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敖大將軍的臉色不比祈王好看到哪裏去,要是蝴蝶披風沒問題,祈王會看着蝴蝶披風目露寒光嗎——祈王和杜仲害惜柔郡主屬實!
之前程將軍幾次在他跟前說祈王和慕將軍往來,只怕不僅僅是為了他手裏的兵權,還說慕將軍野心不小,想取他而代之。慕將軍是他的心腹,他也知道程將軍和慕將軍私下斗得厲害,這樣鄙陋的挑撥離間他壓根就不信,可到這會兒,他還能不懷疑嗎?想謀害他,奪取他的兵權?!敖大將軍的眸底有殺意閃過。
聽到暗衛說的這些,安容眸底閃亮一片,「是不是說敖大將軍要出手了?」她很激動,激動得拽着蕭湛的胳膊猛搖。
蕭湛伸手捏着安容的鼻子,笑道:「被心腹背叛,敖大將軍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要知道,敖大將軍許多事,慕將軍都知道,因為是心腹,所以對他不曾設防,要是慕將軍不顧一切的置他於死地,那是件很容易的事。而且暗衛發現,慕將軍庫房裏珍藏的寶物不比敖大將軍少,有些甚至更珍貴罕見,如果他猜測的沒錯,那些寶物應該也是盜墓所得。也就是說,那些盜墓所得的財產到敖大將軍手中前,被慕將軍分去了部分。
算算日子,明兒那些盜墓隊就能護送東西回京了,若是敖大將軍親眼瞧見慕將軍不將他放在眼裏,霸佔寶物,會如何?
暮陽西下,天邊晚霞絢爛,像是美人舞袖,姿態妖嬈,千變萬化,樹枝頭,倦鳥歸巢,低低輕啼,安容站在曲折木橋上,眺目遠望,而芍藥和冬兒邊說笑,邊趴着看游魚戲水。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芍藥回頭,見一丫鬟疾步過來,芍藥認得她,是外院丫鬟,不由得一笑,道:「少奶奶,肯定是朝傾公主怕了,招認瘟疫藥方了。」
安容轉身回頭時,那丫鬟已經跑過來了,清秀可人的臉上,因為小跑過來帶了紅暈,更添了三分嬌媚。她福身道:「少奶奶,蕭總管讓奴婢告訴您一聲,說朝傾公主要吃晚飯。」
安容眉頭一凝,以為聽岔了,「吃晚飯?」
芍藥懵懵的,眸底滿是不信,「怎麽會吃晚飯呢,屋子裏撒了蜂蜜,蟲蟻爬了一地,看着就噁心了,她怎麽吃得下去?」
丫鬟搖頭,「我不知道,可是朝傾公主就是要吃飯,還說不吃好,她腦袋轉不過彎,到時候寫錯藥方,吃死了人,別怪她。」
芍藥鼓着腮幫子,氣得心口直起伏,她絕對是存了心的氣少奶奶!
海棠則擔憂的看着安容,道:「少奶奶,柳大夫說今兒下午又死了幾十個瘟疫病人,再拖下去,只怕死得更多。」
安容眼神一冷,邁步朝前走。
海棠知道安容是要去找朝傾公主,忙和芍藥跟上。
朝傾公主還是住在之前的院子,不過是間小屋,進了院子後,便瞧見有好幾個丫鬟貓着身子在說話一邊研究螞蟻,地上有大大小小好些黑線,這些線都是螞蟻組成的,蜿蜒曲折。
海棠重重咳了兩聲,那些個丫鬟趕緊正了身子,怯懦的給安容福身請安。
安容瞥了那些螞蟻的去向,問道:「朝傾公主沒有吵鬧?」
丫鬟低頭回道:「起先倒是叫過七八聲,之後就沒叫了。」
安容點點頭,邁步朝鎖起的屋子走去,「把門打開。」
丫鬟怔了一下,忙道:「屋子裏到處都是螞蟻……」
芍藥也朝安容搖頭,不要她進去,可是安容還是執意要丫鬟開了門。
屋子裏真的不忍直視,多看兩眼,安容都覺得自己夠殘忍、夠心狠,可為了救那些染了瘟疫的病人,再狠心的事她也要做!若她之前沒有賠禮道歉,她還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她沒有權力去逼迫一個北烈公主救治大周百姓。
可她欺騙了她,欺騙了皇后,欺騙了大周!
