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些人確實是衝著那位聶公子來的。」盧侍衛頓了下,繼續道:「他應該是從京城前來,屬下尚不知道他這次來西北的目的。」
霍姝若有所思,繼續問道:「對虞家有影響麽?」
「沒有。」盧侍衛很肯定地答道:「聶公子在這方面非常坦誠,已言過段日子會去平南城拜訪老夫人。」
只要不是針對虞家,她就放心了。
於是寬了心的霍姝讓盧侍衛下去,重新洗漱上床歇息。
雖然前一晚折騰了些,不過第二天一早,霍姝依然精神飽滿地起床。
艾草伺候她洗漱更衣,端來一杯蜜水給她潤喉,說道:「盧侍衛說昨晚那些刺客已經交給聶公子那邊處理了,讓姑娘您不必操心。」
霍姝喝了杯蜜水,舔舔嘴角,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沒操心啊。」
艾草默默地看着她,然後惆悵地嘆了口氣,端着杯子出去了。
霍姝只覺得莫名其妙,不過很快便將之拋到腦後,開始享用早膳。每每吃到客棧的大廚特地為她精心烹制的食物,她就心情愉快。
回來後的艾草原本心裏挺愁的,可看着她歡快的樣子,忍不住就跟着樂了。
吃過早膳後,眾人準備出發。
霍姝出門時,正巧看到聶屹帶着譚老闆和侍衛迎面走來。
朝陽燦爛的光線中,穿着一襲寶藍色祥雲團花的錦袍、腰懸玉佩香囊的俊美少年從走廊那邊施施然而來,丰神俊朗,清雅俊秀,恍若九天仙人,在天邊雲彩的襯托下,教人難以移開目光。
聶屹看到她,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拱手道:「虞公子,早。」
這人不笑的時候清雅矜貴,矜持冷淡,教人不敢多看一眼;忽然展顏時,又如冰雪消融,春暖花開,人間仙樂齊鳴,教人如沐春風。
霍姝看得眼睛發直,回過神連忙拱手回應,瀟洒地道:「聶公子,早。」
可能是經過昨晚的刺客事件,明白虞家的人已經知道聶屹的身分不簡單,因此譚老闆對聶屹也改了態度,恭敬無比,今兒一早再次隨着聶屹過來致謝。
聶屹一臉歉意地道:「昨晚之事打擾到虞公子了,不知虞公子休息得可好?」
霍姝笑道:「多謝聶公子關心,挺好的。」
她屬於那種萬事不愁,憨吃憨睡的類型,用虞老夫人的話說,就如同沙漠中的花一般,只要根紮進土裏,不管多惡劣的環境都能活下來,並且活得極好。
聶屹和譚老闆看向那張笑得如同小太陽一樣明媚燦爛的臉,那肌膚細膩得堪比女人,容光煥發,確實挺好的。
因為行李已經收拾好,眾人便出發了。
按照行程,今天傍晚應該可以到達雲州城。
剛起程不久,譚老闆便到聶屹所坐的馬車,彙報昨晚讓人查到的消息,「聽說虞家十三郎半年前去了邊城,至今未歸,至於虞家的表小姐,平南城虞家的消息不好打探,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說著,他露出深思之色。
如果此時虞家十三郎還在邊城待着,那現在這位去雲州城給雲州知府夫人賀壽的「虞從烈」是誰?
他倒不懷疑對方招搖撞騙,畢竟在這地界還沒人敢隨意冒充虞家軍,且從昨日那些邊境巡邏衛兵的反應來看,這些虞家軍的身分無庸置疑。
虞家世代居於平南城,平南城就是虞家的地盤,虞家內宅的事可不是想打探就能打探的,所以一個晚上時間,譚老闆手下的探子只能打探出來那麽多,至於現在這位「虞從烈」是誰,虞家的表小姐現在如何,暫時還未打探出來,需要多點時間。
聶屹垂眸,白皙如玉的面容清冷淡然,他突然問:「雲州知府夫人可是出身靖安侯府?」
譚老闆點頭,雲州城的情況他倒是事前就打探得極為清楚,「是的,雲州知府葛季宏是禮部尚書葛昊的嫡次孫,其妻是靖安侯府老夫人所出嫡次女霍氏……」說到這裏時,他心中一突,瞬間將所有的關係聯繫起來。
虞家有一個女兒十幾年前嫁入靖安侯府,不過後來難產去了,現在的虞家表小姐便是出身靖安侯府,而這葛夫人也是出自靖安侯府,那這次來雲州城給葛夫人賀壽的人……該是那位出身靖安侯府的表小姐。
所以這個武藝不凡的「虞從烈」,其實是那位表小姐?
