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可是皇上心愛的琴啊,尋常人見都見不到,她居然能摸到,太幸福了,幸福得都有些飄飄然了。
芍藥想着,這會兒她頗希望七弦琴出事,比起七弦琴,她更喜歡獨幽琴啊。
安容見芍藥那樣就覺得好笑,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上,笑道:「錦盒有什麽好看的。」
芍藥臉紅,她也就敢摸摸錦盒,萬一粗手粗腳地把獨幽琴給摸壞了怎麽辦?
不過瞧瞧還是可以的,她趕緊把錦盒打開,入眼的是……兩張銀票。
安容有些懵,皇上的獨幽琴里怎麽會夾了銀票呢?還是兩萬兩。這銀票是皇上的還是國公爺的?
她有些摸不着頭腦,不論是皇上還是國公爺,都不會給她錢啊,還給得這麽悄無聲息。
安容正在揣測,卻見芍藥笑得前俯後仰,花枝亂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揉着腮幫子,她就知道,這錢十有八九跟芍藥有關係。
安容有些急了,她怕芍藥跟蕭老國公說她缺錢,忙催道:「快說,這錢是誰的?」
芍藥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平息後才道:「應該是皇后的。」
安容眼睛睜圓再睜圓。
芍藥等笑夠了才道:「少奶奶不是擔心賣給皇后兩盒舒痕膏,皇後會不給錢嗎?又不敢去要,奴婢就直接告訴國公爺,讓國公爺的人送琴給皇后的時候,順帶把銀票帶回來。」
她覺得,讓誰吃虧都不能讓她家的傻主子吃虧,再者,兩萬兩可不是小數目,留給少奶奶打賞下人,都能打賞一輩子了,還能博個好名聲,多好啊。
最最重要的是,她討厭朝傾公主,誰叫皇后把少奶奶的藥材給了朝傾公主。
有錢還怕買不到藥材?她們不稀罕皇后的!
其實她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隨口一提,反正說話又不費勁,沒想到國公府辦事的速度好快,快得她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說完,芍藥就用一種等着誇讚的眼神看着安容——奴婢可是幫了少奶奶你的大忙,怎麽也要打賞吧?
賞,必須要賞!安容素來大方,又恰逢她在興頭上,爽快地對芍藥道:「梳妝盒裏的頭飾,你隨便挑幾件。」
「那奴婢就不客氣了。」芍藥搓着小手,雙眼放光。
安容瞋了芍藥一眼,看着手裏的銀票不撒手。
雖然她不缺錢,也不看重錢財,但是這兩萬兩她是喜歡得不行,因為它意味着皇后的怒意、庄郡王妃的倒霉,或許還會惹得……龍顏大怒。
正如安容預想的那般,皇后憤怒了,幾乎可以說是怒意滔天,不怒自威的眸底還帶了星星點點的淚珠,那是委屈的淚水。
她自認賢良淑德,端莊婉約,在後宮中循規蹈矩,幫皇上將後宮打點得妥妥貼貼,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今兒皇上卻當著眾嬪妃的面數落她,那些話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匕首,直插她的心口,便是這會兒想起來,都覺得心口鮮血淋漓。
皇后一怒,寢宮上下如履薄冰,尤其是大殿中手捧七弦琴站在那裏的丫鬟,更是瑟瑟發抖,因為皇后冰冷深沉的眸光緊緊盯着她手裏的琴,像是想將她和琴一起撕碎一般。
但是丫鬟知道,皇后更想撕裂的是庄郡王妃。
庄郡王妃實在是膽大包天,害皇后心愛的春雷琴被毀不算,居然還敢假借皇后的名義去欺負蕭國公府的表少奶奶,現在好了,害皇后被皇上責怪,她真該千刀萬剮。
事情具體是這樣的,一個時辰前,蕭老國公帶着七弦琴進宮,在御書房和昭文帝商議國事,商議完就讓人捧着七弦琴上前。
可憐昭文帝啊,還以為蕭老國公要進貢賄賂他,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整個人飄飄然,想着要不要端點架子,畢竟他是皇上嘛,又不是沒見過世面,會稀罕進貢的東西。
最終,昭文帝決定端架子,不冷不熱地瞥了錦盒,問:「這是什麽?」
蕭老國公臉色也淡得很,「這是老臣進宮之前,安容讓老臣順帶捎帶進宮的,似乎是庄郡王妃給她寫了封信,說皇后想借她的七弦琴。」說完,他掀開眼皮瞥了皇上一眼,問道:「偌大皇宮竟找不到一把合皇后心意的琴嗎?」他語氣輕飄飄,眸底帶着濃濃的輕蔑與鄙視。
堂堂一國之母居然要跟人家借琴,簡直是貽笑大方。要是琴藝高超,便是沒有琴也能奏出天籟之音,莫非皇后的高超音律就是靠一把絕世好琴?
