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道阻且長
天氣日漸轉涼。
江憐南穿上了秋衣,最近司衣局仿照了大秦的衣裳式樣,做了一批新衣裳,江憐南也有好幾件。今日他穿的乃是大秦的對襟錦衣褂子,大越衣物全部都是右衽交襟,從未出現過對襟的式樣,江憐南還是大越第一個穿對襟的。
這件對襟衣裳乃是水綠色,以銀線在衣襟和袖口綉上紋路,扣子則是金線做成的琵琶扣,共六對,內配一件霜色緞衫,江憐南本就長相俊俏,如今這樣一穿,愈發氣質出塵,整個人猶如天宮貶謫的仙人一般。
因此他這樣一穿,見者無不歆羨讚歎,已致後來整個京都都開始流行對襟衫。不過此乃后話了。
當是時,他正趴在貴妃榻上讀《左傳》,就聽碧扇說逸郡王冷繹來了。
他“嗯”了一聲,也不動彈,自然不是他不禮貌,是因為這幾日冷繹來他宮中實在是太頻繁了,頻繁到他見了他都有些煩了。
不過冷繹來他這裏是為什麼呢?自然是為了蕭瑞雪。
只見冷繹穿着一身雪青錦衣,這個顏色襯得他尤其矜貴風流,一瞧便知是皇親貴族中的翩翩佳公子。他持着繪扇,悠閑地往內殿進來,見江憐南仍是側躺着看書,笑着打趣他道:
“今日怎麼有閒情逸緻看書?怎麼不上課了?”
他每每都是趁着蕭瑞雪和他上課之前或者下課的時候過來,這樣便能與蕭瑞雪見上面,可今日他分明是算準了時辰來的,怎麼蕭瑞雪人影也無,難不成提前上好課,已經回去了?
江憐南聽到他說話,這才把書一放,起身坐了起來,微有些不高興地說:“還不是因為王兄!”
“因為我?”冷繹拿扇指着自己,一副好笑的模樣,“我又怎麼了?”
“因為王兄天天來‘巧遇’老師,所以老師就不高興啦!”江憐南雖然單純,但很會察言觀色,跟冷緒一講,冷緒就明白了,便解釋給他聽,他也就明白原委了。
冷繹擇了一張紫色的八寶凳坐下,搖了搖繪扇,道:“哦?為何蕭公子就不高興了呢?”
“這便要問王兄你了呀!”江憐南想了想說,“每次提到你,老師都惱羞成怒,可見王兄你準是惹他不高興了,所以才不願見到你。”
冷繹聞言,忍不住笑道:“我也並未說什麼呀!”
江憐南說:“皇帝哥哥說了,準是你出言輕薄,行為輕浮,所以惹惱了老師,叫我以後不要再替你說好話了。”
冷繹聞言一愣,隨即氣笑了,似是自言自語似的,道:“他倒是如願抱得美人歸,如今落井下石,說起我的風涼話來。”
“啊?”江憐南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追問道,“皇帝哥哥怎麼了?”
冷繹正要說,便聽背後一個聲音道:
“是啊,你說朕什麼呢?不妨說與朕聽聽。”
兩人望去,便見冷緒穿着一身玄色的帝王常服,大步流星走進來,面上掛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皇帝哥哥!”江憐南整張小臉都露出燦爛的笑容來,又對冷繹吐了吐舌頭,道,“你瞧,說曹操曹操到,可見不能背後說人。”
冷繹失笑。
冷緒在貴妃榻上坐下,將江憐南抱到自己腿上,一手摟住他,親昵地問道:“今日午睡了不曾?”
江憐南又羞又開心,說:“睡了,哥哥呢?”
“睡了兩刻鐘,後來有動靜,便被吵醒了,還是你乖。”冷緒說著,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
冷繹看着他倆旁若無人的樣子,忍不住酸起來,道:“嘖嘖,我還在呢,你倆就如此,要是無人,你倆還不……”
冷緒睨他一眼,說:“你要是精力太旺盛無處發泄,朕也可以叫林琅和你切磋切磋功夫。”
冷繹無言以對。
畢竟林琅身為大越皇宮第一高手,和他切磋,基本上都是在找苦頭吃。
江憐南看他吃癟,忍不住笑他:“王兄是因為老師不理他,他不高興哩!”
