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生死未卜
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高塔在巍巍雪山中,顯得分外挺拔。
這便是被稱為陽間活地獄的九曲玲瓏塔,在過去,經常會有得罪顧時引的權貴被發配至此處。
在場的將士們對九曲玲瓏塔再熟悉不過,對其中的各種酷刑,更是見怪不怪。
而此時,他們似乎能夠聽到塔中覺得自己被困在天門陣中,跟被關押在塔中的囚犯並無二異,甚至,他們的遭遇將會比塔中的囚犯更慘痛。
夜風忽勁,拂過每一個人的臉,看着形態各異的怪石,竟是直讓原本打足了精神的將士們心中,生出一股子寒意來。
這時,馮君堯對隊伍中、出列,策馬來到顧時引的面前。
“裕王爺,末將認為,人有人數,陣有陣法,既然是陣,總會有破解之道,我們應該分成幾路,再分頭去尋找一下,看到底該從何處開始破陣。”
馮君堯低下頭,面部線條愈發堅毅,左邊空蕩蕩的袖管在風中一盪一盪的。
顧時引回眸,看了一眼跟隨在他身後的眾位將士,眸光黯淡了些。
他靜靜地思忖着,不多時,他微一頷首,“好。”
“你們往各個方位過去,走的越遠越好。”顧時引把將士們分成十數支隊伍,指了幾名將領,給予令箭,由他們領兵分頭行動。
馮君堯臨危受命,當即帶了跟隨着他的數千將士往西北方位奔去。
顧時引則率領着近萬的將士往東北方而去。
然而,兜兜轉轉,他們居然又回到了回到原點。
有些將士開始感到頭皮發麻,疑神疑鬼。
須臾,他們轉頭看身邊的人,居然覺得自己人會是敵軍派過來的姦細,故意將他們帶錯路,引回陣中。
他們咬牙切齒地拿起長戈,不分青紅皂白地襲擊起身邊的人來。
身邊的人被嚇破了膽,連忙應對着,不小多時,他們已在廝打起來,山間充斥着兵刃相擊之聲,震的草木直直晃動着。
顧時引擰了眉,“唰”的一下,拔出腰間的佩劍,行至眾將士的中間,擊落了他們手中的兵器。
馮君堯亦是用僅剩的一隻胳膊,去阻止將士們的自相殘殺。
“你們都給本王看清楚了,站在你眼前的是自己的兄弟!”顧時引紅了眼,勃然喝道,這倒是讓沉迷於殺戮的將士們清醒了一點。
顧時引的面色暗沉的可怕,他心道,天門陣最可怕的地方,應該就是被困在陣中的時間一久,絕望在不斷滋生,意志再堅定的人,耐心和心智都會被逐漸消磨殆盡,陷入屠殺同仁的怪圈裏。
這樣一來,就算日後能夠走出去,尚活於人世的將士們一輩子都逃不過良心的譴責。
如今,不管如何,他需要儘快讓駐守在日月山下的其它將士知曉日月中的情況,想方設法,帶着在場的所有將士脫身。
馮君堯的眉心微攏,他的心裏生出幾分擔憂,他害怕再拖下去,自己也會變得敵友不認。
而他眸中卻仍是閃爍着璨璨光芒。
他攥緊了袖中的香囊,心裏的信念仍然是堅定無比,不論怎麼樣,他都要留着這條命,去見那抹清雅如蘭的麗影。
寒風在咆哮着不止,盤旋在日月山上的烏鴉在不停地叫喚着。
寒冬季節,日月山的黑夜似乎格外漫長,馮兮和感覺每一天清晨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尚是黑蒙蒙的一片。
她知道,多日前,顧時引已經帶兵經過月缺之地,去了日月山深處,這段時間,她怕是都見不着他了。
許是天亮前,一切顯得尤為寂靜,搖籃里的小娃娃也在熟睡着,馮兮和容易胡思亂想,心情亦是七上八下。
這種情況到了天亮后,會好一些。
每日天亮以後,小娃娃醒來,總要鬧騰一會,錢緋緋和馮君逸會過來,幫着她一起鬨他。
暖洋洋的營帳里,馮兮和坐在榻上,看着錢緋緋拿着撥浪鼓在逗搖籃里的小娃娃,唇邊溢出絲絲笑意。
馮君逸也站在搖籃邊,看着一臉天真的小娃娃,他的眸中透出一抹不符合年紀的深沉。
只不過,他背對着馮兮和,沒有讓她看到他的神情。
“讓我來哄哄他。”須臾,馮兮和見他們兩人更小娃娃玩的那麼開心,就對錢緋緋招手。
錢緋緋把小娃娃抱到馮兮和的面前,馮兮和接過撥浪鼓后,就歡快地在小娃娃眼前搖着。
只見小娃娃的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他看到在自己上方不斷搖晃的撥浪鼓,好奇地伸出胖嘟嘟的手去,想要抓到這個神奇的東西。
而在小娃娃每一次要觸碰到撥浪鼓的邊緣前,馮兮和就把撥浪鼓舉高了一些,他便愈發興奮地把小手舉高。
可惜,總是夠不着。
小娃娃得不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不免感到委屈,他的嘴一癟,眉頭擰成一團,哼哼唧唧就要哭出來。
馮兮和一見,立馬就慌了,忙把撥浪鼓送到小娃娃的面前。
小娃娃一下子就把眼淚水止住了,他咧着嘴,咯咯笑着,把撥浪鼓接過,緊緊地把它抱到懷裏,彷彿不允許任何人搶走他的東西。
馮兮和有點頭疼,她怎麼覺得這個孩子那麼像誰。
錢緋緋“噗嗤”地笑出聲來,打趣道:“我怎麼覺得,他跟他的父王挺像的。”
都是不顧一切地要將自己喜歡的東西佔為己有。
馮兮和不滿道:“這麼小年紀就會欺負自己的娘親,確實跟他的父王一樣。”
以後,她怕是要頭疼了。
錢緋緋掩唇而笑,隨即,她又問道:“你打算給他起什麼名字?”
