷裏拿出陳舊的錦囊,沉聲道:“你怎麼證明你是……是母后求來的。”
白萌笑道:“我需要證明什麼?我只是通知你一聲罷了。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和我有什麼干係?我又不需要你做什麼。我護着你,又不是你護着我。”
卿昱嘴角抽了一下:“朝堂中的事,不是武力能解決的。”
白萌手指輕輕滑過欄杆,將欄杆橫木的稜角慢慢抹去,木屑從白萌指尖滑落:“朝堂中的事,陛下自己能解決不是嗎?我只需要護着陛下安全便是。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得到陛下分毫。陛下可以放心大膽的做自己的事,不用擔心會被任何人傷害。便是陛下將來想上戰場,面對着千軍萬馬,我也能護陛下周全。陛下可信?”
卿昱撇過來,不去看白萌的表情。他知道白萌很可疑,這種怪力亂神的事簡直應該被拖出去燒死。
但是他能嗎?能說白萌是妖孽嗎?
白萌可沒在其他人面前這麼坦誠,她偽裝得好得很。卿昱這麼想的時候,心中詭異的覺得安心。
只對自己坦誠,只屬於自己的秘密。他便是成為了皇帝了,也還未擁有過。
畢竟他這個皇帝當得並不安穩。雖他從父皇那裏學了一身的本事,但是只要感覺到對方有怒意,立刻就不敢與對方爭辯。
都說他過於孝悌,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孝悌,只是不善於和人爭執。只要對方一激動,他就會害怕。
他知道對方傷害不了他,但他莫名的對自己不自信。若安全感是建立在自己身上,那他或許要過很久,才會自己給自己樹立起信心。
“你怎麼可能上戰場。”卿昱最後只說了這麼一句,“我朝還沒有皇後上戰場的先例。”
“反正我和娘娘約好了,會一直在你身邊。你若是要上戰場,那我肯定是要上的。借口什麼,總能找到的。”白萌懶洋洋道,連對皇帝的尊稱都沒用了。
卿昱竟也沒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他看着白萌這很有些目中無人的高傲態度,只覺得這樣子好似更適合白萌。
比那嬌弱樣讓他更舒服些。
說了這麼一會兒話,卿昱腿也不軟了,身體也不發抖了,心情也平靜下來了。
他偷偷看了白萌一眼,然後很快收回眼神,道:“朕不需要你保護,你保護好自己,別在別人面前胡言亂語,朕可救不了你……你真是母後派來的?”
白萌一字一頓道:“是求來的。除了娘娘,誰還會這麼用心對你?嗯,現在還加上一個我。”
卿昱忍不住瞪了白萌一眼。
白萌看着卿昱那好像是被惹急了的兔子似的表情,笑意更深:“陛下,該坦白的我已經坦白了,舅舅舅母還在那裏等着,咱們是繼續下棋,還是去和他們打招呼。說真的,陛下你的棋藝真爛。”
卿昱又忍不住瞪了白萌一眼。
他雖然膽子莫名的大了一點,但是也只敢用眼神瞪白萌。
他還記得白萌指尖滑落的棋子碾碎后的沙子,還有木屑。
頭疼,母後到底給他找了個什麼人啊,這武力值也太可怕了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只希望她真的有心隱藏,不然還得他收拾爛攤子。
“再下一局。”卿昱道,“朕的棋藝不差。”
只是被白萌的氣勢嚇到了,不自覺腦子就鈍住了。
“這次可、可不能……”卿昱想找一個合適的詞。
白萌接嘴道:“可不能亂放殺氣,把陛下嚇着呢?”
卿昱忍無可忍的哼了一聲。敢情剛才是故意的?!說好的是來保護他的呢?
白萌笑着和卿昱重新下棋,然後發現少了一顆白子。
卿昱:“……”
白萌乾咳了一聲,道:“雖然少一顆,但下棋也不一定會用完所有棋子嘛。就算用完了,你把吃掉的白子還給我一顆不就好了?”