冷緒也忍不住笑,又關心起堂兄的姻緣,道:“朕瞧蕭瑞雪不是故作清高之人,只是臉皮薄,心口不一而已,你死纏爛打一段時間,烈女怕纏郎,必定手到擒來。”
冷繹苦笑:“我倒是想纏,他連見都不肯見我啊!”
“哦,這容易。”冷緒說,“汝陽侯最近正負責運河疏通一事,不如朕命你為監工,那你就有機會到汝陽侯家造訪,到時候何愁沒有機會見面呢?”
冷繹聞言,雙眼都亮起來,連說“好”。
“那就這麼決定了。”冷緒說著,又想來一件事,道,“上回在西湖碰上的人可有消息了?”
江憐南也想起來上回在西湖上碰上的那個秦飛意,聽冷緒提起,不由好奇道:“那個秦飛意怎麼了?”
冷繹聞言,蹙了眉頭,道:“此人好生厲害,我派人前去跟蹤,卻很快就跟丟了,後來陸續收到一些他在京都出現的線報,但始終看不透他的身份。”
要知道冷繹暗地裏有幫助冷緒訓練一些侍衛,都是百里挑一的人選,辦事都是一等一的牢靠,跟蹤人更是從未出過岔子,但如今卻被秦飛意甩開,可見秦飛意周邊的人也並非泛泛之輩。
江憐南在一旁聽着,道:“那個秦飛意,是不是壞人?”
冷緒解釋道:“只是懷疑罷了。”
但事實上,很多疑點都說明,秦飛意並非普通的大秦人,他的背後,一定有什麼深不可測的身份背景。
冷繹道:“我再去接着查便是了,只怕他在京都停留不會太久——我非常懷疑,他只是來大越打探消息的。”
“嗯。”冷緒點點頭,“但又不能貿然打草驚蛇……現在只能靜觀其變了。”
他每每想起秦飛意看江憐南的眼神,就覺得心中極是不悅,而且他有預感,他與秦飛意,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冷繹“啪”一下收起繪扇,起身時面上已是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好了,臣就先告辭了,我要去汝陽侯府報到了。”
冷緒忍俊不禁,道:“去吧。”
江憐南看着冷繹回去的背影,問道:“王兄找老師去了?”
冷緒點點頭:“不必理會他,他追求蕭瑞雪,怕是還有許多迂迴道路要走,正如《詩》所說‘道阻且長’呢。”
江憐南聽他這巧妙的引用,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哥哥你好壞啊。”
冷緒聞言,寵溺地在他額頭上親了親,說:“嗯?你敢說我壞?”
江憐南笑着伸手去遮他的丹鳳眼:“別看我,我不好意思。”
冷緒捉住他的手,在唇邊吻了吻,說:“你爹爹寫了信給你,和皇叔的摺子一起送來的,你要不要看?”
“真的?”江憐南喜出望外,“自然要看的!”
冷緒拿熾熱的丹鳳眼往他的對襟褂子瞧,不懷好意地說:“你穿這件衣裳尤其俊俏,今晚就穿着它來玉清宮找我,我和你一道看信,好不好?”
江憐南聽他說晚上要去找他,臉上又開始紅起來:“你就不能現在給我嗎?”
冷緒義正言辭:“不能。”
江憐南:……
“你晚上肯定又要對我做一些叫人害羞的事情,我、我我不去。”
冷緒伸手去捏他的圓臀:“嗯?既然你不願意晚上到玉清宮,不如就現在在這裏?”
江憐南立刻叫起來:“哎哎哎,還是晚上去!”
冷緒笑出聲,在他唇上親了親:“等你。”
江憐南紅着臉,忍不住把自己埋進了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