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公孫明德面無表情,波瀾不興的黑瞳,望着火堆旁的龍無雙,而且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的將她看了一遍。

「喂,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她被看得惱了,擰眉瞪他。

他冷冷的開口。

「只是看看肥羊長啥樣子。」

她的眼裏,氣得要噴出火來,抓起手邊僅剩的一隻繡花鞋,用力朝他臉上扔。

公孫明德側身閃過攻擊。相較於龍無雙的惱怒,他顯得十分平靜,連表情都絲毫未變。

「你最好改掉亂丟東西的習慣。」

「輪不到你來管我!」她哼聲挑眉。

他眼角微微一抽,沒有動怒,卻只是將話題拉回,沈聲道:「今天來的這些人,用的暗器、招式,皆是西南部族擅長使的。你三個月前,才剛去過南方,搶了一批蕈菇,不是嗎?」

「什麼叫搶?我那是用買的。」她抬起下巴,挑起秀眉,伸出三根纖纖玉指,在半空中晃來晃去。「那是我花了三千兩銀子買的。公孫明德,你雖貴為一朝之相,可也不能信口栽贓呀。」

三千兩?

他的眼角,再次抽搐了一下。

這女人真是天殺的浪費!

公孫明德深吸一口氣,冷聲再問:「如果你是用買的,那今天這些人是誰?」

「你問我,我問誰啊?」她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你不知道?」

「我?我怎麼會知道。」她撇過小臉,狀似悠閑的瞧着門外的大雨。「又不是我叫人家來綁我的,你不問他們,反倒來追問我這個被害人,會不會太奇怪了點?」

她回答得挺快,表情看來若無其事。但是,他卻沒有漏掉,她轉頭之前,眼底的那一絲心虛。

這女人絕對清楚,對方是哪路人馬。

他微眯了下眼,繼續說道:「如果你曉得對方是誰,最好儘快老實說,這些人沒一刀殺了你,反倒要活捉你回去,你以為真是為了贖金?你貴為公主,綁架公主是殺頭的大罪,沒有哪名賊人,會不長眼到膽敢綁架皇家公主,再跟當今天子要贖金的。」

「喔?是嗎?」龍無雙回過頭來,衝著他甜甜一笑。「可是,我這個月初才剛被人綁架過耶,就不知是哪名不長眼的賊人了,是吧?相爺。」

「那些人會來綁你一次,就會來綁第二次。」他冷着臉警告。

「喔,那就是說,你會來梆我第二次嘍?」她冷嘲熱諷着,罵人不帶髒字的酸他,偏偏就是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一股怒火,緩緩的、緩緩的,從胸腹間燒起。公孫明德捏緊拳頭,幾乎難以克制那股想把她壓在腿上、好好教訓一頓的衝動。

驀地,紛雜的雨聲之中,混入了馬蹄聲響。那聲音愈來愈近,很快的已接近他們避雨的破屋。

公孫明德眯起眼睛,伸手朝龍無雙一揮,示意她暫時安靜,而後起身到門邊察看。

滂沱大雨里,數騎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幾棟屋舍外。

雨里,突然傳來人聲,而且,那聲音不是來自屋外,而是發自於屋內。

坐在火堆邊的龍無雙,揚聲問道:「喂,你在做什麼?」

清脆的聲音響起,公孫明德才猛然想起,向來,只有她叫別人安靜的分,從沒人敢要求她安靜,她根本看不懂別人要她安靜的手勢!

話聲才剛傳出去,對方的暗器,滿天花雨般襲來。

怕又是先前的含葯銀珠,公孫明德火速退回屋內。沒想到,這次的暗器,並沒有爆開,對方功力極高,一顆顆珠子噗噗噗噗連聲數響,全數穿牆而過,力道卻仍未稍減。

「啊!」

龍無雙嚇了一跳,驚叫出聲。

眼見坐在地上的她,就要被暗器打中,公孫明德抄起烘烤到一半的單衣,飛身到她身邊,長手一揮一撈,將身前烏珠一網打盡,氣還未歇,對方攻其不備,不走大門,竟一掌打在干瘡百孔的牆上,整個人穿牆而進。

