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Chapter 15
入夜,濱城某地下美食城,田螺姑娘小吃店。
新店開業,生意火爆,又是下班以後,小吃店內擠滿了人,店門口擺放着四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
過道另一側,臨時添置了一張空桌,隔桌對坐了兩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吸引了不少來往路人的目光,尤其是女性。
兩個男人與剛從附近辦公樓里抽身出來男人氣質完全不同,周身散發出一股自然野性的氣息。
一個氣質風流洒脫,像海上的風一樣縹緲,五官俊美,臉上始終蕩漾着火一般熱情的笑。
另一個則與之相反,五官英挺俊朗,身板挺直,明明身處鬧市,卻像漂泊在廣漠無垠的大海上,遠觀眾生百態,目光沉毅,冷冽如水。
他就像大海本身,廣博,神秘,外表看似平靜,內里卻暗藏着洶湧的波濤。
更像是古希臘海洋文化打磨出來的古希臘英雄,桀驁不馴,獨立不羈,追求自由,崇尚力量,勇敢,果斷,富於冒險精神,有強烈的征服欲。
他未開口說一個字,渾身散發出來的硬漢氣質,卻彷彿在無聲地向眾人宣告:
男人可以死,但不可以被打敗!
這樣氣場強大的男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桌子上一直是空的,兩個人等得時間有點長。
鄭淙無聊,拿出手機翻看新聞,無意間點開了一個熱搜視頻,眼睛突然一亮:“季魚?船長,快過來看。”
他把手機放在兩人中間的桌面上。
海坤人沒動,視線卻落在了手機上。
手機屏幕上,正播放一場禮服秀,最後壓軸的女人出場時,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坐直了身體。
走秀的女人,一身藍色單肩禮服裙,裙擺很長,拖在了地上,手上戴了黑色的長手套,一直套到手肘以上,只露出上半截白色的臂膀。
她雙手叉腰,一步一步踩着貓步,從舞台後面,一直走到前面,停下來,放下一隻手,擺了個POSE。
女人眼神空靈,許是畫著藍色眼影,看起來有些冷艷。
她轉身走回去,台步不算嫻熟,能看出不是專業模特,但貴在自然,不做作。
她身上像是有一種魔力,能牢牢吸引住觀看者的眼球,不管是現場,還是此刻屏幕前看的人,都沒人出聲,一直等着她走出舞台。
鄭淙長舒一口氣,笑道:“這姑娘,什麼時候跑去做模特了?”
他把手機放回桌面,坐直了片刻的身體又松垮下來:“看來,不潛水,她完全能靠臉吃飯,以後應該餓不死她。你說呢,船長?”
海坤一直沒出聲。
舞台上那抹藍色,讓他想起很久以前,在世界某個角落,看到的一朵自然生長的藍色玫瑰花,不是市面上人工染出來的那種藍色妖姬。
海坤意識到,原來他在她身上聞到的香味,是那朵藍色玫瑰花的香味。
這個認知,讓他鬆了一口氣。
“發什麼愣?”鄭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奇怪,她不是受傷了嗎,怎麼又敢露肩膀了?這麼說,她的傷應該已經好了,不知道有沒有留下疤……”
“左肩,”海坤端起桌上的白色水壺,倒了兩杯水,“受傷在左肩,衣服改過。”
鄭淙眯着眼睛,看着對面的男人,用他機智過人的大腦加工了一下他的話,翻譯成完整的表達。
“你的意思,她以前的裙子,露的是左肩,後來因為給你擋了一刀,左肩受傷了,留了傷疤,所以現在衣服改成露右肩了?”
“嗯。”海坤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補充了一句,“不是一刀,是三刀。”
鄭淙臉上的笑容僵住。
他當然知道是三刀,三戟叉他又不是沒見過,但他不知道,季魚受傷是左肩還是右肩,更不知道她的裙子有這樣的改動。
他很了解海坤,一向不關注追蹤捕鯨船以外的事情,尤其和女人有關的事,他唯恐避之不及。現在卻能覺察到季魚身上這麼細微的變化。
這是否意味着什麼?還是僅僅因為她替他擋了三戟叉?
“兄弟,那天晚上,你跟她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鄭淙好奇心又上來了。
“我跟她有沒有發生什麼,關你屁`事。”海坤被他問得煩了,直接拿他自己的話堵了回去,“管好你自己的事。”
鄭淙笑得趴在了桌子上,這男人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沒想到還會學他說臟`話。
“來來來,香辣小田螺,天下第一美食家田螺姑娘親手烹飪。”泥鰍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招牌田螺過來,打斷了他們。
泥鰍把餐盤放在桌上,在他們兩人中間的位置上坐下來,給他們兩人一人遞了一雙筷子。
“快嘗嘗,好吃不好吃都給個好評。”
“你也搶我台詞?好,看我今天不吃垮你……的小媳婦。”鄭淙踢了泥鰍一腳,不等他反駁,加了三個字,“未來的。”
泥鰍癟了癟嘴,表情很沮喪:“肯定沒戲。”
鄭淙剛夾上一顆田螺,立刻又放下:“你未來小媳婦直接拒絕你了?不可能啊,枇杷畫的泥鰍和田螺那麼美,是個姑娘都會喜歡。”
“胡說八道,”這下,輪海坤踢他了,“你以為都和你一樣,一張嘴就能騙女人?”
