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解鈴還須繫鈴人

第58章 解鈴還須繫鈴人

皇帝守了一夜,臨近早朝才走,只是走之前仍是不放心,細細吩咐了碧佩碧扇才走。

其實碧佩和碧扇比他會伺候人,只是他心中放心不下,總覺得凡事都需自己過問才好。大約將一人放至心頭,便是如此事無巨細非要親力親為才安心。

江憐南倒也不負他的照料,晌午十分就醒了,又覺餓了,碧佩和碧扇便叫了小廚房給他做了些清淡的飲食來。

江憐南披着斗篷坐在桌旁,邊吃邊細細思量,好半響,道:“碧扇,昨晚我睡着的時候,是不是有人來過了?”

碧扇沒料到他竟會記得,皇帝又不曾說過允不允她們告訴江憐南他來過的事,因此她也不敢正面回答,只說:

“昨晚奴婢給郡爺煎藥去了,不曾見到有什麼人。”

江憐南眨了眨眼睛,說:“哦。”

他想,大約是他病糊塗了,起了臆想,以為是冷緒來看自己了。

他病還未好,身子虛弱,整個人像負了千斤般又累又酸軟,如今又想到自己竟想人家冷緒想到起了幻覺,可自己病得這樣厲害,冷緒也不曾來看自己,想着想着不免又要落下淚來。

可是想想自己真是太愛哭了,黃粱夢中冷緒照樣不曾來照顧病中的自己,自己也不曾掉過淚,怎麼偏到了如今,自己就總愛委屈掉淚?

如今父親不在身邊,自己一個人在宮中,理應爭氣些才是,免得叫人看了笑話,怎好動不動就哭呢?着實不是男子丈夫的做法。

只是他越是這樣想,眼淚就掉得越凶,啪嗒啪嗒地落進紅棗蓮子粥里。

冷緒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江憐南一個人坐在桌旁,正對着紅棗蓮子粥暗自垂淚,他立刻心中揪作一團,疾步走過去將他摟進懷裏:

“南兒怎麼了?怎麼又哭呢?”又忍不住斥罵一旁伺候的雙碧道,“你們二人站在一旁,難道死了不成,任由郡爺在此受委屈?”

雙碧忙一起跪下,口稱有罪。

江憐南愣愣地望着面色不悅的冷緒,眼淚也不掉了,只是睫毛上還掛着淚珠,好不楚楚可憐。

冷緒叫他望得心都軟得一塌糊塗,忙揮手叫雙碧下去了,又拉了張八寶凳坐到他邊上,攬着他的腰對他噓寒問暖:“怎麼了?哪裏難受?與我說一說,好不好?”

江憐南卻問道:“皇帝哥哥?你真的來看我?不是我在做夢?”

冷緒叫他問得心疼不已,道:“自然不是,昨夜我也來看你了,只是你已睡下,不知道我在你身旁罷了。”

江憐南聞言,想笑又想哭,只是眼眶酸酸的,因此最終還是埋到冷緒懷裏哭起來:“我以為皇帝哥哥以後再也不管我的死活了,我以為你們都不要我了,叫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皇帝哥哥,你以後不準不理我,我是不怕他們說我做你的孌寵的,你也不要介意……”

冷緒喉頭像塞了一團棉花,看着他在自己凄凄涼涼地哭,他竟也濕了眼眶。

小傢伙畢竟還只有十四歲,獨自一人入宮來,不僅怕自己會因為皇位的事忌憚他,還怕自己因為閑言碎語而疏遠他,想必心中早已不堪承受這些心事……他想到江憐南獨自一人看雲看得落淚,心中不免又心疼他一些。

因此道:“我並不介意,我只是怕你介意……不過,日後我再也不會讓這些閑言碎語出現在宮中,我二人之事,還由不得天底下任何一人來置喙。”

說及此,冷緒的丹鳳眼中有了些許冷意。

又拍拍他的背,道:“前些天我政事忙了一些,因此沒有功夫來看你,不曾想竟叫你難受至此,南兒,都是哥哥的錯,你且打罵便是,哥哥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江憐南止了淚,伸手抱住他的脖頸,把自己的埋在他的頸窩裏,低聲道:“不要,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南兒才捨不得隨意打罵。”

冷緒聞言,眼裏俱是深情溫柔,伸手將他抱得更緊了些,親了親他的額頭,道:“南兒,以後我必定不叫你受半分委屈,你答應哥哥,以後有什麼事都告訴我,好嗎?”