室內頓時滿是灰塵。

灰塵還沒落地,公孫明德已經迎身而起,與來人飛快對了數招,眉眼間閃過一絲訝異。

這次,來人的功力,比先前的綁匪更高——

身後的龍無雙,卻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

「宮、清、揚!你對我發這些破珠子是什麼意思?你這王八蛋,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罵聲未停,對打的兩人,已經停下攻勢。

陣陣塵埃落定,只見眼前來人,果真是龍門客棧的大掌柜。

「相爺,失禮了。」宮清揚抱拳頷首,等到瞧清公孫明德赤裸的上半身,和穿着相爺朝服的龍無雙時,不禁微挑了下眉。

公孫明德還未開口,門外又走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大風堂羅家的總管沈飛鷹。

「公孫——」沈飛鷹才開口說了兩個字,緊接着也瞧見了,屋內這對男女異於尋常的衣着,眼神里有着微微訝異,也是挑了挑眉。

公孫明德神色不變,冷冷看着兩人,而後單手一抖,抖落一地烏木珠子,反手套上單衣。

兩個男人,很識相的沒有再開口,倒是龍無雙哇啦哇啦的叫了起來。

「宮清揚,你還杵在那裏做什麼?我的馬車呢?」

「為求追趕快捷,加上大雨,所以我沒讓車馬一起過來。」宮清揚逆來順受,一如往昔般恭敬的回道。

「沒馬車?沒馬車我怎麼回去?」龍無雙頤指氣使,不客氣的說道。「你回去差馬車過來!」

「不用了。」

這三個字,卻不是出自於宮清揚之口,龍無雙微眯着眼,轉頭看着討人厭的公孫明德。

「為什麼不用?」

「你和我共乘一騎。」

什麼?!

龍無雙當場愣住,還沒反應過來,公孫明德已經攔腰,將她一把抱起,往外頭走去。

她這才想到該反抗,在他肩頭胡亂掙扎,哇哇亂叫亂踢。

「為什麼我要和你一起,我才不要,你放我下來!公孫明德——宮清揚,你還杵着幹麼?宮清揚——公孫明德,你是聾了嗎?你快放我下來——」

憤怒的抗議聲逐漸遠去,被留下的兩個男人互看了一眼。

「你不需要過去嗎?」

「什麼?沈總管有聽到什麼嗎?」宮清揚面帶微笑,神色自若的道。「我耳朵里方才進了些水,什麼都聽不清楚。敢問,沈總管是聽到了些什麼?」

沈飛鷹瞧着他,然後開口答道:「沒有,什麼都沒有。」

秋意深濃,皓月當空。

日落之後,玄武大街上還是熱鬧滾滾,比起白晝時分,這會兒的氣氛,反倒更熱烈,人也更多出好幾倍。

人群最稠密處,即是赫赫有名的龍門客棧。

那十八扇雕着金雀花鳥的雕花門,早已擦得一塵不染,整齊的敞開着,地上還鋪着一層價逾千金的波斯紅毯,就等着貴客臨門。

雖說龍門客棧早已言明,今晚並不對外營業,能享用到饕餮宴的,只有少數幾人。不過,進不了客棧,湊在外頭看看熱鬧、聞聞菜香也是不錯啊!

況且,今天可是八月二十六日,皇上指婚的日子。京城裏,所有砸了銀子下注的,跟好管閑事的,怎肯放過這場好戲?

只是,這會兒月上枝頭,饕餮宴即將開始了,迎親隊伍卻還不見蹤影,大伙兒心裏疑惑,嘴上低聲的交談着。

咦,莫非,相爺不敢來娶龍無雙?

正在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匹駿馬伴隨着一頂暖轎,筆直來到客棧門口。

嚴耀玉躍下駿馬,抬頭望了望客棧,神情似笑飛笑。他走到軟轎前,伸手等着,輕聲喚道:「金兒,咱們到了。」

轎簾掀開,柔若無骨的小手,搭上嚴耀玉的手,美麗的少婦緩緩走下暖轎,在丈夫的陪同下,走進龍門客棧。

「是誰?是誰?」站得遠一點的人,急忙問着。

「是嚴耀玉跟錢金金!」

嚴家夫婦富可敵國,又跟龍門客棧關係匪淺,能列席饕餮宴,倒也是眾人意料之中的事。

過沒多久,一輛馬車也停在客棧前,一個男人踏出馬車,一身白衫藍綉,頎長玉立,俊雅得有如上好的青花瓷,懷裏還抱着一個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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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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