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謝涼螢放下手裏的畫筆,「替我取件外衣來。」又問:「來的是誰?」

清夏一邊替謝涼螢穿上衣服,一邊道:「是姑娘的二表姊。」

謝涼螢心道,這是急了嗎?顏家那幾位已經被關進去好些天了吧。要不是出了謝家三房這攤子事,他們怕是也成了京城茶餘飯後必談的對象。

花廳中,顏慕春忐忑不定地等着謝涼螢過來,手邊的茶也沒心思喝。一見到人她就迎了上去,「螢表妹,咱們久未見面了。家裏出了事,姑姑病了許久我都不曾過來,可不要怪我才是。」

謝涼螢道:「娘的病總歸只能那麽養着,連太醫來了也束手無策。表姊說顏家出事了,可是什麽大事?若我能幫得上,只管跟我開口。」

顏慕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咱們先去看姑姑吧。」

她不說,謝涼螢也不勉強。兩人去看了顏氏,跟她說了一會兒話就出來了。

顏慕春坐立不安的樣子叫謝涼螢實在憋不住,「表姊有事就說吧,顏家究竟怎麽了?」

顏慕春想起出門前母親對她的囑咐,讓她求謝涼螢去找薛簡,在朝廷上為顏家說幾句話,但向來不曾求人的她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沒、沒什麽。那我今兒就先回去了。」

謝涼螢微有詫意,「這麽快就回去了?表姊不留下用個午膳?」

「不了,不了。」顏慕春擺擺手,急急忙忙地出了府。

回顏家的路上,顏慕春就後悔了。面子能做什麽用?如今她的父兄都在天牢裏關着,她們去送了幾回飯,全被趕了回來。就是想賄賂衙役也沒用,往日見錢眼開的衙役如今個個成了包青天,見着錢就往回推。

顏慕春的母親宋氏由此便覺出味兒來,這是有人特意要整他們顏家,於是心裏又埋怨上謝老夫人和顏氏,要不是謝家那攤子事,顏家怎會受這遭苦?她本打算親自上門去求謝老夫人想想法子,但又拉不下臉面,她同這姑姑素來關係不大好,貿然上門實在過不去自己這關。

這不,她才叫自己的閨女去謝家跑一趟。可她自己也沒閑着,跑遍了能跑的官宦人家,但人家個個將她推拒門外,誰都不肯沾上麻煩。

看着顏慕春回來時那副期期艾艾的樣子,宋氏知道自己都不用問,這臉皮薄的閨女八成沒把話給說出口。

「生你有什麽用!你也不想想你爹和你哥哥們現在待在哪,那是人待的嗎?!」宋氏在顏慕春身上狠狠捏了一把,說著就哭了出來,「我光是想想都受不了,晚上作夢都夢到他們在裏頭沒吃沒喝,還挨着打……」

顏慕春不敢頂嘴,生生受了母親的打。

還是她二嫂呂氏看不下去了,上前把人給攔下,「娘別生那麽大的氣,妹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明日我同娘去趟謝家不就是了。」

宋氏的胸口劇烈起伏着,看着等她答覆的女兒和媳婦,半晌咬牙道:「備上禮,我明兒親自去一趟謝家。我就不信了,謝家還真能袖手旁觀。」

自己夫婿被關進牢裏,呂氏心裏也急,不過她比宋氏要冷靜些,思慮更為縝密,今兒謝家三房被削了官職成白身的事滿京城都傳遍了,謝家自身都難保,能伸出手來管顏家的事?她覺得有點難。兩家雖說是親上加親的姻親,但誰人不是自掃門前雪呢。

宋氏這會兒眼裏都是自家的事兒,根本分不出心去管別人家,呂氏也不敢告訴她,擔心她覺得救人無望,失去了最後撐着的一口氣而累倒了。

第二日,宋氏果真帶着呂氏登門。

謝老夫人一見面就問道:「怎麽,侄子他們還沒出來?」她倒是知道顏家人被抓進去的事兒,但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小事,從來都是破財消災便可,所以沒去管,不過今日看宋氏臉上的表情,想來事情似乎沒那麽簡單。

「可不是嘛!」宋氏剛開口說了一句,就用帕子捂着臉哭了出來,「老爺和我那幾個小子都被抓進去了,咱們使錢都沒用!姑姑你可得替我們拿個法子啊。」

呂氏一邊安慰婆婆,一邊道:「我看那衙役油鹽不進的樣子,怕是後頭有人搗鬼,不想輕易放過咱們。」

這不應該啊。謝老夫人心道,顏家官職低微,並沒得罪過什麽人,再加上眾人認為謝家是白相的人,也沒人敢輕易動,難道……因為謝家眼下出了事,所以這面子就不好用了?可不看謝家的面也罷了,替謝家撐腰的白家呢,也不管了?

