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蕭湛的戰場從來不在皇宮,而在邊關,在北烈,在東延。
若是二皇子有蕭國公府的支持,那擊垮三皇子,封為太子,是輕而易舉的事。
想想,在皇宮大門前,二皇子能說笑蹭飯,這原本是件掉分的事。而且蕭國公府的馬車不至於低調到讓人不知道它出自何處,代表了什麽身分。二皇子不過是藉着蹭飯搭訕罷了,誰叫蕭湛性子太冷,尋常時候都說不上話。而三皇子這麽說,是為了把二皇子的意圖給挑明了,順帶譏諷他別作白日夢。
不過安容覺得,三皇子這麽說,還是有些怕二皇子蹭到飯的,畢竟極少有人能猜到蕭湛會做什麽。
安容瞥了眼小桌上的剩飯剩菜,可以用杯盤狼藉來形容了,就是蕭湛願意被二皇子蹭,她也是不願意的,把飯菜吃成這副德行,這得有多餓啊,指不定被人笑話是餓死鬼投胎呢。
蕭湛將車簾放下,低沉的吩咐道︰「進宮。」
話音未落,馬車便轆轆朝前駛去。
安容有些驚嘆,敢這麽無視兩位皇子的人,估計也就只有蕭湛了,他就不怕將來被報復嗎?
「你這麽無視二皇子、三皇子,將來不論誰做太子,繼承皇位,肯定會給你小鞋穿的。」她出聲提醒。
蕭湛低低一笑,「為夫還不缺他那一雙鞋。」
安容愕然,瞬間不知道怎麽接話,她的話只是打個比方,不是真給你小鞋子穿啊,人家都要滅了你還給你鞋,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看着安容那無語的樣子,蕭湛握着她的手,他知道安容是在提醒他,二皇子、三皇子的肚量不夠大,「有些人,便是手握生死大權的皇上,也不是想殺便能殺的。」
這一點安容倒是相信。她不信有人能殺得了蕭湛,也沒人能滅得了蕭國公府。只是,她還是不解,「為什麽皇上要認你做義子?」
昨兒皇上破天荒親自出席蕭湛這個寵臣的婚禮,甚至不顧蕭老國公的臉色,硬是要認蕭湛為義子,讓他拜了高堂,這一點着實叫人匪夷所思,畢竟人家的親生父母永寧侯和靖北侯夫人雖然和離,各有家庭,但都還健在呢。
蕭湛望着安容,眉頭輕皺,他婚前為了營救被東延太子綁架的弟弟去了一趟北烈,也不知道為何回來後皇上對他的態度會變化這麽大,他甚至能感覺到外祖父並不希望他認皇上做義父。
【第二章小倆口進宮敬茶】
很快就到停馬車的地方,蕭湛先下了馬車,然後扶着安容下來。
早有小太監等候在那裏,領着兩人去御書房,安容和蕭湛在門口等候了片刻,便見左右相為首,還有四、五位重臣退出御書房。
那些大臣朝她和蕭湛道喜,一來是祝賀成親之喜,祝他們早生貴子,二來便是祝賀蕭湛被皇子認做義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客套了幾句,為不耽擱蕭湛和安容進御書房給皇上敬茶,便離開了。
御書房內,奢華大器得讓人嘆為觀止,前世安容從沒來過,這是第一次,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昭文帝坐在龍椅上,手裏拿着奏摺,好看的眉頭緊攏,似乎有什麽煩心事。
徐公公瞧見安容和蕭湛近前,提醒道︰「皇上,蕭大人和蕭夫人來了。」
昭文帝這才把眸光從奏摺上挪開,瞥了蕭湛一眼後,眸光落到安容身上,最後又看向蕭湛,開口問的卻是安容,「朕早前聽說你很懼怕湛兒,這會兒瞧着倒是不怕了?」
安容微一愣,皇上,能打人不打臉,不要哪壺不開揭哪壺可以嗎?這叫她怎麽回答,說相處久了就不怕了?可她嫁給蕭湛還不到一天呢,哪來的相處久了?可若說蕭老國公說過,要是蕭湛惹她生氣了,她可以對蕭湛拳腳相加,那她大家閨秀的形象豈不是瞬間崩塌了?