江憐南想了想,抬起頭來看他,大眼睛眨啊眨的:“什麼事都要告訴你嗎?”

冷緒看着他笑了笑:“你覺得難受的事,委屈的事,生氣的事,都告訴我,可好?”

江憐南想了想,紅紅的小嘴露出一個弧度,點點頭:“嗯!”

兩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兒,都十分享受這一寧靜美好的時光。好一會兒,冷緒才想起來他來的時候江憐南是在喝粥的,此時粥都已經涼了,因此柔聲問他道:

“南兒,你肚子還餓嗎?我叫小廚房再去做一碗來,好不好?”

江憐南窩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我要抱着哥哥,等下哥哥跑了怎麼辦?”

冷緒忍不住揚起唇角:“那我喂你,怎麼樣?乖,再吃一點,病才好得快。”

江憐南聽他語氣溫柔,又說“乖”,因此也不再拒絕,道:“好,那哥哥要說到做到。”

“嗯。”冷緒便叫了碧佩進來,叫她們將吃剩的撤下去,又吩咐做了新的來。

江憐南便趴在桌上,下巴枕着手臂,一臉痴情地望着正說話的冷緒,唇角一直都翹着。

冷緒說完話,轉過頭來看他,便見他痴痴地看着自己,只覺這小傢伙真是將自己愛到了骨血里,忍不住愛憐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對他笑了一笑。

江憐南見狀,便也紅着臉笑起來。

他只覺自己從未有此刻這樣快活過,哪怕自己立即死去也不過如此。

也許這就像戲文里唱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心事一解,風寒很快好了起來,沒幾天,江憐南就又活蹦亂跳的了。

蕭瑞雪聽聞他痊癒了,便立刻過來給他上課,見他紅光滿面,眼角眉梢都帶着熱戀中情人的春情,便知他大約與皇帝和好了,上課之餘,悄悄問他:“你和陛下和好了?”

江憐南雙手托着下巴歪着頭,一張小臉可愛得叫人忍不住咬一口,只說:“陛下待我一直都很好的。”

蕭瑞雪忍不住點了點他的額頭:“什麼時候被陛下賣了你都不知道,蠢孩子。”

這孩子還這麼小,想必皇帝不會饑渴到……這麼快就對他下手吧?

江憐南隨着他動作把頭往後仰了仰,睜大眼睛說:“才不會,陛下才不會把我賣了!不過老師,你最近和我的王兄切磋棋藝了嗎?昨天王兄來綠綺軒,我問他是不是和你下棋了,他卻不答,只笑着說……”他說著,繪聲繪色地演起冷繹的模樣,道,“‘你老師啊,可是個妙人呢!’”

蕭瑞雪一下子漲紅了臉,忍不住投子到棋盤:“要死了他!誰是妙人,他當我是他那些紅粉知己呢?!”

以前說到冷繹,蕭瑞雪總是脾氣暴躁,可如今卻紅了臉,江憐南敏銳得發覺到了這一差異,因此耿直地說:“老師,你臉紅做什麼?”

蕭瑞雪死不承認:“我哪裏臉紅了!你看錯了!”

“吶吶,分明臉紅了!”

“你這小鬼,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到底我是老師還是你是老師?!”蕭瑞雪一副要暴走的模樣。

江憐南只好訕訕地說:“沒有就沒有嘛,老師這麼激動做什麼。”

蕭瑞雪瞪他:“你再說一句?”

江憐南忙用手捂住嘴巴,隨後又想起什麼,鬆開了道:“老師,我還有一件事。”

“你怎麼這麼多事?”蕭瑞雪有些不耐煩,但畢竟還是說,“說罷。”

“王兄約我們中秋那一日晚上去西湖遊船里飲酒賞月,說請你務必賞光。”江憐南自然是頂愛去的,他許久不出宮,偶爾能出一次宮,都快高興壞了。

蕭瑞雪剛恢復如常的臉又紅起來:“就我們四個人?”

江憐南覺得他老師這話問得好笑,因此到:“對啊,不然呢?”

“我不去,我才不去!”蕭瑞雪心想,皇帝和江憐南是一對情人,自己和冷繹跟着算什麼?再說了,冷繹那個偽君子花心大蘿蔔如此討厭,他才不要跟他賞什麼月。

“去嘛,否則只有我們三個人,就太無趣了,老師,求求你了嘛!”江憐南一臉期待地望着他。

蕭瑞雪被他那濕漉漉的黑眸望得有些心軟,因此最後道:“那你讓冷繹他親自來請我,我再考慮去不去。”

江憐南眼中迸發出希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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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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