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生離死別（4）

一會兒，外面火光大起，韓晴兒尖叫着跑遠。黎寒磊的身體被鎖，根本無法移動，而江盈雪，也被捆着不能動彈。外面的火越來越大，江盈雪滿臉狼狽，看着黎寒磊，一聲聲哭泣："你就是個傻子，傻子！來做什麼啊，來做什麼啊，你看吧，我們都得死！這可怎麼辦！"

黎寒磊縮眉，痛苦地皺緊："對不起，雪兒，我連累你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要說這種話，江盈雪一點點蹭着地面，她想和黎寒磊死在一起。

外面，剛剛埋了炸藥……

屋角，傳來了細微的聲音，昏死過去的江濤竟然醒來，他已經意識到危險，吃力地想爬起，最終沒有成功。

"爸，爸！"江盈雪急呼，他終於再次撐起身體，慢慢地爬過去，地面上沾了一地的血。

轟轟的爆炸聲加速了房屋的燃燒，江盈雪感覺到了灼燒感，還有濃重的煙氣，竄入她的鼻喉。

江濤混然未覺般，拾起刀，再次爬向她，咬牙，吃力地割開了她身上的繩子："快……走……"

江盈雪爬起，甩開繩子，看着無法動彈的黎寒磊，看着身受重傷的江濤，無法邁步。

"快走！"黎寒磊也在吼，她用力地推門，門已鎖緊，原本想把江濤拉出去，此時也不能。她索性撲向黎寒磊："既然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吧！"

頭頂上吱吱地響着干木燃燒的聲音，她安然地閉上了眼……

"雪兒，不要！"黎寒磊狂喊，想推開她。

一條橫樑被燒着了兩頭，轟一聲落下，被細梁擋住，細梁無法支撐，帶着火花砸下來……

轟隆隆！

郭子幕奔向這邊時，看到的是一片飛起的火焰，火藥終於被完全點燃，將屋頂掀翻，他瘋一般衝上去，被人拉緊："裏面很危險，不能過去！"

"老闆！"

他只來得及呼一聲，在最強烈的爆炸過後，房子傾刻倒塌，完全燃燒。

……

她死了嗎？眼前一片黑暗，身體早已麻木。江盈雪絕望地想，一隻手在她身上揉了揉："雪兒，你還好嗎？"

這道聲音好嘶啞，卻好熟悉，江盈雪的身子蹭了蹭，不僅可以動還碰到了溫暖的身體。她……沒死？

"這……是在哪？"她明明記得大梁帶着火花砸下來了的。以那時的力度和火力，足以將他們兩個壓死或燒死。她的身上有些痛，顯然並未死，而且傷痛似乎並不嚴重。

"我們在地窖里。"黎寒磊出聲，江盈雪一片茫然。

原來，當橫樑打下來的時候，黎寒磊突然發現他所在的位置由活動木板組成，在最緊要的關頭拉開了木板，而江濤也撲了上來，為他們擋住了橫樑的同時將他們推進了這個地窖。

黎寒磊身上的鐵鏈鎖在水泥柱上，水泥柱直通地窖，鐵鏈隨着他們的下降落了下來，他們此時落入了地窖的底部。

原來如此。江盈雪突然嘩嘩地流起淚來，她沒想到到最後關頭，竟然是江濤救了自己。

"爸爸呢？爸爸呢？"她急急地想去尋找他的身體，黎寒磊拉住了她。

"別著急，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他們會找到他的。"

果然，不久，他們聽到了人聲，一會兒，頭頂亮了一塊，有人在叫："這裏有個地窖。"

片刻，來了光亮。

"老闆！"郭子幕叭地打掉了手電筒，朝他們跑過來，"你們沒事，太好了，你們沒事！"他一陣亂摸，江盈雪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手忙腳亂的樣子。

屋外，擔架上，江盈雪看到了已經辨不出來真面的江濤，她撲上去，哭得幾乎要暈倒。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江濤睜開眼，吃力地看着她。

"他快不行了，內臟全部壓爛，撐到這個時候就是想見到你。"旁邊的白大褂醫生沉痛地道，江盈雪像被人潑了一瓢冷水，她唔唔地叫着哭着："爸，爸，爸。"

江濤吃力地握上她的手，虛弱地出聲："雪……兒，都是爸……不好……爸做了一輩子壞人……但也知道知恩圖報……韓晴兒害我……逼我刺傷黎寒磊，想他遷怒於你……我做了，黎寒磊卻……放了我，還給我錢安家……我終於報答了他，這輩子做了一回……好人。"

他的手一松，頹然落下，江盈雪的一顆心跟着打落。

記憶滾滾，她記起了第一次看到江濤，他說過的話，他的表情，他怒氣沖沖地吼她，要她將來報答他。之後，他送她上學，講出來的還是惡劣的話，還是要她將來報答他。再後來……他把她賣了，之後的見面，一切變得微妙，他甚至救她……