卿昱默默低頭,下了自己第一手棋。
白萌笑着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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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萌在“坦白”的時候,就絲毫沒擔心皇帝不接受。
這種人她見得多了。在她那個混亂的時代,人性什麼的已經不存在了,被傷害的人比比皆是。雖然有的人熬過來了,變強大了,但也有的人被傷害的記憶折磨,無法解脫。
她擁有了領地之後,急需普通勞動力恢復社會生產。從傷害中走不出來那群人,可不能白養不幹活。
溫和的手段和關懷不說有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便是那些人自己,在那個混亂的時代,都不會相信所謂的溫情。
他們需要在心裏樹立一個天神般的,可以絕對保護他們的人物。這個天神般的人物,會讓他們遠離一切傷害,再不用害怕任何夢魘。
既然是天神,當然是與普通人不同的。
她的領地,這天神自然是她。
只是那時候她為了讓這些人走出來,用的類似於宗教的方式。現在這方式可不能照搬。
不過方法都是差不多的。既然皇帝不信任身邊人,那就不是“人”就好。一個從未出現但留下的東西足以表現自己對皇帝愛意的母親,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而她,直接不是人類就好了。
就算精怪之類再可怕,但只要沾上“獨屬”二字,就會變得無比安心。
至於皇帝以後會不會改變,變得害怕她,想要除掉她……白萌微微一笑。她會蠢得給對方機會嗎?
白萌雖的確打算惹怒太后,可太后這樣一言不合就打人,就有些過了。
大臣不是你家下人,便是皇帝無緣無故打罵大臣都會引來御史撞柱子。白茉雖是白府一個被厭棄的庶女,進了宮代表的也是白府的臉面。白萌想了幾十種方法讓白茉觸怒太后遭受責罰,好讓她有動手腳的契機。但這樣剛見面就打人,還嚷着往死里打……
嗯,這到底是更年期還是失心瘋?
白萌立刻上前擋住白茉,大義凜然道:“太后這是何意?白茉好歹也是官宦女兒,太后便是要打要罵,也該給個理由。若白茉真犯了什麼罪,白家也絕不可能包庇。可這無緣無故就要打死人,是不是過分了些?”
太后怒道:“不過是個四品官的庶女,哀家就是無緣無故打死了又能如何?”
白萌嚴肅道:“本朝以仁德治國,普通百姓也不能無緣無故被打死,太后便是看不起大學士這四品小官,先帝時有妃嬪無故打死宮女都會被責罰,太後為天下婦人表率,豈可如此暴戾。”
正在勸說的汪李氏腦袋裏轟的一聲,心道要糟。
太后就是個牛脾氣,脾氣上頭了,只能順着擼。白萌這話太過強硬,無異於火上澆油。
早就聽說白萌也是個直腸子暴脾氣,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居然指着太后鼻子罵太后暴戾,和太后這可不是火星遇爆竹,直接炸了?
太后被白萌刺激的暴怒,連汪李氏的話都聽不進了,甚至連白萌也要打。
白萌冷笑:“太后宣民女進宮,就是為了折辱民女姐妹嗎?”
太后口不擇言,道:“是又如何?便是打死你,皇上又能把哀家如何?”
汪李氏急忙道:“太后,消氣,消氣,你忘記老爺的話了嗎?”
汪李氏搬出汪益,總算讓太后被怒火沖昏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但是她又覺得,就這麼妥協,很沒有面子。現在她是承朝最尊貴的女人,她怎麼能丟面子呢?她當皇后的時候針對太子,先帝也只是給她不痛不癢的罰俸禁足懲罰。現在即便是在一個四品官宦的女兒面前口不擇言了又如何?難道還要她道歉不成。
太後轉動她那聰明的腦瓜子,決定給白萌遞梯子:“你一邊去,這狐狸精勾引哀家的誠王,哀家召她入宮就是為了教訓她的。黃花大閨女,居然如此不知廉恥,哀家是替你們家清理門戶。”
汪李氏嘴角抽搐了一下。太后啊太后,你這麼說,不是把白家的家風給罵進去了嗎?為了白家女兒的閨譽,白萌也是絕不會承認的啊。
汪李氏看了一眼白萌,果然白萌臉色更難看了。
白萌冷聲道:“誠王已經澄清謠言,表示從未和二妹妹見過面。太后何苦咄咄相逼。二妹妹雖是庶女,也是學過女德女戒,平日更是謹小慎微,恐墮了白家家風。同為女人,太后也知道閨譽對女兒家的重要,太后不但是要折辱民女姐妹,甚至要逼死民女姐妹嗎?”
