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如花美眷不再，似水流年依舊……

是說劉明一何以在此，原來自三年前偶然路過竹枝的紅樓小院，聞得一首自己不知名卻觸動心弦的曲目后，及至多方打聽更是歆羨竹枝的人品，由此積蓄下深深的愛戀。此後，每歲元夕都會去往廟會只求能見她一面以解相思之苦。雖今歲祈求相見近乎奢望，但仍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這裏。

造化弄人，原本劉明一併不曾注意到暗處的竹枝，她的低吟淺唱隨風傳人即將擦眼而過的他的耳中，心中。他們再次相遇。

劉明一不自覺地走近那個聲音，極度壓抑着自己的心緒，生怕只是一時的錯覺。待離竹枝僅一步之遙，卻感覺隔着天涯，因為他一眼認出了竹枝的背影，纖瘦似風中擺動的合歡花的影。明明以為那日將她帶離婚禮又在郊外丟失了她，此生再不能見到。

“陳竹枝……”只能喚出她的名字，重逢無言。

聽到背後有人喊，竹枝方回過神，毫不猶豫地回過頭，燈火闌珊處，劉明一滄桑老去的容顏，心提到嗓子眼。立馬又轉回臉去，無顏以對。

“怎麼？難不成我認錯人了？那你方才為何又回了頭？那日一別我病了數月，拖着病體在你丟失的地方找到時至今日，誰能料到竟能在這鬧市遇見……”還要問下去，卻被竹枝打斷了。

“公子，我想你認錯人了，我的名字的確是竹枝，卻不姓陳。方才我一時聽錯才會回頭的，讓公子誤解實在對不住。”竹枝並不回頭，只從容地解釋。

“我再不會認錯了，你以為曾經你為混入劉府而裝扮的木槿我不知道？能否別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即便我無法讓自己恨你。”劉明一的面部痛苦地抽搐着，像只受了重傷的困獸。

良久良久的沉默，兩個人在樹蔭下，石像一般，站了幾個輪迴。

“從始至終，是我對你不住！”愧疚像帶刺的藤蔓一絲一絲滲進自己的肌膚，生生的痛感。竹枝真心說道。

“愛無對錯，終究我愛你與你並無關聯，我只希望在你心裏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哪怕僅僅是友人。但我無能，任何方法都不能使你對我敞開心扉。”一絲冷笑，劉明一靜靜地自述一般。

“心扉只能對自己敞開，即便我對你開誠佈公，袒露所有心思，你又能明白幾分？最可貴的唯有陪伴，無論不愛、淺愛或深愛。”突然想到慕容子旭陪伴自己的時日，再想來他的“陪伴”不過為了達到喚醒竹兒的目的。心涼了。

“我願意，無論不愛、淺愛或深愛，三生三世陪伴你。”劉明一自然而然地傾倒出了這句話，猶如決絕的誓言。

竹枝一怔，心頭有如被從天而降的石塊重重一擊，半天不能思考。

“既如此，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如今父親離去，世上我只剩表哥一個親人，而他現在頹廢不堪，大好的前程不該就此荒廢。表哥曾說過他折服於你的為人處世之道，一直渴望成為你的摯友，包括那次我和父親入獄他頭個想到的值得信任的人便是你。所以你能否出面相勸，也好讓他迷途知返。”竹枝說得情真意切。

雖也想過報復蘭兒，但計上心頭卻又放棄。對蘭兒最大的懲罰不過是讓她失去范世成，只是如今表哥離了蘭兒恐怕再難得如此珍愛他的人。蘭兒的恨不過因愛而生，為保護她愛的人甘願犧牲所有，竹枝懂得、理解，原諒吧！自己連愛的資格和勇氣都沒有。

“你對蘭兒的赦免她終會明白，我自當儘力一勸，但結局沒人能預料。”劉明一像是看穿了竹枝的心思一般，如是說道。竹枝安心地點了點頭，交給劉明一便放下了心。

兩人一前一後，竹枝始終背對着劉明一，僅以一言一語相對，相守便好！河中小舟里，獨坐，獨聽，獨活，慕容子旭將一切聽得仔細，心涼如月。

月破雲來花影現，尚未圓盡的這冬日涼颼颼的月，懸於高空，冷冷的光鋪下了，照不進的是人心。清冷的月望着人世的浮塵，是大笑是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