她恨過他，此刻，她再也恨不起來了，只撲在他身上，一聲聲地喊着："爸，爸，爸……"

江盈雪只是受了些輕微傷，她做為江濤的孩子親自送他去了殯儀館，最後捧着他的骨灰回來。黎寒磊一直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直到捧到骨灰，郭子幕才終於耐不住了叫道："老闆，您身上有傷，需要去醫院。"黎寒磊臉色發白，顯然一路上都是強力支撐，此時也喘起了氣。

"對不起。"江盈雪這才發現黎寒磊的異樣，扶着他上了車。

醫院裏，黎寒磊被匆匆送進了急救室，醫生狠狠地批她："你怎麼回事！病人的血都要流幹了才送過來！"

"這……我……"她支吾着說不出話來，看到手術室亮起了紅燈，一顆心無法落下。

醫生的腳步匆忙起來，她看到了他們臉上的肅穆，漸漸感覺到了情況不對勁。他臂上中了一刀，應該不會有這麼嚴重吧。

對面響起了急切的高跟鞋打地板的聲音，一群人走過來，圍着中間一名中年女人，她打扮尊貴典雅，一張臉保養得宜，比實際年齡要小，但卻透出一股女強人的風範。她的步伐極快，在走到江盈雪面前時略定了一下。

江盈雪的身子一僵，終於意識到了來人是誰，尷尬地立起："夫……夫人……"

黎寒磊的母親怎麼會回來？她不是在美國嗎？

原本關緊的手術室突然大開，黎母加快了步子，裏面迅速跑出了兩名護士將她迎了過去，江盈雪想跟上去，門突然關閉，她被關在了門外。

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緊張地貼緊手術室的門，想看到裏面的情形，可是不透明的玻璃擋住了所有視線，她什麼也看不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裏面還是沒有動靜，倒是越來越多的醫生跑進去，跑出來，江盈雪擔心地窩在角落，雙掌合十，低聲祈求千萬不要出事！

門再次打開，郭子幕和一名醫生快步走出來，江盈雪迎過去，看到了郭子幕臉上的焦急與灰霾。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郭子幕步子微微停頓："老闆他的脾臟受到重創破裂，導致大出血，頭部也受到過撞擊，情況很危急。"

怎麼會這樣！

她的步子一時如灌了鉛般無法移動，眼看着郭子幕遠去，眼淚叭叭地流下來，卻不願意相信般不斷搖頭。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一直都表現得很淡定，並不像有大問題的樣子，怎麼突然……就脾臟破裂？頭部還受重創？

他傷得這麼重，怎麼自己卻沒事？她努力回憶着，有那麼短暫的感覺，她是被什麼東西用力一撞才掉下去的，不會……那時橫樑已經撞到了黎寒磊？

不會的，一定不是這樣的。

她急步跑向急診室門口，用力地拍着，不斷地喊起來。

片刻，那裏出現了醫生的臉，一臉的怒氣："你怎麼回事，裏面在動手術！"

她顧不得一切，上前揪緊了醫生的衣領："你告訴我，裏面的病人到底怎麼了？他不是只中了一刀嗎？怎麼會傷得那麼重！"

醫生顯然被她瘋狂的舉動嚇住，如實地道："他的頭部和腹部都受到過重物的撞擊，能活到現在算不錯了。"

"能活到現在算不錯了是什麼意思？"她瘋了般問，醫生已拉開了她的手。裏面傳來了呼叫聲，他急急地跑了回去。

沒有人告訴她，黎寒磊的情況怎麼樣，就連郭子幕也不見人影。

都怪她，一切都是因為她。

有幾名警察走過來，看了眼關緊的門，走到了她面前。

"是黎太太吧。"說話的是王警官，江盈雪機械地點點頭。

"很抱歉，我們沒有捉到韓晴兒和史克蒂文，但，我們會儘力追捕他們的。"

她還是機械地點點頭，世界上只有黎寒磊最重要，沒有了他，什麼都沒有了……

王警官接下來的話她一個字也沒有聽到，乾涸焦枯的眼睛盯緊了門口，她只想看到黎寒磊健康快樂地醒過來。

一夜漫長而又煎熬，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背後傳來腳步聲，郭子幕終於出現了，他看到她只是略一停頓，跟着一名醫生進了手術室。

片刻之後，手術室的大門洞開，她聽到了郭子幕的話音："美國方面已經聯繫好了，直升機就在外面……"

緊接着，一群人推着推床走出來，推床上的人……她根本看不到。

她追上前去，只拉到黎母的衣角："求求你，讓我看看他！"

黎母甩開了她的手，聲音冷得像冰："江盈雪是嗎？你們姐妹就是磊兒的剋星！你差點害死了他！"

她再追上去，兩保保鏢將她攔下來。

"求您，讓我陪在他身邊，好不好！"她大叫。黎母理都不理，只用一串冰冷的跟跟鞋聲告訴她一切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