“冤枉,我什麼時候騙過女人了?都是你情我願好不好”鄭淙笑着抗議,“我這不是給泥鰍信心嗎?你真想讓所有人跟你一樣,留在海上做一輩子和尚?”
海坤嘴角抽動兩下,沒再說話,埋頭吃東西。
泥鰍轉頭看向擁擠的小店。
收銀台前的小姑娘,圍着格子圍裙,扎着兩根辮子,眉清目秀,臉上的笑容甜得像熟透的甘蔗。
似是覺察到有人在看她,她把視線轉過來,很快又收回去。一轉一收,喜笑顏開的臉上,多了兩抹紅暈。
“泥鰍,你留下,後天我們出發,你不用再上船,東西我會讓楊隊長派人給你送來。”
海坤說完,放下筷子,提醒鄭淙,回去的時候記得給枇杷帶一份田螺,起身準備離開。
“你去哪?等我一會啊,我都還沒吃呢。”鄭淙脫下外套,擺開架勢開吃。
“你可以慢慢吃,我約了楊隊長談點事。”海坤剛轉身,腳步還沒邁出去,突然停住。
“咦,那個女人怎麼那麼面熟?”泥鰍一直看着店門口,突然嘀咕了一句。
鄭淙正吃得起勁,他是無辣不歡的人,邊吃邊調侃:“廢話,田螺你當然面熟。”
他吃着吃着,覺察到旁邊兩個男人都有些異常。
泥鰍突然起身,朝店門口跑過去,邊跑邊叫:“季魚,是季魚,季魚姐!”
“鯽魚?”旁邊有人疑惑地看着泥鰍,似是在問,田螺姑娘不是賣田螺的嗎?怎麼還有鯽魚?
店門口。
季魚付完錢,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聲音很熟悉,四處張望,卻沒找到認識的人。
餘光卻瞥見一個背影,她猛然把視線投向過道對面的桌子。
鄭淙笑着向她招手,指了指旁邊的空桌,示意她一會兒坐過去。
她也沖他晃了晃手。
鄭淙對面立着一個黑色身影,身形高大,脊背挺直。雖然背對着她,她卻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背影。
海坤。
他沒有穿迷彩服,穿的是黑色夾克衫,黑色牛仔褲,黑色登山鞋,一身的黑色,氣質有些冷峻,但沒有以前那麼硬。
季魚剛要走過去,泥鰍已經走到她面前,把她手中打包好的田螺拿過去,對收銀的小女孩說:“田螺,她是季魚,我的朋友,你把錢退給她吧,我請她吃。”
“啊?”小女孩立刻就急了,臉漲得通紅,“可是,她是刷卡的,我我……我先試試。”她似是怕人誤會她不同意退錢,硬着頭皮操作刷卡機,這些她都剛剛學會,還不熟。
“不用退了,真的不用。”季魚要阻止,手中的卡卻已經被泥鰍拿了過去,讓她過去輸密碼。
她無奈,又退回到收銀台前,等着按鍵,不時用餘光去看過道對面的男人。
鄭淙已經坐下來,繼續吃東西。
海坤側過身來,向鄭淙伸出手,不知道說了什麼,鄭淙臉上表情愣了片刻,但很快拿出煙和打火機給他。
他抽出一根煙,把煙蒂含在嘴裏,一手拿着打火機,拇指滑動了好幾次,終於點燃。他側頭點煙。
打火機的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
季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好像偏頭看了她一眼。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漆黑的眼眸,同樣被光照亮,讓她想起那片海,蒼茫,廣漠,無邊無際。
季魚突然感覺心臟好像被人擰了一下,停跳了半拍。
“好了,錢已經退到卡里了。”田螺長舒了一口氣,把卡還給季魚,問她夠不夠,要不要再加點。
季魚回過神來,順了一下呼吸,連說不用,轉身朝對面的桌子走去,卻見海坤三兩口把煙抽完,把煙蒂熄滅在一次性水杯里。
走了。
她腳步頓住,看着他縱身一躍,直接跳過欄杆,邁着長腿,走向前面的手扶電梯。
電梯上行,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香飄四溢的地下美食城。
季魚愣了兩秒鐘,回過神來,快步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