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其實她被好些人當面問過這話,但殷卓雍問起來竟讓她有些緊張,打起精神應對:「年初的時候我砸了許家給陳家的納彩禮,後來這事兒沸沸揚揚傳開了,家裏頭父親和兄長都受了影響,我被祖母狠罰一通,這才幡然悔悟,想起當初做下的荒唐事,十分愧疚,決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當初你還差點害我被猛虎廢了條腿,怎麼不見你心存愧疚呢?」
沈瓊樓明明沒做虧心事還要頂缸,尷尬道:「臣,臣自然也十分愧疚的。」
殷卓雍微微笑道:「你知道我在狩獵山林里見你第一眼在想什麼嗎?」
沈瓊樓明知不應該,還是追問道:「王爺想什麼?」
他漫聲道:「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蠢笨魯莽之人,竟還能活着長這麼大,簡直是奇迹。」
他當時還命人把沈瓊樓綁着倒掛了一個時辰,嚇得她從此見到他都渾身打顫,不過這些事兒既然沈瓊樓不記得了,他當然也不會刻意去提。
原身在大多數人眼裏就是個身形痴肥脾氣暴躁的胖子,也難怪殷卓雍這麼想,她訕然道:「當初是唐突王爺了。」
殷卓雍定定瞧着她,其實要不是今日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印象已經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她整個人變的如脫胎換骨一般,在他心裏剩下的只有完完整整的這個人。
兩人吃完飯沈瓊樓便匆匆走人了,其實仔細想想,殷卓雍除了脾性讓人琢磨不透,對她其實相當不錯,堪稱完美上司了。
她搖搖頭,想到還有樁事兒沒辦完,急匆匆出了府,沒想到半道上有架精緻秀麗的馬車緩緩向巷子裏駛進來,往着豫王府對門的寧平公主府行了過去。
說到這裏不得不提一句,豫王府的前身也是座公主府,如今對面是又是寧平大長公主的府邸,聽說不遠處還有兩座公主府,堪稱公主一條街。
沈瓊樓想着想着把自己給逗樂了,沒注意那車架在自己身前停了下來,一隻縴手打起帘子,溫雅緩慢的女聲輕輕傳了出來:「沈長史?」
她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後來猛然反應過來,當初第一次見殷卓雍的時候不也這樣嗎?
她懷着幾分心驚膽戰的心情,小心問道:「不知姑娘是……?」
車簾被完全掀開,露出張美人臉,白凈鵝蛋臉趁着濃黑的遠山眉,只是堆疊的眉頭顯出主人脾氣應當不好,車裏的美少女俊目微張,古怪地上下打量她:「姑娘?你瘋了不成?」
沈瓊樓覺得她十分眼熟,但又實在想不起來她是誰,總不可能是原身的老情人吧?
但見她是要進公主府的樣子,腦子靈光一閃:「參見寧平公主!」
「……」車中美少女臉明顯黑了,認定她是故意找茬,冷笑一聲道:「看來沈長史記性不大好啊。」
她掃了身後打扇的侍婢一眼,侍婢立刻道:「殿下是寧平公主胞妹,成康公主,長史還不快見禮?」
沈瓊樓一下子想起來這人是誰,腦中似有一道驚雷劈過,只浮現了四個大字,攤上事了!