昭文帝聞言頓時生氣了。
蕭老國公讓人把琴擱下後,又道:「安容如今懷有身孕,這琴原是我找出來給她排解煩悶的,皇后要借,我也不反對。安容說皇宮有一把琴名喚獨幽,想試一試是不是比七弦琴差。」
蕭老國公每說一個字,昭文帝就憤怒三分,尤其是那句「安容說」,更是令他氣得心口泛疼。
安容就是向天借膽也不敢惦記他的獨幽琴,還不是這老匹夫存心氣他,還順帶把他的獨幽琴狠狠地踐踏了下。獨幽琴怎麽可能比七弦琴差,那是天下第一琴好不好!
蕭老國公藉着安容來說,皇上明知道那只是個幌子,卻不得不借。
能不借嗎?皇后找安容借七弦琴,她都借了,他堂堂皇帝捨不得一把琴,傳揚出去還不得被人譏笑死。
蕭老國公拿了獨幽琴不算,還豁出老臉向昭文帝借幾幅大家字畫回來臨摹,這絕對是火上澆油。
昭文帝憋着一肚子火氣,借了,十分心疼,畢竟那些畫極其難得,也不知道借出去了還有沒有還回來的可能。
而他心中更是窩火,給安容和蕭老國公不痛快的是皇后和庄郡王妃,怎麽倒霉的是他?!
昭文帝決定好好數落皇后一頓,讓她閑着沒事少去招惹安容,那是蕭老國公捧在手心裏的寶貝,惹不起就躲遠點。
他怕蕭老國公再趁機打劫,趕緊轟人。
可是蕭老國公道:「皇上是急着去找皇后吧?正好,老臣有兩句話煩請皇上代為轉達,皇后找安容要了兩盒舒痕膏,原是打算用珍稀藥材抵的,如今藥材給了朝傾公主,胳膊肘往外拐,老臣就不說了,這錢還是儘早付了吧,安容還等着錢買藥材呢。」說完,他瞥了眼天色道:「時辰不早了,老臣還急着回府,要不,那兩萬兩皇上代皇后付了?」
昭文帝差點被一口老血嗆死過去,咬牙切齒地吩咐徐公公,「拿兩萬兩給他。」
就這樣,蕭老國公滿載而歸,而昭文帝被一坑再坑,怒氣沖沖地去了皇后的寢宮,也不管有其他妃嬪在,直接將皇后訓斥一頓,更給皇後下了命令,三日之內務必將七弦琴完好無損地還回去,再將獨幽琴完好無損地帶回來,說完之後轉身便走。
皇後有苦說不出,她是生庄郡王妃的氣,氣庄郡王妃多嘴多舌,害她的春雷琴被毀,可她從未惦記過安容的琴。
庄郡王妃擅作主張,假借她的名義欺負安容,這錯怎麽能算在她的頭上?因為這幾日她和庄郡王妃走得近,就惹得皇上猜忌了?
皇后委屈,氣得狠狠地抓緊鳳椅。
要不是天色太晚,她真恨不得叫庄郡王妃滾進宮,賞三、五十個巴掌。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要不是有個手握重兵的大哥,早就死上千回了。
對於皇宮發生的事,安容一無所知。
她不知道蕭老國公隨口幾句話就引得昭文帝震怒,把矛頭直指皇后。
蕭老國公的手段就是這麽果斷狠辣,打蛇就要打七寸。
昭文帝身為一國之君,就算去跟他告庄郡王妃的狀,他也不可能把庄郡王妃怎麽樣,畢竟她只是個女流之輩,好男不跟女斗。
可要是對象是皇后的話,那皇上就有權力了,因為管教妻子是丈夫的職責。再讓皇後去管庄郡王妃,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況且庄郡王妃有那麽大的膽量,皇后原本就要付一半的責任。
她不是惦記敖大將軍手裏的兵權,處處維護庄郡王妃嗎?替庄郡王妃承擔些罪責,那是成全她。
至於庄郡王妃,想為自己辯解,那是沒可能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臨墨軒屋內,安容屈膝而坐,幾次抬手想彈琴,可都沒有碰到琴弦就收了回來。
膽怯啊,這可是皇上的琴,萬一彈壞了可怎麽辦?算了,過過眼癮就好了。
蕭湛回來就見到安容手撐着下顎,望着獨幽琴發獃,眉頭挑了挑。
他記得吃過晚飯離開之前,她就坐在那裏了,可直到他回來都沒聽到琴聲,她不會一直這樣坐着吧?
想着,蕭湛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她膽子可真小,當初女扮男裝,吹破牛皮,把外祖父糊弄得一愣一愣的勁頭去哪兒了?
蕭湛在小榻上坐下,端起茶盞,道:「娘子,為夫洗耳恭聽一晚上了,琴聲呢?」
安容嘟着嘴,心道:別想激將她,她才不會上當呢,萬一壞了,豈不是要擔憂得夜不能寐?等七弦琴回來,她再彈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