想到昨天霍姝騎着馬一鞭便抽飛一個大男人、笑容肆意張揚的模樣,譚老闆的神色有些微妙。
那怎麽看都像一個少年郎,哪裏有半點姑娘家的樣子?
譚老闆不由得看向坐在車裏的聶屹,只見他垂着鳳目,唇角微微勾起,似乎……非常愉悅的樣子。
譚老闆恍惚地離開了馬車,有些不太確定剛才是不是自己眼花。
那個一向冷心冷情的主子這次似乎真的很高興,至於讓他高興的原因……譚老闆暗暗看向虞家的車隊,忍不住同情起虞家的表小姐。
不過他忽然想起一事,主子今年十六歲,該考慮親事了。
雖然靖安侯府在勛貴中聲名不顯,聖眷也是尋常,可虞家的風評卻是好的。虞家向來只做純臣,忠心耿耿,雖手持西北軍權,卻歷來是握在皇上手中的一把尖刀,為皇室信任,若是主子娶了虞老夫人疼愛的外孫女,似乎也不錯。
【第三章素未謀面的姑母】
傍晚時分,一行人終於抵達雲州城。
在雲州城門外等待進城時,霍姝派盧侍衛過去和聶屹道別。
其實她挺想親自去的,可惜要進城了,艾草正抓着她讓她趕緊換回女裝,因為女裝比較繁瑣,還要梳髮髻,若是進城後再換,恐怕會來不及,她只好讓盧侍衛過去。
她心裏有些遺憾,這次一別,以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那位美少年。
盧侍衛心知聶屹身分不簡單,想着客氣一些准沒錯,驅馬過去後,恭敬地道:「聶公子,等會就要進城了,我家公子派在下來與聶公子道別。」
一隻修長的手掀開車簾,盧侍衛看到半掩在石青色金線綉萬字底的細布帘子後的半張俊容,不禁愣了下。
聶屹道:「這次多謝虞公子相助,改日得了空,我再上門拜會。」
盧侍衛心下微驚,若真讓這位上門去拜訪,那姑娘的身分豈不暴露了?而後又想,這不是他該煩惱的事情,客套地應了幾聲,便策馬離開了。
聶屹的視線隨着前方進城的人而去,半晌後方放下車簾。
進城後,彼此分道揚鑣,虞家的車馬直奔雲州知府的府衙而去。
抵達雲州知府府衙之前,霍姝已經在艾草的伺候下打扮得差不多了,裏頭穿着一件白綾襖,下面是白色的挑線裙子,外面罩着一件嶄新的寶藍色綉牡丹穿蝶花紋的綃紗褙子,烏黑的頭髮梳成雙平髻,上面插着蓮子米大小的珍珠頭箍,點綴着茉莉花形狀的翡翠珠花,雙耳上戴着赤金鑲翡翠水滴墜子,那碧翠的色澤與墨黑髮間的翡翠珠花相輝映,襯得她肌膚勝雪。
艾草看了看,從暗格中拿出兩對手鐲為她套上,一對是通體潔白的羊脂玉雕花手鐲,一對是通透無瑕的翡翠手鐲,一隻手腕一對,一白一碧,在袖子間若隱若現,與頸下的珍珠項鏈交輝相映,更添幾分明麗。
「好了麽?」霍姝不耐煩了,殺風景地說道:「天色將晚,屆時光線不好,打扮得再好看,旁人也看不到多少。」
艾草去翻找壓裙的玉佩,嘴裏道:「我的好姑娘,您是第一次登門拜見素未謀面的姑母,自然要打扮得光鮮亮麗一些,才不至於教人小瞧了去。」也省得霍家的姑奶奶以為您在虞家生活不好。
她知道自家姑娘雖得虞老夫人疼愛,可到底是姓霍,看霍家十幾年來從沒有人過來詢問一聲便知道霍家的態度。不管當年發生什麽事情,姑娘到底是在虞家長大的,代表的是虞家的臉面,此番第一次登門拜訪長輩,自然不能失了臉面。
將找出來的一枚羊脂玉佩壓在裙上,艾草仔細打量霍姝,確認沒有不妥當的地方,終於滿意地露出笑容。
這時,馬車已在葛家管事的迎接下,緩緩進入了府衙的後院。
雲州的府衙前面是辦公之地,後頭是住所,和女眷居住的後院隔了道門。
馬車停下來時,就見前日見過的李嬤嬤帶着一個穿着茜紅色掐蔥綠芽邊比甲的丫鬟迎過來。
李嬤嬤前日去了平南城虞家,得了虞家的話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因她見過霍姝,霍萍便讓她過來迎接,以示對這侄女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