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群氓（上）
第二天，“紫荊傭兵團”踏上了回家的路。
包裹中多了幾分沉重，兩個夥伴卻已經長眠。對冒險者來說，死於魔獸之口並不算最壞的歸宿，胡諾的行為雖然讓人鄙視，但逝者已矣，奧利克仍然按照慣例給了他最體面的安葬。而小傑克的遺體並沒有就地安葬，奧利克要帶着他的骨灰回去，交給珍妮。
逝者已矣，生者當如常。
他們要趕在立冬之前回去，把手裏的東西賣個好價錢。三個月前的那次魔獸暴亂讓不少冒險者永遠留在了北部山脈之中，不過也給生還者帶來不少好處。過度的危險直接導致不少實力不夠的冒險者退出秋獵活動，產量的減少帶來的是行情的上漲。高階魔晶的價格翻了兩倍，就連往常產量最大的寧神花和銀葉草價格都翻了將近一倍。
豐厚的收穫逐漸沖淡了大家的傷感，他們面對的是一大筆財富。
兩頭成年亞克蜥貢獻了近四十盎司的致幻噴液，雖然兩頭健康的幼獸低於預計收入，但雌蜥身體裏發現的六級魔晶彌補了另一頭幼獸的損失。算上之前的獵物和魔植，刨去成本和撫恤金，保守估計，每個人的收入將不低於六千金幣。
一路上，林賽和大夥相處得非常融洽。
奧利克對這個名字和裝束同樣古怪的年輕人非常好奇。在奧利克的眼裏，作為一個能夠釋放高階遲緩術的大魔法師，林賽年輕得有些過分，而這個年輕人謙和的態度、令人愉悅的微笑也和以往見到的那些眼高於頂、一臉嚴肅的魔法師大不相同。更令人詫異的是他的武器，居然不是魔法師們最愛的法杖，而是一個更適合拳鬥士的誇張拳爪。
“這並不奇怪。深山密林之中，法杖的魔法增益效果遠遠小於它過大的長度帶來的麻煩。魔法並不能解決所有的麻煩，在不得不肉搏時，一件趁手的傢伙並不比魔法遜色多少！事實上，我也很希望能夠早點走出這片山脈，擁有一根屬於自己的法杖。你們能夠想像十五年如一日，在深山老林里除了修鍊魔法，就得面對一個糟老頭子的喋喋不休的生活嗎？天哪！簡直生不如死！不要說梅麗雅這樣的美女了，這十五年裏，我碰到的野獸都沒多少母的！”
這番解釋讓眾人哈哈大笑，林賽說話時有條有理，但不失時機的穿插幾句粗話，偶爾和冒險者們開點低級玩笑，迅速拉近了雙方之間的距離。而梅麗雅小臉通紅，有些高興又有些惱火。不過稍一思索，乖乖接受了前半句，選擇性地遺忘了後半句。
“是啊，你不知道，在伍賽德，可有一打以上的小夥子正在追求我們的小美人兒呢！”奧利克大聲笑道，“要不是巴魯特看得緊，就連湯姆都想湊湊熱鬧。”
湯姆拄着拐杖，滿臉通紅，一拳捶在奧利克身上。
“叫你不要提，你還提！我們梅麗雅的心上人可是拉蒙！我可不會像那幫傢伙那樣自討沒趣。”
眾人再次大笑起來，梅麗雅的小臉羞得更紅了。
十天之後，離出山口只有一個小時的路程了。
越靠近出山口，大夥越發小心起來。弗雷德一直游弋在隊伍前方五百碼左右，承擔起了偵察任務。
“前面那個山谷名叫落馬谷，又叫魂斷谷，是最最危險的地方。不少冒險者帶着豐收的喜悅打道回府，卻永遠地留在了這裏。”奧利克面色沉重，指着不遠處兩山相夾的一道狹長山谷，向林賽介紹道。
“看樣子這裏並沒有高階魔獸棲身，難道是因為食人魔植？”
“不！再強的魔獸，再兇險的魔植，對有經驗的獵人來說都不是危險。打不過，逃命還是沒有問題的。”
“難道是……”林賽心下明白了。
“對！他們是冒險者中的敗類，比畜生還不如的垃圾！”奧利克咬牙切齒，顯然在這裏有過不愉快的經歷。“這幫狗娘養的不會去獵捕魔獸，只會在這裏下黑手。這幫欺軟怕硬的雜碎遇到大隊人馬就避而不出，專挑小隊冒險者下手。湯姆還沒痊癒，小傑克和胡諾又……光明神在上，我可不希望今天遇到他們。”
“奧利克你這老東西，我還沒死呢！”湯姆拄着拐杖，拍了拍腰中長劍，“那群雜碎如果敢出來，老子一定要他們好看。”