她更和上官昊貽誤了軍情,害死了邊關那麽多的無辜百姓。
一想到他們,安容就覺得自己對她太心慈手軟了。
顧清顏站在那裏,見安容過來,冷冷一笑,「怎麽,覺得屋子裏還有空地給我落腳,來添蜂蜜了?」
安容注意到她腳下,那裏明明有蜂蜜,可是卻沒有蟲蟻過去。
「你也百毒不侵?」安容詫異了。
顧清顏粲然一笑,「失望了吧?」
安容眼睛凝緊,她不信。
顧清顏朝前走了一步,安容眼睜睜的看着那些螞蟻像是如臨大敵般逃開三尺遠。
只有三尺。
可是安容三尺內,卻有螞蟻來回爬行。
顧清顏冷冷一笑,修長白皙的脖子昂着,「想不到吧,這樣的小把戲對我沒用。」其實她也沒想到這些蟲蟻居然不敢靠近她,她知道自己沒有百毒不侵的身子,不過她倒是可以解釋。
朝傾公主是北烈公主,又性子驕縱,厭惡蟲蟻,從小到大,抹的香都帶着驅蟲的效果,久而久之,身上就帶着蟲蟻懼怕的味道了。
見安容眸底冒着寒氣,顧清顏笑了,「我想你也只能這樣嚇唬我了,怎麽說我也是北烈公主,若是我在蕭國公府有什麽萬一,蕭國公府如何和大周、和北烈交代,不想打仗的可大有人在呢。」
她的話音才落,芍藥就哼道:「蟲蟻不管用,不還有藥粉嗎,讓她再體會一回就是了!」
顧清顏的臉瞬間扭曲了。芍藥的話讓她想起她吃的苦頭,就因為一隻破鐲子,她差點活活疼死!她要玉鐲,就是想摔了它泄憤,結果玉鐲壓根就摘不下來!
一個丫鬟也敢激怒她,顧清顏笑了,對着安容道:「要藥方也行,只要你殺了這個丫鬟,我給你就是了。」
芍藥的臉瞬間蒼白,一雙眼死死的盯着顧清顏,恨不得將她咬死才好。
顧清顏心情極好,「給你一刻鐘時間考慮,逾時不候。」說完,她便轉了身。
安容冷冷一笑,「不用一刻鐘,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覆。」
顧清顏回了身,「拿一個丫鬟的命,來換大周成百上千百姓的命,我好像很吃虧呢。」
安容瞥了她一眼,道:「是很吃虧,所以才拿你一個公主的命來換。」說著,吩咐道:「來人,把朝傾公主給我吊起來!」說完就轉了身。
芍藥臭着一張臉,吐了吐舌頭,「想把我們少奶奶當傻子糊弄,門都沒有!」
兩個粗使婆子過來,芍藥吩咐她們道:「綁緊點兒。」
兩個婆子笑得一臉褶子,「芍藥姑娘放心,一定綁得她動不了。」
顧清顏掙扎,可是兩個婆子做慣了粗活,力氣豈是她一個嬌滴滴的公主能比的?於是人很快就綁好了,還將繩子丟橫樑上,把顧清顏掛了上去。
顧清顏望着窗外看着的安容,咬牙切齒道:「我現在是北烈公主,我若死在蕭國公府,大周會恨你!」
這話是威脅,也是事實,最不希望打仗的不是朝廷,而是那些貧苦百姓。一旦打仗,朝廷還是朝廷,吃好的穿好的,影響並不大,他們卻要背井離鄉,面臨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危險。
本來還有和解可能的戰爭,因為安容殺了朝傾公主,變得不得不鬥個你死我活,大周百姓絕對會恨死安容,哪怕安容這樣做是為了救他們。
可是,這樣的威脅,就能嚇唬住安容了?
安容笑了,身後隱隱透着光亮的月色,顯得她的笑朦朧不已。
「被綁着,想尋死還真不容易,不過,你可以咬舌自盡。」安容提醒她道。
「你!」顧清顏氣得目眥盡裂。
「你還是乖乖的交出藥方,免得吃苦頭。」安容道。
可顧清顏骨頭硬得很,笑道:「你不敢殺我,我看你還有什麽招數!」
安容展顏一笑,招數,她有得是!
「脫掉朝傾公主的鞋,給我撓她的腳心!」
兩個婆子應了一聲,就抓着顧清顏的腳,扒拉掉她的鞋,用雞毛撣子去撓。
顧清顏咬着唇瓣,忍着癢,不笑,可是最後,她憋不住了,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身子更是扭動不已。
約莫一刻鐘後,顧清顏笑得嗓子都啞了,她也認輸了。
「我寫!」她搖晃着凌亂的髮髻道。
兩個婆子將她放下來,端來筆墨紙硯。
安容一直沒有走,她就站在那裏瞧着,看顧清顏揉着手腕,磨磨蹭蹭。
安容臉都黑了,「再給我吊起來!」說完,便氣得轉了身。
可是安容走了沒幾步,婆子就驚叫了——
「少奶奶,朝傾公主自殺了!」
安容腳步一頓,驀然回頭,只見那婆子站在門口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