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有女迎風2
這座山曾是一戰場,山腳山坡遍佈敵對雙方屍體,瘠薄的山地被炮彈轟炸如用巨大的挖掘機深翻一遍。老人講述的同時你幾乎可以感受出當時的場面:飛機從頭頂掠過,炸彈傾瀉,子彈密集迎面而來,衝鋒吶喊聲,受傷呻吟聲,飛濺的殘肢斷體。。。。。。
而今,艷陽高照,清風和煦,枝條拂搖,鳥鳴啾啾,樹綠草青。看不到一絲當年的遺迹,只有移動聯通的射塔醒目在山頂聳立。到半山坡時老人接了個電話回去了。幾個人沿草叢中的小道艱難向上,走走歇歇,我和二穎兒走在前面逐漸與達子三人拉開了距離。二穎兒身體素質好一些,也氣息急促,胸脯起伏與昨夜沒有區別,大沿兒遮陽帽下的臉浸出汗珠,紅暈一片。二穎兒拉了我的手,說看看看有什麼可看的,我喘着粗氣呵呵笑說不出話。
大眼女孩兒握嘴沖我和二穎兒喊,哥哥,等我們一會兒,要不達子哥不上去了。二穎兒撿起一顆石子丟下去。到了山頂,喘成一灘泥。我在一塊平坦光滑的巨石上躺下,合上眼,風在耳邊吹過,高草簌簌作響。二穎兒俯身臉前,用一根草挑撥我的眉毛,嘻嘻笑,不時這兒親一口那兒親一口。
不用站起來眺望,這個四面環山的小城也在這最高峰下完美的展現:高樓,河流,樹木,街道,彷彿微縮成一個沙盤模型。
山風颯爽,二穎兒解開短衫,展臂啊啊吶喊:你是個笨蛋,笨蛋,笨蛋。
達子萎在半山腰不肯動,這回陪在身邊的大眼女孩兒的叫聲如低語,隨風飄飄蕩蕩:你也是個笨蛋!不用說,篤定是達子指使。
長女孩兒在山頂與山坡中間執着攀登,不時用手帕拭一下額頭汗水,緊跟上來。
平靜了氣息,坐起來吸煙。二穎兒也坐在身邊,說,雖說老家沒有這麼高的山,可常雨後登山采松蘑,秋季采螳螂仔,所以不覺得累,你這身體應該多鍛煉才是。
我說采螳螂卵幹嘛?吃?
二穎兒納悶的說,不知道?是藥材的一種,藥房回收,價挺高啊!不薄的一筆收入。山腳有一條河,魚,蛙,蝦,蟹,臂長鯰魚。。。。。。和大影采蟾酥賣。有時就在河邊攏了火,烤魚蝦青苞米燒毛豆。那時的大影兒搗蛋調皮就不輸男孩兒,很有號召力。恐怕變成今天這樣多是與親戚帶她到鹿城以後經歷太多的世故人情有關,她可恨也可憐,縱使千般不對畢竟是一奶同胞,對她這樣只是想讓她醒悟,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有什麼比血濃於水的親情還重?可她不懂。失望大不過心死,由她去吧。
是,改變不了別人,只能改變自己,對於親人,理解最重要。
長女孩兒上來,微笑坐在巨石一角兒,笑容里有幾分落寞,一看就知道不是無心的人。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故事,不盡相同。
山河依舊,人已不同,這個燈紅酒綠的都市裏生的故事再次上演,重複情節。一代代人如東逝水滔滔而去,留下的只是傳說。無論名垂青史或者遺臭萬年,都被人們口口相傳,可有多少如你我的小人物如塵沙般默默無聞湮滅在時間長河裏?!
看着二穎兒迎風而立,忽然間多了許多感慨。
真的,有許許多多已成了既定事實,只需要去接受理解就可以,有什麼必要拿自己折磨別人或者拿別人折磨自己?世界不會因為你渺小的喜怒哀樂而改變,你我不過是一藉藉無聞的凡夫俗子罷了!山坡上曾經有多少鮮活的生命衝鋒吶喊,如今成了一抔黃土?而我們在晴空朗月下活着,還能奢求什麼?
有風拂面,只有去承受,不管你以哪種心情迎風,風仍照刮不止。
達子和大眼女孩兒已下山,成了移動的兩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