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勇士對決
十幾道熱切的目光從大陣各處集中到了軍旗高高樹立的地方。
軍旗下,軍團長瓦西里斯特.佩里侯爵穩穩地踞坐在高頭大馬上,全軍都可以看見他。
瓦西里斯特將手伸進腰側的一個皮袋中,輕輕地攪動了幾下,皮袋裏發出金屬片清脆的碰撞聲。
當他的手從袋中抽出時,指間夾着一塊薄薄的銅片,他瞥了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聲念出了上面的文字:“卡爾文.特里”。
在他的這個皮袋裏,裝着軍團中所有達到斗者以上境界的武者名單,只要是勇士,誰都不會放過陣前勇者對決這種最能在軍中揚名立萬的機會,所以,用這樣隨機抽取的方式最為公平。
“卡爾文.特里大隊長出戰!”瓦西里斯特身後的大嗓門傳令兵高聲吼叫着。
全軍一片哄然叫好,如雷聲滾過原野。
在如潮的歡呼聲中,一名三十幾歲的精壯戰士越眾而出,一邊走一邊高舉手中的刀盾回應着戰友們的助威聲。
“瞧,這回出陣對決的是卡爾文大隊長,我們軍團三個境界達到斗師的武者之一,這次我們贏定了。”格利興奮地叨叨着。
卡爾文走到離長牙十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大聲喝道:“我是第二游擊聯隊三大隊大隊長卡爾文.特里男爵,我手中的寶刀,曾斬殺蠻狗一百八十六頭,今天,它又能痛飲醜類的狗血,痛快!”
在敵人的一片鬨笑聲中,長牙暴跳如雷,他一聲嘶吼,身後亮起一片土黃色的光波,光波中,似乎有什麼獸類的影像在瘋狂衝撞。
光波只持續了一瞬,便全部沒入了長牙的身體中,他的身體頓時發生了目視可見的變化。
發達的肌肉吹氣球般進一步鼓漲起來,粗硬的毛髮就像快鏡頭下瘋狂生長的青草,沿着他的脊椎迅速鑽出,在背上長成一溜。
在他的胸口,一些詭異的黑色紋路悄然浮現,隱約構成一個豬類動物的圖案,就像是一個神秘的圖騰。
“圖騰附體,他果然是名圖騰勇士!”格利拚命踮着腳,伸長了脖子,一邊現場解說般嚷嚷。
圖騰附體后的長牙氣勢大漲,在蠻族戰士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助威聲中,揮舞着狼牙大棒,向卡爾文劈頭蓋臉撞去。
卡爾文也毫不示弱,他的身體上,亮起一層青白色的光,而他手中的長刀,居然激射出一米多長的刀芒,微微吞吐着,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鬥氣外放,斗師境界的特徵。哇,卡爾文大隊長的這把刀,居然是一把能灌注鬥氣的斗兵,真是好寶貝。”格利兩眼放光。
“轟!”長牙和卡爾文火星撞地球般狠狠撞在了一起,兵器的撞擊聲,廝殺者的吼叫聲,雙方刀來棒往,一時居然戰得難解難分。
每當已方的勇士稍佔上風,便是一陣海嘯般的喝彩聲和助威聲。
十息后,異變陡生。
隨着一聲嘶吼,長牙身後又是一陣光波閃過,又一個圖騰圖案在他的胸前悄然浮現。
“雙……雙圖騰勇士!”格利有些結結巴巴了。
金獅鷲軍團一片驚呼。
軍旗下,瓦西里斯特的臉色也變了。
勢均力敵的形勢瞬間改變。
“呯!”卡爾文手中的盾牌被擊成兩半,遠遠飛出,他持盾的左臂扭曲成一個怪異的姿勢,顯然已經斷了。
不等眾人驚呼,長牙的大棒已經重重地掃在了卡爾文的腦袋上。
“嘭!”卡爾文的腦袋就像一個被砸碎的西瓜,變成了一片噴濺的血霧、肉渣和碎骨,遠遠飛出的頭盔整個都扁了。
卡爾文轟然倒地,身上那層外放的鬥氣化為一陣紊亂的光焰,消散一空。
長牙並沒善罷甘休,他瘋了一般用手中的巨棒狠狠地砸着卡爾文無頭的屍體,直到將它砸成一堆不成人形的肉泥,贏得了南蠻人的一片歡呼。
金獅鷲軍團,則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還有誰?還有誰要來送死!”發泄了一通的長牙,用不斷滴落鮮血,掛滿碎肉的狼牙大棒指着金獅鷲軍團的大陣,叫囂着。
“他……他居然還要叫第二陣。”格利響亮地咽了一口口水。
“軍團長,讓我去!”