安容頓了頓,低頭道︰「出嫁前,侯府出了太多的事,安容的膽子大了許多。」
她這話極其實在,武安侯府事多,舉朝皆知,昭文帝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
安容知道這話能將昭文帝的問題岔過去,可沒想到,昭文帝的回答讓她目瞪口呆。
昭文帝端起茶盞,龍顏一笑,「確實,武安侯府的糟心事都快趕上朕的後宮了。」
安容惶恐啊,侯府怎麽能跟後宮比呢,後宮的糟心事……那是車載斗量啊。
安容不敢接話,昭文帝啜了口茶,將茶盞放下,對蕭湛道︰「既然臉已經好了,就不要整日戴着個破面具到處嚇唬人。」
蕭湛眉頭微動,「臣的臉沒好。」
安容不懂蕭湛為何撒謊,有了自己調製的舒痕膏,他臉上的傷明明已經好了啊,她瞥了眼蕭湛後,去看昭文帝,明顯發現昭文帝的手滯住了。
「沒好?」昭文帝又問了一句。
「沒有。」蕭湛很肯定的告訴他。
昭文帝眉頭更皺,望向安容,「京都十大美男排第二的不是湛兒?」
安容覺得嗓子有些發癢,這叫她怎麽回答,蕭湛自己都說臉沒有好了,假使她回答好了,那蕭湛就是欺君,可若回答不是,那她就是和蕭湛一起欺君了。
昭文帝那眼神明顯寫着:你欺君試試看。
安容淚奔,皇上,不帶這樣欺負人的,你要好奇蕭湛的臉,大可以下聖旨,讓蕭湛解下面具讓你一睹為快,你為啥一定要讓我回答?我才剛出嫁,你這是逼我在從君和從夫之間做選擇啊。
安容很委屈,「臣婦不知道。」她不知道如何選擇,太難了。
她就納悶了,蕭湛的臉她都不好奇,怎麽皇宮裏的人一個比一個好奇?
徐太后還曾拿了蕭湛的畫像問她,一臉深情,叫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現在又來一個皇上。蕭湛的臉到底有什麽問題,活了兩世的她愣是沒看出來,她有那麽眼瞎嗎?
安容正納悶,昭文帝則皺眉頭問︰「你調製的舒痕膏沒有給湛兒用過?」
「用過……」安容如實回道。
昭文帝手指打在龍案上,發出輕微的響動。
蕭湛眉頭輕皺了皺,皇上對他的臉關心過了火,他總覺得皇上認他為義子與他的臉有些關係,莫非與他的身世有關?他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分,忍不住望着昭文帝,問道︰「皇上是將臣誤以為是京都第二美男,所以才認臣為義子的?」
安容眼睛睜大,不禁添了個問題,「上回徐太后也問過我第二美男是誰,他是誰啊?」
兩個問題,昭文帝都回答不了。
倒是徐公公笑道︰「縣主這問題可難住皇上了,皇上若是知道,也就不會問你和蕭小將軍了,老奴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那麽像先皇,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若不是知道先皇過世了,都當是先皇再世了。」
安容眼珠子睜大,差點瞪出來,先皇!徐太后這輩子最愛的便是先皇和她的兒子,可是蕭湛面貌像先皇,會不會太離奇了些啊?蕭湛的生母靖北侯夫人出身蕭國公府,就算他不像生父永寧侯,也不會像先皇吧?這不是污衊靖北侯夫人不貞嗎,再退一步說,先皇至於老牛吃嫩草嗎?而且依照蕭湛出生的日子算,靖北侯夫人當時早就出嫁了啊。再退兩步,若蕭湛是先皇的兒子,也該是當今皇上的弟弟吧,皇上將他認做義子,差了輩分好嗎!
更別說要是蕭湛是先皇幼子,蕭老國公和蕭大將軍哪還會扶持皇上繼位,該扶持蕭湛才對吧?所以說這裏面有問題。
安容瞥了蕭湛一眼,可惜他戴着面具,瞧不清楚表情,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安容除了能從那雙眼中看到炙熱和細碎流光外,從沒見到過其他,她猜不透蕭湛的心思。
蕭湛在想,他的容貌為何會像先皇?他也想歪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先皇的兒子。先皇最小的兒子是祈王,在祈王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先皇的身子骨就差了,日日服湯藥,後來甚至離不開病榻,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再生兒子。可他又不會無緣無故酷似先皇,最有可能的應該是孫子肖祖父了,也就是說,先皇那一堆兒子中,極有可能有人是他父親?
蕭湛抬眸望着昭文帝,眉頭輕皺,想到小時候外祖父第一次帶他進宮,曾看見在御花園僻靜無人處,定王妃一腳將皇上踹進了荷花池——
「你別跟我說話,我會忍不住想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