“等子裕回來,我們再一起為他想名字。”馮兮和隨口道。
而後,她的一顆心漸漸地沉下,清晨時分的憂慮重新浮上心頭。
顧時引大概有好多天沒有來看過她,馮君堯隨軍作戰,只在臨走前,來看過她和小娃娃一次,就匆匆告別。
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們擔心,就一直都待在營帳中,調理身子,亦是沒有去外面看,只是隱約地猜測到宇文晉應該栽在了顧錦城手上。
按時間來算,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顧錦沅也該在回程的路上了。
但是,顧錦城接管宇文晉的軍隊后,她也不知道具體的戰況如何了。
聽着外頭冷風呼嘯,有風聲漸急的趨勢,馮兮和忽覺心口一涼。
須臾,她看了一眼馮君逸的背影,輕聲問道:“君逸,外面是下雪了嗎?”
馮君逸似是沒有聽到,仍然是一動不動地站在搖籃邊。
馮兮和微愣,她微一蹙眉,重複問了一遍。
“君逸,下雪了嗎?”
馮君逸這才反應過來,他抬步走過去,
掀起帳簾,往外探出頭去,復又將頭縮回。
“下雪了。”馮君逸轉過身來,抬眸望着她,面色不改。
馮兮和的心中倒抽了一口涼氣,馮君逸才剛進來沒多久,為什麼連外頭有沒下雪,都不知道。
“君逸,你有心事?”馮兮和臉上的笑意已是全無,冰冷的眼神在傳達着她的疑問。
馮君逸見狀,猶疑了一番。
他心知她必定會追問,再隱瞞下去,已無意義,就一五一十地說道:“十天前,裕王爺帶着十萬盟軍攻入日月山,卻陷入了敵方擺下的天門陣里,不能脫身。至今,他們生死未卜。”
天門陣?馮兮和的心顫了顫,顧錦城居然如此卑劣,妄圖靠這種歪門邪道來取勝!
關於天門陣,她之前也只是聽說過而已,沒想到,現在卻真真實實地出現了。
“是誰設的陣?”馮兮和再問道。
馮君逸想了想,說道:“據說,叫什麼紫胤真人,以前,是宇文晉耗費了數十年的時間尋到的,如今,宇文晉失勢,紫胤真人就被顧錦城攬到身邊。”
馮兮和心中不由得疑惑,她怎麼感覺好像聽過紫胤真人的名字,他貌似跟誰有過交情。
旋即,她心頭浮起深深的憂慮,顧時引他們生死未卜……
雖然,顧時引答應過她,一定會平安歸來,等戰事一結束,她想去哪就去哪。
可是,她總是會在提心弔膽。
如果顧時引有個三長兩短,那她……她也活不下去了。
馮君逸覷見她的神色,忙是上前,寬慰道:“姐姐,我這些天都在翻閱各種古法殘譜,尋找破解天門陣的門道,林將軍也已經派人去尋找精通五行道法的高人,你別太擔心。”
“相信過不了幾日,裕王爺和大哥他們就回安然無恙地回來。”
他的眼神里透着異樣的信心,馮兮和看得出來,他確實不止是為了安慰她而已。
只是,顧時引如今生死未卜,她又如何能夠安心地待在軍營里。
馮君逸知她心急如焚,眼睛轉了轉,接着,又補充道:“姐姐,你別著急,我不耽誤時間了,我馬上再去多翻閱一些古籍。”
說罷,馮君逸急急轉身,奔出了營帳。
連着幾日來,他都未曾闔眼。現在,他打算把吃飯喝水的時間也節約下來。
錢緋緋看了看他的背影后,心中默然嘆息一聲。
她擔心馮兮和想不開,勸道:“兮和,你還有孩子,不要想太多。而且,十六也來信了,他再過個幾天就能回來,援軍在不久后,就可以趕過來。”
實際上,顧錦沅只在臨走後的幾天裏,來過信,此後,便是了無音訊。
她也不知道,顧錦沅到底有沒有跟夏國皇帝談攏,是否遇到了什麼意外。
孩子……馮兮和從錢緋緋懷中接過小娃娃,看着他明亮澄澈的大眼睛,和白嫩的臉蛋,她的眸中有笑意在不由自主地蔓延開。
這個孩子真的很像顧時引。
可惜,從剛才到現在,在短短的時間裏,她已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