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話洛陽
紅黑兩種顏色猛烈地碰撞到一起,激起了無數的血浪。各種尖銳的凄慘的恐怖的聲音混合到了一起,武器與戰馬亂晃,碧血共殘軀齊飛。此時顏色成了區分敵我的唯一標誌,消滅異己的顏色,成了戰士們最機械的動力。
這次大戰,冉閔沒有再象以往那樣身先士卒地躍馬衝鋒在前,而是帶着祖影蝶、越紅玉、呼延飛燕、石蓮娜等一班女軍壓陣,專門發現已方戰陣中的薄弱之處,適時地馳援,讓戰事朝自己設想的方向發展。
冉閔已經意識到,現在的冉家軍,不再是以弱敵強的硬拼打法。他們現在是正規軍,強大的正規軍。在講求章法與戰術的同時,還必須要注重效率。此戰不僅要將敵人打跑打敗,還要消滅敵人。這不同於冉家軍以前的抵抗外敵入侵,這次是主動的正面進攻。
當然,這時候,也用不着冉閔通過表現自己來刺激戰士的士氣了。徐德、楊運、鮑進、劉沖,申一成、竇興、汪重等原班人馬的戰力自不必說,光是劉第的降將侯方等人,還有青州廣順、孟江、洪車、步奪勢等人,都是冉家軍中的新人,哪個都想好好地表現一番。所以不等冉閔發話,個個都是領着部下,發恨地往前沖,如下山之虎,無人可擋。
如此強烈的衝擊,如此強悍的騎兵,慕容恪確信,冉閔確實回來了。冉家軍久蓄的憤怒,如海嘯般的暴發了。不說是血肉之軀的鮮卑騎兵,就是堅硬的崖壁,也會被這怒潮給擊垮。沖塌了。
鄴城時代,冉家軍是以步兵為主,騎兵為輔,而且兵力也少。每次打仗都是以弱拼強,優勢兵力的敵人總是可以應對得從容一點。即使那樣,慕容鮮卑的兵馬也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清除了以前冉家軍在中原的勢力。現在不同了,冉家軍空前的強大起來,從容地與鮮卑人進行着陣地戰與騎兵戰,其威力不知大勝於前多少倍。
以騎兵戰天下的鮮卑人,終於抵擋不住冉家軍步兵和騎兵的聯合衝擊,陣腳步步后移,快堅持不住了。冉閔飛馬到了戰鼓前,推開正在擂鼓的士兵,自己親自上前擂鼓助威。如雷的鼓聲,象是敲在戰士們的心坎上,人人奮力,個個爭先。鮮卑人的陣形不可抑制地亂了,他們敗局已定,冉家軍的乘勝追擊開始了。
逃命的鮮卑人哪裏還顧得上聽上司的命令,都恨不能肋生雙翅快點飛走,遠離這個人間的地獄。行動的盲目與不協調,必然造成互相的擁擠踩踏,無論是誰,只要一落馬,再也沒有重活世上之理。
如潮的鮮卑敗軍往洛陽方向狂奔,慕容恪也在手下的保護下,被亂軍卷裹着往北而退。所謂兵敗如山倒,慕容恪知道軍隊的敗退已不可阻止,在他的心裏,和其它鮮卑人一樣,後面還有一個城堅池深的洛陽城在。只要他們退回城裏,任憑他冉閔再驍勇,鮮卑人堅守個十多天應該沒有問題。說不定,那時戰局就已經改變了。他開始後悔這次出城作戰太輕敵了,也太草率了點。
可是到了洛陽城前,只見城門緊閉。先到的鮮卑騎兵衝到城下大叫開門,卻引來城頭一陣箭雨的還擊。這些沒有戰死的鮮卑人,當時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箭雨射倒了一大片。
僥倖從箭雨中逃生的鮮卑人退到遠處大罵,罵城上的人又沒有上戰場廝殺,莫非也被冉家軍殺昏了頭,分不清敵我了?