“還有我！”梅麗雅掏出一個三連發的小弩，晃了晃。
“你好像忘了隊裏還有個魔法師！”有人的地方就有惡人，不勞而獲總比辛勤勞動來得容易。林賽心情平靜，這種事情他太了解了，前面要是沒有這種人的存在反倒會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小子，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奧利克咧開大嘴一笑，梅麗雅和湯姆也是一臉理應如此的表情。
不遠處灌木叢一陣晃動，弗雷德躥了出來。
“八個人。三個劍士，一個四級、兩個三級；兩個盜賊，都是三級；兩個叢林獵人，最高的三級。一個魔法師，不過級別不高，看樣子是個學徒。”
“居然還能請來一個魔法師，這隊伍不賴嘛！”奧利克話帶諷刺，面色凝重。
“五把角弓，首領是個女劍士，四級。”弗雷德補充了一句。
“女的？”奧利克眉頭一皺。“火紅頭髮？”
“戴着斗篷，不過應該不是阿瑞爾。那妞的胸脯可不是阿瑞爾能比的，就連梅麗雅都得遜色幾分。”弗雷德舔了舔乾澀的嘴唇。
“弗雷德，我敢保證，下回你的治療劑裏面會多點新花樣！”梅麗雅滿臉通紅，朝弗雷德吼道。很顯然，這種玩笑兩人以前開過不少。
“你這混蛋……”湯姆和林賽笑罵道，緊張的氣氛頓時緩解了不少，不過兩人的目光還是不自覺地朝梅麗雅胸口移去。
“湯姆，我的治療劑用完了，今天你就喝林賽的吧！”梅麗雅使出了殺手鐧。
“對不起，我求饒！”湯姆臉色發白，林賽的治療劑顯然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拜託，我現在口裏還有臭味！光明神在上！你那藥劑的口味要是和療效一樣出色，我保管你會發大財。”
“是不是阿瑞爾都沒太大區別。為了錢，這幫畜生什麼都幹得出來。他們欺軟怕硬，在強者面前是普通的冒險者，在弱者面前又成為強盜，得手后就殺人滅口，然後再披上冒險者的皮，豎起傭兵團的旗號，大搖大擺走出關卡。”奧利克這番話顯然是沖林賽說的，他很擔心這個從深山老林里走出來的小子在關鍵時刻出問題。
“殺過人沒有？”
“沒有，不過應該不難！”林賽搖搖頭，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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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谷中紅色闊葉樹木密集，一條小路沿着谷底蜿蜒，將兩山分割。走在小路上，兩旁樹木參天，山上冰冷的風吹來，讓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奧利克和弗雷德一前一後，警惕地看着四周。湯姆扔掉了一根拐杖，和梅麗雅並肩走着。林賽仍是一身獸皮縫製的衣服，右手拳爪，不過左手多了個皮盾。蹩腳戰士的扮相雖然彆扭，但至少不會引起過多的關注，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這將會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奧利克左手探回背後，朝眾人做了個手勢，小隊在角弓射程之外停了下來。
“到了。”林賽長吁一口氣。看起來敵人並不強大，意識深處，八團或明或暗的能量團埋伏在路的兩旁，其中最亮的那一團，還不如前面的奧利克。僅僅相當於四級魔獸的水平。
“前面的朋友，能不能出來說個話。我是紫荊傭兵團團長奧利克！”奧利克不畏懼戰鬥，但也不會拒絕任何可能到來的和平，只要代價在承受範圍之內。
