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長相守
待司空凌轉過身來時,那房門早已緊閉如初。
似夢如幻。
司空凌漠然地轉過身,視線模糊地凝視在牆上寫得歪歪扭扭的兩個字:端午。
端午衝出書房后,徑直奔向府邸大門,索兒跟在她身後,大喊着,“小姐,不對,大門關了,往這邊。”
以往下人穿梭的凌王府如今入眼難見人影,許是舒賀安排隱藏在暗處。端午促然停下,大口喘氣,涼嗖嗖的冷氣湧入喉頭,嗆人得難受。
索兒倒是氣定淡然,站在端午身後,說,“小姐,舒管家備好了馬車在後門送小姐回去。”
“嗯。”端午合上唇瓣,心臟依舊狂跳不止,難以平復。隨着索兒的步伐,緩緩走向後門。
當初,她也是從後門離開凌王府的。是那個叫翟洛的男子跟在他身後的。
木訥地上了馬車,沉沉合眸,實在不願多想發生在凌王府之事,只想快點回去見到落兒和莫兒。
日暮時分,司空凌帶着侍衛回皇宮,換好黃袍之後便凌然移駕御書房。司空凌神情專註,渾身上下冰冷而威嚴的氣息,奏摺重重疊疊擺放在案几上,忽地近身伺候的小太監輕敲房門,壓低嗓音道,“皇上,涯夫人派人送來芙蓉糕,望皇上保重龍體。”
司空凌的思緒被打斷,微微抬眼看了眼那小太監,細眯的眸子中微帶不悅,“呈上來。”
“是。”冷淡的語氣中沒有任何情緒。
司空凌隨手拿起一塊芙蓉糕遞至唇邊,芳香清新撲鼻而入,薄唇輕啟,淺嘗一口,神情依舊淡漠,只是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天涯的臉龐來,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狐眼,揮之不去。
忽地,另外一雙尤為奇特的狐眼就那樣闖入腦海。
完完全全地覆蓋了之前的那雙狐眼。
端午。
司空凌不禁輕念着這兩個字,心底有異樣的感覺劃過,及其迅速,還未來得及領會那是怎樣的感覺便消失無蹤。不禁蹙起了那濃鬱黑眉,複雜之色猶如藤蔓糾纏。
“來人。”司空凌猛地放下手中御筆,微抬頭顱,沖門外喊着。
那小太監輕推了門恭敬入內,“聖上有何吩咐?”
“傳逸親王入宮。”去凌王府是因赴二皇兄的約,他定然知曉其中究竟。
宮人回話卻說,逸親王下午不再府上,下人們也不知曉他去了何處。司空凌眉宇間浮上一抹慍怒,二皇兄到底要幹什麼?
匆匆拂去那些微的不悅,徑直起身出了御書房。雖是蕭瑟秋日,而宮裏卻一片郁綠,入眼便是特地移植而來的常青灌木,司空凌低沉着嗓音道,“去御花園。”
負手前行,假山池沼,亭台樓閣,秋風徐徐,衣袂翻飛,司空凌環視四周,兀地便見亭中兩抹倩影嬌然。微收了眼中的冰冷,卻依舊使人望而生畏。
“奴婢參見皇上……”宮娥們一見司空凌入亭便起身行禮。
兩名佳人翩然轉身,宛笑行禮,“臣妾叩見皇上。”
“免禮。”司空凌的目光掃過兩人的眼,心中浮起隱隱約約的失落,他竟又想到了那雙狐眼。
“謝皇上。”兩人起身,一左一右步至司空凌身旁。其左佳人笑道,“臣妾難得在御花園偶遇皇上,攸西,看來我們今日遊園是對了。”
攸西望了一眼司空凌,揚起一抹嬌媚笑容,“日跌時分,皇上一般都在御書房處理政務,而今日卻出現在御花園,若非興緻所至……”言至此,又復睇了眼司空凌,見他神色如常又開口道,“琪婕,恐怕我們得謹言慎行才是。”
琪婕沖攸西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別招惹皇上,亦沒料到攸西竟然會如此大膽言辭。皇上一向不喜他人妄自揣測他的心思,而攸西還當著他的面說了出來。
司空凌沒有理會攸西之言,徑直上前,凜然落座大理石凳上,“坐。”
攸西無所謂的和琪婕對視一眼,坦然坐在司空凌左側,琪婕則坐於其右。
“朕許久沒有和琪婕你下過棋了,來人,取棋。”
“臣妾的棋藝哪敢和皇上相較,皇上今日可要讓着臣妾一些。”琪婕溫和一笑,也只有和他下棋時,她才不會覺得他遙不可及。
司空凌微揚了嘴角,琪婕棋藝精湛,這宮裏也就數她能與他對弈。忽地又想到,她亦跟隨了他多年。
“你們伺候朕多少年了?”
攸西和琪婕俱是一愣,全然不曾想到司空凌竟會問她們伺候他多少年了。是啊,她們守了他多少年了?
“十四年了。”昔日杏眼如今漸顯皺紋,青蔥歲月,韶光年華,轉瞬即逝,一晃她琪婕跟了面前這個男子十四年了。可是,這個男子卻不屬於她。縱使潛心向佛,尋無欲無求,可有些人事物終是難以徹底捨棄。
攸西眸子一黯,昔日長袖善舞,名動天下,卻依舊動了不他的心。別轉過頭,攸西的視線落在浩渺的天際,櫻唇翕合,“十二年。”
司空凌微微點頭,神情終有些異樣。他貴為一國之君,本該坐擁三千佳麗,他卻絲毫不曾想過填充後宮。回想十年前,他風流不羈,侍妾無數,她們才色俱佳,風華絕代,為何他偏偏對她們難以上心?此刻更甚,遙想從前時,他為何會覺得心頭某個地方空蕩蕩的?
“那端午呢?”未經斟酌思量,司空凌猝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