慕容恪還算清醒,他仔細觀察了城頭上的情況。發現城頭早就沒有大燕國的旌旗,這不由得讓他驚得眼前一黑,莫非冉閔來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偷襲洛陽得手。這時,他的悔恨如濤濤江水,差點從馬上跌落下來。
他的副將趕忙過來一把將他扶住,並說道:“將軍不可心急,勝敗乃兵家常事,華夏江山千萬里,丟了一個洛陽,還不足以動搖我大燕的根基。”
說話之人叫段太,也是慕容恪手下的驍勇之將。聽他如此一說,慕容恪這才定下心神,說道:“也只的如此了,不過,總應該弄清洛陽城中的狀態再說吧。”
他正想派人去打探情況,這時洛陽城頭有人大喊:“鮮卑狗奴聽着,我大漢民族怎能屈尊爾等胡人。如今休想再進洛陽半步,想活命的就快滾,不然黨雲與眾兄弟們萬箭齊發,讓爾等死無葬身之地。”說完,一個血淋淋的人頭被拋了下來。
原來是漢人降將黨雲反了,慕容恪氣得咬牙切齒,後悔當初沒有斬了他,以成今日之患。小理其實洛陽城破,並不是冉閔一手策劃的。他只是暗中命令王亘的化子軍潛入洛陽城中,到時候大軍攻城之時,做些策應。卻不想黨雲以前迫於無奈降燕,此次協同慕容恪的九弟慕容往守城,漢人與鮮卑軍總數不過四萬餘人。而黨雲的情況和城中的守備被化子軍的孫右得悉,他覺得有機可乘。於是極力遊說黨雲謀反。
經不住孫右的巧舌如簧,黨雲於是心一橫,與孫右經過密謀,發動了對城裏鮮卑守軍的突襲。一千多訓練過的化子軍和二萬多孫右的漢軍,與城中的兩萬多鮮卑人展開了激戰。城中的漢人居民也群起而攻,沒用多少時間,就將準備不足的鮮卑人,上至主將慕容往,下至馬夫,全部被殺,城中的血腥程度,一點也不亞於洛陽城南數十里的主戰場。
士兵將人頭拿過來與慕容恪看,慕容恪大叫一聲,從馬上跌了下來,昏了過去。原來人頭是慕容往的,兄弟情深的慕容恪一見自己弟弟的人頭,一時悲恨攻心,直接就氣暈了過去。
手下急忙過來一陣忙活,慕容恪才醒了過來,他大喊道:“往弟啊!冉閔,我與你勢不兩立!”
不愧為將帥之才,鎮定下來的慕容恪馬上令手下重新整頓部隊。將士們都以為他要與冉閔從新來個殊死決戰,或者強攻上城,將黨雲碎屍萬段。卻不想他卻下令,部隊往北方撤。
段太問道:“將軍,我們這是回鄴城,還是去與駙馬段思的部隊會合?”
慕容恪冷聲道:“冉閔此次來者不善,實力已經今非昔比,目的肯定是整個中原。看其鋒芒,誰觸之即死。我們還是先保存實力,以作他途。照今天這種情況,鄴城可能也好不了多少。我們先回鄴城去將鮮卑人轉移出去,然後再到燕北去找皇上,那才是我們的重點。只要我大燕的旗幟不倒,一時的得失,算得了什麼呢。至於段思,他很聰明,會作隨機應變的。”
這話是說得很明顯了,慕容恪準備作戰略大撤退了。有些將領就不明白,怎麼一向英勇的慕容恪,就如此的怕冉閔了。其實老練的慕容恪知道,以冉閔在中原的號召力,很快鮮卑人就會陷於中原漢人的民族戰爭中,讓人聞之色變的殺胡令,那就是例子。讓燕國的上層早抽身,也就少些風險。讓留下的部隊與冉家軍混戰,能夠戰勝最好,當然這只是僥倖。不能夠取勝,能夠僵持最好。局勢一拖下去,外圍的勢力就會插手,那時鮮卑的主力再殺回馬槍也不遲。而這種可能非常大,不說南方的一直對冉閔有所顧忌的東晉,就說西邊一直垂涎中原的符堅的大秦,肯定會乘亂進入中原。
非常短暫的時間裏,慕容恪就想好了應對之策。這時有手下不舍說道:“洛陽城中還有家眷啊?”
慕容恪悲傷地說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說完,頭也不回策馬往北,領着大軍逃往鄴城。這是常理,他們鮮卑人也是一樣,城破屠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潛規則了。平時習慣於踐踏別人的人,別想有朝一日被踐踏的人會對他手下留情。
冉閔領着大軍追到洛陽城下,孫右領着手下大開城門,並將黨雲介紹給了冉閔。見如此輕易地得了中原重地洛陽,冉閔大喜。於是留下鮑進、步奪勢連同孫右、黨雲等人守城,並分兵一半,讓他們密切注視着潼關內符堅的動向。他自己則領着女軍騎兵,以及徐德、洪車等人,馬不停蹄地追擊鮮卑人。讓楊運指揮剩下的大部隊,稍後隨行,收復沿途的小城,到鄴城會合。
路上,徐德笑問道:“主公,在洛陽有那麼多漢人加入,為啥不多呆些時間啊,冉家軍趁此時機多招些兵馬啊。那慕容恪遲早都得完蛋,這麼急幹嘛。”
越紅玉笑道:“只要中原打下來了,要怎麼發展,還不是隨咱們。將軍為啥還留下那麼多人馬在洛陽,主要是防備着關內的符堅。如果我們能夠在中原的戰局中速戰速決,主動權就在我們了。而慕容恪是鮮卑人的主心骨,滅了他,鮮卑人就會更快的完蛋的。”
冉閔讚賞地看着越紅玉,點了點頭說道:“說得有道理,不僅要防着西邊,南邊也不得不防啊,希望董閏他們不要讓我失望。如今情況不同了,想當年,是慕容恪追我,現在變成了我追他,我們真是一對冤家啊。誰能夠擊殺或者活捉慕容恪的,定當重重有賞!”
說完,冉閔一揮鞭,赤焰駒如風般地卷塵北去。他的後面,是幾千同樣奔跑如飛的冉家軍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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