要說成康公主和沈瓊樓的糾葛,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沈瓊樓某次進宮,具體的原因兩人估計都記不得了,但之後每次見面成康公主都要想法子折騰她幾回,原身也想法子懟回去過,不過公主畢竟是皇室的金枝玉葉,所以她每次都是敗多勝少。
當然沈瓊樓好歹有侯府靠着,又有個皇后姨母,她最多刁難幾回,也不會真把她怎麼樣。
原身簡直是個惹禍精。沈瓊樓在心裏深深嘆息,下馬叉手行禮:「臣沈瓊樓,參見公主。」
成康公主一隻縴手支着下顎,在馬車裏冷淡地看着她:「沈長史記起我了?我還當幾日不見,長史得了失魂症了呢。聽說皇叔那裏要忙的事不少,長史記性這般差可怎麼成?」
沈瓊樓不慌不忙地道:「回殿下的話,臣就是最近忙的事兒太多,一時暈了頭,才沒認出來殿下是誰。「
成康公主沒想到她最近口齒這般伶俐,怔了下才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你這幾日當差人倒機靈了不少,聽說你前幾個月進宮伴讀,還讓太子和三皇子為你大鬧了一場,你可真是膽子不小。」
沈瓊樓一臉淡定:「殿下這話臣就不明白了,太子和三皇子兄友弟恭,手足和睦,怎麼會大鬧呢?這話傳出去讓有心人聽了可不好。」
她說完對自己很滿意,最近和豫王懟來懟去都練出來了。
成康公主刁難沈瓊樓的流程基本是這樣的,先口頭擠兌幾句,要是擠兌不成就沒事找事。
她聽完果然臉色更不好看,略坐直了些,理了理衣裙,淡淡吩咐道:「我突然想吃城南的糖耳朵了,正好長史騎馬,勞煩長史幫我買一包回來送到寧平公主府。」
她也沒給沈瓊樓拒絕的機會,直接命馬車進了公主府,寧平公主是她親姐,已經配了駙馬開了公主府,她有時候出宮玩就會來尋親姐。
豫王府修在城北,跟城南的距離可想而知。沈瓊樓唉聲嘆氣,當然也沒傻到跑城南給她買什麼糖耳朵,在街角買了包差不多的給她,先去戶部把正事兒辦了,等回來的時候順便把東西捎給她。
成康公主等的十分不耐煩,坐着跟寧平公主說話:「……長姐,你是沒瞧見她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人人都說沈瓊樓現在改了不少,我瞧着她桀驁頑劣比往昔更勝,裝出一副忠義的樣子罷了!」
寧平郡主很疼這個親妹妹,性子卻溫柔,聞言無奈道:「你堂堂一個公主,跟她較什麼勁,小心做的過了惹得母后不悅。不過話說……她當初到底是怎麼得罪你了?」
成康公主聞言也是一怔,隨即尷尬道:「我……我也忘了。」又怒哼一聲:「反正她就是討厭!」
寧平公主:「……」
討厭的沈瓊樓正提着一包糖耳朵進了寧平公主府,被下人引着到了成康公主面前,她皺眉道:「從這裏到城南騎快馬最多半個時辰,長史怎麼用了這麼久?」
沈瓊樓謝過下人端上來的茶水,隨口道:「我的馬慢。」
成康公主:「……」她玉指拈了一塊吃了,冷眼立刻掃了過來:「這味道不對,不是城南那家的。」
上輩子形容一個妹子矯情,就會說她有公主病沒公主命,但成康公主就不是這種情況了,她不光有公主病,她還有公主命。
沈瓊樓強壓着被太陽曬得不耐煩,直接承認道:「是我在街角買的。」
成康公主手裏的茶碗一頓,茶湯潑灑出少許,微微抬高聲音:「你敢敷衍本宮?!」
沈瓊樓嘆了口氣:「臣身上本就沒幾兩銀子,就這包糖耳朵還是翻遍全身上下湊出來的。」言下之意是你沒給錢,白吃棗還嫌棗核大。
成康公主黑了臉,侍婢立刻遞了塊碎銀子給她:「本宮稀罕你那點銀子不成?!」
沈瓊樓繼續嘆:「馬兒跑腿,也是要草料錢的。」
成康公主沒想到幾個月沒見,沈瓊樓變得這麼……摳門?她扔了塊金錁子過來:「這些錢應該夠了吧,勞煩沈瓊樓再跑一趟,去城南幫我買包糖耳朵和幾樣梅子乾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