誰有那麽大的膽子呢……她心裏冒出個不好的想法來。

昨日丈夫剛同她說了,皇帝對謝家已不復從前,思及此,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宋氏見她沒反應,以為她打算就此罷手不管了,忙撲到謝老夫人的腿上,「姑姑,你可不能不管這事兒。你也知道,老爺他們被抓進去完全是因為……」

謝老夫人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我知道!」她快速地撥了幾顆佛珠,放下,再拿起快速撥了幾顆。

宋氏和呂氏擔心地看着她,生怕她下一句脫口而出的是趕人的話。

「你們回去吧。」謝老夫人揉了揉額際。

宋氏不顧形象地哭喊,「姑姑你也是姓顏的,和老爺他爹是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怎麽能撒手不管了呢?顏家真真兒是出了個白眼狼!顏家祖宗在天上可看着呢!」

「吵什麽!」謝老夫人怒道,等宋氏安靜下來,只嚶嚶哭泣後,才放緩了聲音,「這事兒我自會去辦的,你們且先回去,我來想法子。」

呂氏扶起宋氏,對謝老夫人再三致謝,婆媳兩人這才慢慢離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謝老夫人覺得自己的白髮又多生了一些。她是知道宋氏的性子的,若不是跑遍了關係還沒人願意接手,這個侄媳婦是斷不會求到自己這裏的。

「祖母。」此時謝涼螢提高裙擺,跨過門檻進來,「我聽說舅舅家今天來人了?怎麽也沒叫我過來見見?」

謝老夫人看着她,心裏百感交集。丈夫叫她別再管阿螢,可她私心裏卻是不願意的,不然白家那裏怎麽交代?皇后難道不會惱羞成怒,就此指使白家對謝家下手?

謝家已經再也禁不起絲毫風波了。

「昨日表姊過來,我見她那樣就猜到舅舅家出事了,可是要來叫我們幫忙的?」謝涼螢問道。

謝老夫人淡淡道:「你舅舅和幾個表哥犯了事,進了大牢,她們求不到人幫忙,這不就求到我跟前來了嗎。」

顏家是因為什麽事而獲罪,謝涼螢心裏一清二楚,那還是她叫魏陽去報的官。

「那……祖母打算怎麽幫他們?」

「這事兒恐怕不是咱們家能辦妥的,我怕是得出門走動走動,看看有誰願意幫上一把。」謝老夫人心裏也不確定,如果這事真的是皇帝的手筆,那麽願意幫忙的會有幾個人?

謝涼螢道:「不若我同祖母一道去?」

「你?」謝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她。

謝涼螢不好意思地道:「不是都說薛簡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我……怎麽說也是雲陽侯未過門的夫人啊。」

不管以前怎麽想的,謝涼螢這次願意伸出手來幫忙,謝老夫人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好孩子,你有這份心,你舅舅他們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謝涼螢笑着低了頭,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喜福衚衕口,柳澄芳帶着貼身丫鬟站在那兒。

她盯着衚衕里的一處宅子,冷冷地問:「就是這裏?」

「是。奴婢親眼看到那小賤人進去的,到晚上都沒出來。幾日都是如此,怕就是住在這裏。」

柳澄芳知道,那是薛簡的宅子。

薛簡!她恨恨地咬着牙,柴晉現在日日與薛簡在一起,回來就一臉的高興。若問起,他只說與薛簡關係親近,自己一直以來所謀之事怕是有眉目了。

所謂的關係親近,就是替他在外頭安置女人嗎?!

柳澄芳沒法兒對薛簡做什麽,雖然比薛簡的品級要高,可她終究只是個後宅的女人。何況薛簡還被柴晉那樣重視,她起碼不能在明面上對薛簡做什麽。

但薛簡的弱點實在太明顯了,於她而言,也很好下手。

「走。」柳澄芳轉身而去,「我們去趙御史家。前些日子趙夫人不是給我遞了帖子,約我上門嗎?咱們今兒就過去。」

丫鬟小心翼翼地道:「可咱們的拜帖還沒寫。」

柳澄芳瞥了眼她,看得她渾身哆嗦,「上車就寫。」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這個女人和那個野種留下的。

想起母親臨終前的模樣,柳澄芳重重地磨着牙。她不要變成母親那個樣子,柴晉她要,恪王府她要,恪王妃的名分她也要,恪王世子的位置她更要抓在手裏!

恪王府的馬車很快到了趙御史家門口,丫鬟從馬車上跳下來。

「這是我家王妃的拜帖,敢問今日貴府夫人可在府上?」

門房一看拜帖上的王妃用印,忙不迭地道:「在,我這就進去送拜帖。」

柳澄芳放下撩起的帘子。

馬車不多久又緩緩動了,停在了趙府的二門。

謝老夫人打宋御史家回來,從手裏那份名單上劃掉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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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惜命命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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