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權的隱憂
東晉成帝咸和三年(公元329年),石勒於襄國正式稱帝,國號為趙,都襄國。赦天下,封群臣。指定儲君,冊封太子。
黃袍加身的石勒高坐於皇帝的寶座之上,聽着司禮太監念着他親自口授的聖旨(他不識字),臉上有一種傲然之色。
當念到“為國運之長久計,特立儲君。皇帝之長子石弘,年少有為,可當大任,今特立為太子。皇仔石虎,屢有戰功,特封為功勛王。望以此為勉,以赤誠之心輔佐太子。則族之長盛,萬民之福也。欽此!”石勒在聽着群臣們的三呼萬歲,眼睛卻盯着他的侄子石虎看。
果然石虎抬起的眼神正好與石勒的目光相對,老辣的石勒銳利的眼神盯得石虎心裏發虛。雖然石虎以殺人如麻出名,可是他的叔叔石勒也非善主,殺的人不會比他少,威名更在他之上。所以石虎再怎麼不滿,再如何的飛揚跋扈,他也知道,有石勒這頭老虎在,沒有他這頭餓狼發威的地方。於是他帶頭大聲地跪伏於地大喊:“吾皇聖明,皇上萬歲萬萬歲!”然後是群臣共呼萬歲,聲震屋宇。
石勒高興得大聲狂笑,聲若洪鐘地說道:“各位愛卿免禮平身,朕還有要事需要眾位肱股之臣商議呢。”於是各位臣下班列兩旁,聽皇帝聖諭。
石勒虎目帶威地掃視了一遍群臣,用威嚴的語氣說道:“今趙之初立,非為天下太平也。有強敵環峙於左右,猶以北方的鮮卑和南面的東晉,如利刃長矛抵在我朝的前胸後背,都是關乎生死存亡之大事,望爾等與朕君臣齊心,以求天下大統,然後國才能昌,民才得以安。我朝威武,不能坐等他國舞兵躍馬於國門,應主動出擊,滅之而後統。各位愛卿有何良策,現在都速速道來。”
原來石勒是要想發兵清除其它政權,想要實現大統。歷史上各種各樣的野心家或者政治家,都以實現中華的大統一為最終目的。雖然其中夾雜着個人的野心在裏面,但是都明白國家統一為安的道理。所以在中國的幾千年歷史中,雖然有多次的割據分裂,但是最終都出現了一統的局面。這也是中華民族特有的民族素質,在世界其它民族中是不多見的。現在石勒有如此雄心,所以他的大臣們也並不奇怪。
石虎是個好戰分子,他也明白在戰爭中壯大自己勢力的道理,於是搶先出列道:“現在東晉偏安南方,無思進取。臣願率大軍渡江而南,滅晉指日可待。”他說得豪氣干雲,好象東晉就是個紙老虎,任他石虎蹂躪似的。親石虎的人也大聲贊同聲援,好象先進擊東晉才是真正的當務之急。
石勒不置可否,他也知道東晉並非象石虎所說的那樣不堪一擊,那裏的能人異士多的是。如果真的要戰,那必定是一個持久的消耗戰,勝負誰也說不清,他在沒有把握之前不敢冒這個險。還有他是有擔心的,那種大戰,必須有高級的將領統率全軍。自己也可以御駕親征,可是鮮卑人在後方搗亂,他不敢大意。
其它有資格的,就是石虎和冉膽。冉膽雖然忠勇多謀,但是他畢竟是漢人,讓一個漢人來統領曾經是入侵者的羯族大軍再去攻打漢人,他不敢冒這個險。石虎是羯族人,而且是親侄兒,是可信的,也有豐富的實戰經驗,有那種統率千軍的能力。但是現在知道太子不是他,一定已經心生恨意。這傢伙又是桀驁不訓,兇殘無情,再讓他在戰爭中坐大,如果以後讓自己那養尊處優的兒子石弘來壓制他,那是非常危險的。
皇帝的心思早已有人揣透,進東侯程遐,虎威將軍徐光,參軍都尉李陽,他們都是皇帝的老部下,也是石勒最信任的親信,也是被石勒欽定的以後太子掌國的輔政大臣。他們三人首先出來反對。
程遐道:“功勛王的計劃雖好,但是那應該在平定北方的鮮卑人後的事情了。如果次序弄反了,結局是可想而知的。”
石虎氣得雙目圓睜,程遐老匹夫竟然敢說自己次序不分,明顯有輕辱之意。以後要殺,就先殺這幾個多事的匹夫。在石勒面前他又不好當面發作,正要據理力爭,卻聽徐光又說話了。
“臣以為我朝現在最緊要的事不是南征東晉,而是要平定北方。現在鮮卑人分為三部分,東面遼東遼西的慕容、宇文、段氏三部。中部的拓跋部。西方的乞伏、禿髮二部。現在他們為了地盤,互相攻伐,正是我們介入的好機會。”
李陽補充說:“遼東遼西的慕容部正在坐大,有吞併宇文、段氏二部的跡象。中部的拓跋部也不可小視。這兩者才是經常侵擾我中土的主要力量,西部的乞伏、禿髮二部相隔中土稍遠,力量不是很大,尚不足為懼。如果讓慕容部或者拓跋部統一了鮮卑,那就會是我們最大的對手,甚至遠甚於東晉。”
三人說得有理有據,並非石虎那種粗人可比的。但是兩派仍然為了各自的理由爭論不休,一時竟沒了結果。