被嚇傻的白茉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着白萌的眼神十分複雜。
白茉雖然有強大的自信,或者說,用這種盲目的自信來遮掩自己的恐懼,相信其他人都被她騙了過去,認為白萌不是她故意推下水的。但是作為當事人的白萌,肯定知道真相。
白萌應該恨自己入骨吧,為什麼現在要擋在她身前保護她?
白茉看了白萌嬌弱的背影,低下頭苦笑。
是她想岔了。白萌保護的不是她,而是白家。她若在這裏被太后無緣無故的打死,那是丟白家的臉。
至於誠王什麼的……她抓住不放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原來其實是她的催命符啊。
白茉不是沒有受過書香人家的教育,只是其中的道理她嗤之以鼻。
若真遵循這些道理,她的母親就只能在鄉下閉門等死。若不是像現在這樣,名義上是個妾,實際上是被人伺候着的半個官太太。
想要努力往上爬,有錯嗎?
白茉曾經想過,任何阻攔自己往上爬的障礙她都會解決掉。
比如白萌這個嫡女。
但若這個障礙是當朝太后呢?
白茉笑着笑着,眼淚就止不住了。
白茉在被家裏幽禁的時間,一滴眼淚都沒流。她堅信着自己一定能夠否極泰來,等到轉機的出現。
這時候,她心中樹立的防衛好似一瞬間崩塌了。她甚至想着,是不是最開始,她的結局已經註定了。
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不想死在這裏!
“民女……民女冤枉,民女沒有見過誠王!真的沒有見過誠王!”白茉的理智終於回籠,她知道這時候唯一能夠救她的只有白萌這個差點被害死的姐姐。只有將自己和白家女兒的名聲綁在一起,白萌才會救她。
白茉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磕得額頭都紅了:“太后息怒,民女真的沒有見過誠王。民女自出生起只出過一次府,民女去的是普照庵,一直都在吃素念經,根本不可能見到外男啊!”
白萌眨了一下眼。哎呀,這二妹妹的智商終於上線了。
“太后,連誠王都說了,沒有去過普照庵的後院,你何必咄咄逼人。”白萌用緊皺的眉頭和蒼白的小臉以及顫抖的聲音,“普照庵的後院住着多少女眷,太后你難道沒有想過她們的名聲?”
太后也不蠢,怎麼會被白萌繞進去。她冷哼:“誠王當然不會去普照庵後院,是這女人不知廉恥自己跑出來的。”
白茉繼續磕頭道:“普照庵不是偏遠之地,若民女從後院出來,總有人看到。民女自進普照庵之後,從未從自己的院子出來。”
因為本來就是誠王半夜偷偷遛進她的院子和她互訴衷腸!她和誠王之前只是互傳書信和信物,除了那首詩之外,她送的信物都是不足以拿出來當證據的。誠王送她的東西,已經被全部搜走毀掉。至於那個傳信的丫鬟,也已經“暴斃”。除了誠王那邊的人和她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就連她自己對白府的人,都是說的外出偶遇!
太后語塞。
她當然知道誠王的確進了後院,還是半夜去的。但是這種話她作為女人很明白,說出來會引起怎樣的轟動。
怕不是當時住在普照寺後院的女人都得出家為尼,便是太后再頭腦簡單,也知道這事絕對不能爆出去。
然後,她對白茉的殺意更濃了。
只要殺了白茉,那麼就沒人知道誠王做的這件荒唐事。現在太后非常慶幸,白家咬死了白茉沒見過誠王。若是當時白耘承認了這點,非要把白茉送到誠王府,那麼誠王豈不是京中女眷眾矢之的了?