“讓我去為卡爾文報仇。”
“我去!”
……
離瓦西里斯特比較近的幾位武者大聲地向他請命。
瓦西里斯特猶豫了一下,依然將手伸向了側袋,還是這樣最公平,由誰去揚名立萬,或是枉自送死,就讓主神去裁決吧。
但他的手卻被人攔住了。
不知何時已策馬上前的戈爾登輕輕抓住他的手,微笑着,卻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讓佛郎西斯去。”
“遵命!殿下。”金髮騎士不等瓦西里斯特點頭,已經輕輕一踢馬腹,向陣前策馬而去。
來到陣前,佛郞西斯直接從飛馳的馬背上翻身跳下,在長牙身前十來步的地方輕輕落地,彷彿身上那厚厚的板甲完全沒有重量一樣。
“你又是誰?也是什麼什麼隊長嗎?”依然雙圖騰附體的長牙瓮聲瓮氣地問道。
“我是騎士佛郎西斯,四王子殿下直屬衛隊的衛隊長,我不久前才加入光榮的王國軍,這次是我第一次上戰場。”佛郎西斯平靜地說道。
“哈哈哈!第一次上陣!原來是個嬌生慣養的貴族少爺,是一個繡花枕頭!那你現在是不是嚇得都要尿褲子了?”長牙搖頭晃腦地大聲嘲笑,身後的城頭上一片鬨笑聲。
“那倒沒有,畢竟我在王都雪圍城的大競技場歷練時,曾經參加生死角斗兩百五十場,手刃六百三十八人。對了,其中有五百十六名是你們蠻人,不少還是像你這樣的什麼圖騰勇士。據說,聽到我的名字,這些圖騰勇士不僅會尿褲子,直接拉在褲子裏的都有。我建議你現在也檢查一下自己的庫當,看看是不是已經全濕了。”佛郎西斯的語氣依然平靜,只是那冷峻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戲謔之色。
金獅鷲軍團的陣中重新發出了歡呼叫好的聲音。
中軍處,戈爾登王子咧了咧嘴,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眼中滿是笑意。
長牙暴跳如雷,大吼着撲向佛郎西斯,恨不得立馬生吞了對方。
佛郎西斯周身噴湧出紅色的光芒,比之前卡爾文的鬥氣之光要強烈數倍,他對着撲過來的長牙舉刀凌空三揮,橫掃、直劈、斜斬,動作如行雲流水。
令高歌眼珠子都差點暴出眼眶的是,隨着這三下空斬,三道紅色的刀芒閃電般向長牙飛射而去。
“鬥氣離體傷人,這就是大斗師境界啊!”格利興奮地直叫喚。
長牙連連吼叫,揮舞着大棒左右格擋,將劈來的鬥氣刀芒一一擊潰,卻一時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揮出三刀后,佛郎西斯雙腿一蹬,化為一道金色的殘影,緊隨着三道刀芒射向長牙。
雙方一錯而過,背對着背,相隔數步,詭異地一動也不動。
雙方的陣營也都是一片死寂。
“咔嚓!”
一聲輕響,長牙那碩大的頭顱齊齊地從粗壯的脖子上斷開,重重地落在地上。
“噗!”