石勒並沒有評論雙方的意見誰更好些,因為他早已經有了主意,這種熱鬧的場面,只不過是一種鋪墊而已。他將目光望向冉膽,這個好象置身事外的漢人的最高將領。然後他將手一揮,爭論的雙方都住了聲,安靜無比。
“冉將軍能文能武,對此應該有自己的看法吧!”皇帝石勒直接將問題拋給了他,雙方都將目光投向了冉膽,說不定他的話,就能最終決定事情的走向。照慣例,石勒是很注重文武全才的冉膽的謀略的。
這可是直接表態的時候,冉膽想了一下,對石虎和石勒的目光都視若不見,大聲道:“皇上聖明,臣只知後院起火不可不防,卧塌之側尚不容他人安卧,何況有人持利刃比鄰而居者。所以聖者當以緊要而決斷之。”冉膽的話是說北方的鮮卑就象趙的後院,應該防。而東晉執利刃與趙隔岸相峙,這也是一個最大的威脅。英明的人應該知道分輕重緩急來決斷。好象他哪個都支持,又哪個都不支持,純粹就是一大白話,就將問題回給了皇帝石勒。
石勒一聽行啊,你們漢人的秀才酸話還真他媽的能唬人啊,就相當於屁話啊,什麼也沒說。還把皇帝也套進來了,這屋裏面聖者當然是皇上了,這種大事也只有他老人家能決斷了。石勒無法,只得說:“我們最終目的是渡江與東晉爭雄,可是現在我們還要積聚力量,先穩定後方,現在看來,平定鮮卑人是比較緊要的。”
既然皇帝已經發話,那不論是何種觀點,大家都只有齊呼:皇上聖明!冉膽暗嘆石勒的老辣,明明自己已經有了正確的主意,卻還要來試探群臣,若非冉膽急智,豈不也要被網進去了。正在冉膽暗自慶幸沒有進入任一陣營時,卻聽石勒說道:“伐鮮卑就定在明年春,各軍作好準備。此次軍隊統率就由太子任元帥,他是未來的國君,沒有一點戰爭經驗怎麼成呢,這也算是一種歷練吧。但是他經驗畢竟不足,各位愛卿,看推舉誰能勝任此佐助太子的重任呢?”皇帝是在為太子積攢戰功,好為以後的皇位作準備呢。
雖然石勒的語氣是在詢問大臣們,其實他的眼光卻直直地盯着冉膽,那意思再也明白不過了,剛才你冉膽逃脫了表態的尷尬,這次總該跑不脫了吧。果然深明聖意的程遐等人,一致力薦由左騎將軍擔任再好不過了。
冉膽無法再推辭,只得出列謝恩領旨,他看見石勒眼中閃過了一絲得意的神情。
下朝歸來,路上石虎邀請冉膽到府上飲酒,說他們父子好久都沒有聚一聚了。冉膽只得前往。
同席者除了石虎、冉膽二人,還有石虎的長子石遂。此人比冉膽小些,由於冉膽是石虎的養子,所以石遂稱冉膽為大哥。這石遂也非等閑之輩,武勇如父,最可怕的是兇殘暴戾也如他父親石虎一樣,也是一個惡魔。
席上石虎並沒有明確要求冉膽支持他,只是淡淡地問了下冉膽為什麼不推辭幫太子,好讓那個黃毛小兒在戰場上出個大丑,最好被鮮卑人活捉或者被殺死。冉膽知道石虎這是有責怪之意,於是說道:“義父息怒,那太子石弘雖然是皇上的長子,您的堂弟,可是他比起您的才能來,那是差遠了。我到他身邊去,皇上也放心,義父也放心啊。”
石虎這才恍然大悟,如果真的是其它人去佐助太子,他石虎還真的不放心。原來冉膽只是到太子身邊做卧底,還是忠於自己的啊。於是大喜,與冉膽痛飲,直至大醉。
醉后的石虎想到自己當不成皇帝,怒火中燒,於是當著冉膽和石遂的面,咬牙切齒地罵道:“我跟着石勒那老東西征戰二十多年,這大好的江山都是我打下的,皇帝的位置怎麼也該輪到我坐。老東西卻將它留給了石弘那個黃口小兒。等着吧,等老東西一死,我一定滅了他的滿門。”聽着石虎對養育他,栽培他的親叔叔如此惡毒的回報誓言,冉膽聽得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裏,冉膽將今日的事情以及石虎的醉話都給兒子說了。小冉閔說道:“從石弘的能力來看,他絕對不是石虎的對手。所以只要石勒一死,石虎必反,到時候定有一番腥風血雨。這次佐助太子的事,爹爹你可千萬要小心啊。那石弘聽說才疏而自負,在行軍打仗中,他一定會多方對你撤肘。如果兵敗,太子有個三長兩短,後果想起來都可怕了,現在我們可是哪方也得罪不起啊。”
看著兒子如此的懂事,思想成熟得遠遠超過了他的實際年齡,冉膽在感嘆之餘不禁有了深沉的負疚感,冉閔的童年是怎樣的啊。
公元332年,推遲一年之後,太子與冉膽統領十萬大軍,北出幽洲,伐鮮卑。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中文網,手機訪問請上,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