幸虧白耘短視,以為家裏有了個皇后就了不起了,居然看不起誠王府,哼。
太后想明白之後,揮手將勸說的汪李氏退到一旁,大聲讓人拉開白萌白茉姐妹兩,讓人給白茉執行杖刑。
太后還給身邊嬤嬤打手勢,讓她去監督,讓執杖的太監換能把人打死的板子。
嬤嬤立刻點頭照做。能成為太後身邊的紅人,嬤嬤早就練就了一副不追究原因,只需要順太后心思的本事。
白萌被兩粗壯嬤嬤按着跪在地上,聽着殿門口的白茉先還有哭喊聲,之後連哭喊聲都沒了。
她心裏算着時間,顧忌着白茉快不行的時候,輕鬆掙脫束縛,朝着殿門口狂奔。她奔跑的陸上,宮女、太監、嬤嬤們就跟闖關遊戲遇到的紅名小怪一樣,朝着她撲過來。她的背後,有指揮小怪的boss和只知道尖叫的路人NPC。
白萌憑藉自己敏捷的速度風騷的走位,快速穿過紅名怪群,紅名怪群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她輕鬆的闖關成功,來到已經快沒了氣的白茉面前,在執杖太監和監督嬤嬤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撲到了白茉身上:“夠了!有本事連我一起打!”
太后氣急敗壞:“好啊,哀家就連你一起打,哀家親自打!”
“既然要連朕的皇后一起打,那要不要連朕一起打了。”
“皇上駕到!”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所有人都一瞬間進入靜止狀態。
白母勸說道:“茉丫頭是個可憐的孩子,有個人為她在佛前祈禱,她去了地府也少受些罪。”
白耘還是有些猶豫。
白萌嘆了口氣,道:“爹爹,姨娘心裏難受,去佛前為二妹妹祈福,日子也好過些。京中人也會誇讚爹爹仁慈。”
白耘心想,還是萌兒能看出我心中的憂慮。
他嘆了口氣:“只是寺廟比不過府中,還有人照顧。”
白萌道:“外祖母和普照庵的主持大師有些交情,普照庵是有名的寺廟,京中有許多女眷時常會去普照庵小住,條件還是不錯的。姨娘雖去了普照庵,但我們白府每月該給的月例還是該給的。依女兒的意思,雖然二妹妹去了,二妹妹該得的那份月例府里也可以給姨娘,權當替二妹妹照顧姨娘了。”
白母立刻道:“萌兒心善,我覺得可以。府里也不缺這點錢。唉,茉丫頭是個可憐的孩子。”
雖說現在沒有女兒贍養父母的說法,畢竟女兒都是要嫁出去的。但白府的確不缺這點錢,還能得個好名聲。白耘點頭同意了。
白萌又道:“姨娘即使去了普照庵,也是我們白府的人,由不得別人欺負。爹爹請放心。”
白耘苦笑:“我自然是放心的。委屈你了。”
畢竟白茉曾經差點害死白萌,而且這次被太后杖責致死,別人不清楚,他是明白的,白茉的確和誠王有苟且。這純粹是白茉咎由自取。
只是為了白府的臉面,他們必須做足了被冤枉被迫害的姿態。還得善待白茉的母親。
白萌搖頭,道:“不委屈。只是有些悲傷,有些……憤怒……”
白耘知道白萌的意思。白萌對白茉可能沒有什麼姐妹之情,但是眼睜睜看着太后囂張的打死白家的女兒,若不是皇帝出現,可能連白萌都要遭受厄運,能不悲傷,能不憤怒嗎?
白母不斷抹眼淚:“天殺的,天殺的啊!”
白萌看着白母,白母神情很悲痛。
這悲痛是真情實意的。
從身體原主的記憶中,白母無論是對於嫡出的還是庶出的孫子孫女,都非常慈祥。這慈祥,也不是一視同仁,她態度鮮明的更偏向嫡出的一對孩子。即使當年白茉和原主鬧得很厲害,府中都偏向於白茉,白母內心也看得出偏向白茉,但是她仍舊會在處理上偏向原主。
原主鬧得再厲害,頂多得幾句不痛不癢的訓斥。
從榮王府中人的話語中,原主的母親嫁過去之後,白母對其無微不至,比起榮王妃這個親生母親也不差了。原主的母親每次回門,都對自己的婆婆讚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