一腔熱血如噴泉般直衝起數米高。
長牙身上,圖騰附體所致的異相潮水般退去,無頭的屍身如漏氣的氣球,悄然縮水,背上的鬃毛也飛快縮回體內。
緊接着,兩股不同的光波從他的屍體上悄然浮現,隱約看得出其中各有一個獸形在拚命掙扎。
三息后,兩股光波都化為點點光屑消散在空氣之中。
城頭上觀戰的蠻族戰士,發出一片惋惜的嗟嘆。
高歌有種感覺,這些蠻人好像並不是因為長牙的死而嗟嘆,因為蠻人們相信,英勇戰死的靈魂不過是去到一個更好的地方了,那是他們祖靈聚居的天堂,一個被彩虹環繞的永生之地。
所以,戰鬥而死並沒什麼值得惋惜的,反而是一件光榮和值得慶祝的事情。
那他們到底是在嘆息什麼東西呢?
而金獅鷲軍團,則爆發出了如火山噴發般的歡呼聲。
“佛郎西斯,真正的勇士!”
“了不起,佛郎西斯。”
“向您致敬,佛郎西斯騎士!”
……
在一片歡騰中,佛郎西斯緩緩將染血的長劍收回鞘中,抬頭望向中軍,從今往後,軍隊中,也將開始流傳他的威名。
中軍處,戈爾登王子滿意地對遠處的金髮騎士點了點頭。
代表進攻的《陷陣鼓》的鼓點及時而急促地響了起來,衝鋒號也吹了起來,全軍開始攻擊!
“永遠要留有預備隊!”
這是軍隊操典中一再強調的用兵方略,所以,首波攻城由第一、二兩條散兵線共一千多名游擊兵來實施,高歌所在的第三條散兵線和後面的第四條散兵線只是上壓五十步,保持警戒。
友軍昨天晚上就準備好的,用大毛竹捆紮而成的長梯被一一架上了城頭,士兵們一邊用盾牌擋住飛蝗般的羽箭,一邊手腳並用,飛快地沿着梯子蟻附而上。
在高漲的士氣激勵下,進攻一開始便如潮水般洶湧,但是,這股潮水就如同撞上了岸邊的岩石,很快便撞得粉碎,嘩然而退。
爬上城頭的戰士如落葉般紛紛墜落,長梯則被城頭伸出的,頂端帶杈的長竹竿一一頂離城牆,連同梯上的戰士一起,緩緩倒下。
蠻軍的箭實在是太密了。
薇山城特殊的地形形成了獨特的地利優勢,不僅城頭上的蠻兵可以向城下放箭,城中一層高過一層的建築上,都能找到向城下放箭的好位置。
從高到低,從上到下,箭如雨下。
蠻人的弓並非強弓,只是用整根楠竹製成的的單體弓,與中原軍隊的複合弓相比,它的優點是結構簡單,在潮濕的叢林中不易受潮失效,缺點就是有效射程實在有限,只有區區一百五十步,比複合弓足足少了五十步。
不過在密林里,射得遠又有什麼用呢,到處是樹木遮蔽,竹弓已經完全夠用了。
但在這樣的城池爭奪戰中,蠻人的弓還是明顯處於劣勢的,但他們的箭實在是太厲害了。
他們的箭都有毒!
因為弓弱,箭頭又大多是由骨、石所磨製,即使直接命中也很難穿透桐油浸泡過的厚厚皮甲,更不用說金屬鍛成的板甲了。
但是,只要果露的四肢或是面部被蠻人的箭命中,甚至於僅僅只是擦傷,便會馬上中毒。
高歌看見,被緊急拖回陣中的傷員,有不少都面色發紫,溺水般拚命抽着氣,四肢抽搐,顯然是中毒了。
攻城受阻,又在箭雨下苦苦支撐了一刻鐘,進攻方的士氣終於低落到了谷底。
撤退的號聲連連響起,最難的就是攻城戰,反覆幾個回合非常正常,萬萬不能一下子就全砸進去了。
就在這時,城門轟然打開,蠻兵潮水般爭先恐後地沖了出來,撲向已支撐不住,開始緩緩而退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