“把東西和這個漂亮小妞留下，我們會考慮放過你們。”片刻之後，一個尖利乾瘦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奧利克嘆了口氣，正準備說話，林間那個乾瘦聲音再次響起。
“還有那個漂亮小子，你們也把他捆好留下。穿獸皮衣服的那個，對，就是你。我們老大正好缺個男寵。”一個精瘦的蒙面漢子站了起來，用角弓朝林賽比劃着。
眾人面面相覷。繼而爆出一陣狂笑，林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對這個附帶條件徹底無語。
梅麗雅捂住嘴，笑得直不起腰，弗雷德和湯姆則朝林賽擠眉弄眼。
“如果我說不行呢？”奧利克豎起皮盾，擺出攻擊架勢。
“那就要看看我們手中的角弓同不同意了。”蒙面漢子陰沉地一笑，尖聲喝道，“不想死就放下武器！”
七個蒙面人從藏身處站了起來，開始慢慢朝眾人移動。為首的是一個身着緊身紅色皮甲的女人，棕色的頭髮自然彎卷，披散在胸前，眼中儘是狠毒之色。弗雷德說的沒錯，這女人身材果然火爆，胸前偉岸無比，皮甲包裹不住春色，卻促成了一條深深的鴻溝。
四把角弓箭在弦上，一名三級武士手持長劍，護在魔法學徒身旁。魔法學徒滿臉雀斑，穿着極不合身的誇張長袍，神情倨傲，手拄橡木法杖，費了半天勁，卻只給自己念了個風靈術的咒語。
“只怕放下了武器，會死得更快。”奧利克連連冷笑，抽出長弓，瞄準精瘦漢子。
那漢子急忙收起弓箭，一個側躍，長弓的射程可不是角弓能比的。
奧利克勁箭射出，直奔魔法學徒。虧得三級武士反應迅速，一腳將魔法學徒踹翻在地，這傢伙就此躲過一劫。
不過救人者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勁箭在最後關頭一個轉向，插入武士大腿。武士悶哼一聲，軟倒在地。正是奧利克箭囊中最後一隻導引箭，此前弗雷德剛剛給它上了毒。
弗雷德那邊也是弓弦震動，勁箭正中一名手持角弓的叢林獵人。那倒霉蛋掙扎了兩下，臉冒黑氣，就此倒下。
“鮑勃你個白痴亂出主意，老娘回去一定扒了你骨頭燉湯！”女武士帶着那名叫做鮑勃的三級劍士，發動衝鋒，憤怒地朝奧利克撲去，兩個盜賊則從側翼包抄而至，打算合力解決弗雷德；小姑娘和殘廢就交給叢林獵人了，至於那個漂亮小子一看就是個初級戰士，交給魔法師應該沒什麼問題。
奧利克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扔掉長弓，提起長劍，迎了上去。鬥氣的淡淡光芒拉出一道長影，格開女武士的一記直刺，狠狠地和她撞在了一起。實力差距立現，女武士噴出一口鮮血，斜斜地向後飛出。
奧利克正準備發動衝鋒，擴大戰果，沒成想這個叫做鮑勃的劍士武技級別不高，卻足夠陰險。一把細劍直指奧利克胯下，逼得他不得不放棄追殺。不過這小子身法靈活，劍招詭異，短時間內奧利克竟然無法重創對手，只能與他纏鬥起來。
弗雷德那邊則吃力多了。精瘦漢子和他正面斗在了一起，另一名盜賊則在一旁虎視眈眈，隨時準備給他致命一擊，弗雷德不得不小心翼翼。幸好論身法敏捷，遠超眼前這精瘦漢子，一時之間也落不了下風，不過輕傷是免不了的。
湯姆手持皮盾，擋在了梅麗雅身前。那名叢林獵人出手陰損，兩發勁箭無果之後，居然掉頭朝梅麗雅射去。
而林賽這邊則輕鬆多了。先是撐起盾牌，接了一記慢悠悠的風刃，然後又避開了一記凝風斬。做完這一切，林賽沖魔法學徒撇了撇嘴，送出一記鄙視的目光。
雀斑小子滿臉蒼白，顯然是魔力即將見底。
“保護好梅麗雅，我去會會那個叢林獵人。”
林賽撐起皮盾，揮舞着拳爪，朝叢林獵人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