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傀儡的盛宴
圓月高懸，慘白的月光灑在谷地里，灑滿鮮血和斷肢的土地被踱上一層亮麗的銀色，那銀白的月亮如同冥君的瞳孔，欣賞着這場發生在人間的殺戮劇目。
一道雪亮的劍光在月光下分外奪目，就連月色也掩蓋不了這道劍光的璀璨，劍光傳遞出的濃郁神聖味道更是讓所有異端下意識里退避三舍。
狼人一聲嘶吼，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把長劍，持劍者身上的魔法盔甲閃着銀光，正是親衛隊長狄德羅，他冷冷地注視着狼人，猛地將劍刃抽回，一道烏黑的血箭噴在了他的鎧甲上。
這是倒在他劍下的第九位狼人。
前一刻，光明祭祀的祝福術已經完成，潔白無瑕的光輝覆蓋了大半個戰場，身處內側的騎士們驚訝地發現，自己無論是揮劍還是閃避都變得更加遊刃有餘，來自聖職者的祝福還令斬擊的力道倍增，原本破壞皮甲都頗為費力的騎士們，現在一劍下去不僅可以輕易劃開甲革，還可以削下一層皮來，一時間信心大增。
獲得了和狼人們正面角力的力量后，騎士們的優勢頓時顯現出來，平日裏訓練的劍術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一時間把狼人們砍得手忙腳亂、傷痕纍纍。狼人們暴躁地揮舞着鎚頭，卻無可奈何。
不僅如此，異端們還發現，他們的動作不知不覺變得緩慢下來，奧術師設下的遲緩結界極大地干擾了他們的動作，無處不在的奧術波動令他們寸步難行，一時間，異端們的攻勢陷入了困頓。
獸人們更加狂躁起來，他們發了瘋似得沖向谷地中央的那輛馬車，他們很清楚，只要把馬車裏的那人殺死，這場戰鬥就可以結束了。
數百位獸人叫囂着，奮不顧身地揮動兵器沖入人群中大肆砍殺，成功迫使騎士們退到了馬車附近，於是更加肆無忌憚起來，遠遠望去，數百位獸人組成的潮水已經幾乎吞沒了馬車。
只是所有人沒有注意到，籠罩谷地的月光不知不覺中黯淡了許多，無數烏雲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拉扯着匯聚到谷地的上方。
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馬車車廂上，少女鋸齒狀的雪白裙擺在夜風中輕輕飄蕩，吸引了下方正在廝殺的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見戴安娜面色平靜，在她面前，漂浮着一張展開的青色捲軸，伴隨着她輕聲的吟唱，捲軸上無數神秘符號脫離紙面，圍繞着她不停飛舞，然後破碎成無數螢火蟲般的細小光點飛入夜空。
獸人們不安地嘶吼，更加瘋狂地衝擊着親衛們用血肉之軀鑄成的堤壩，直覺告訴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個魔法完成。
然而在光明祭祀和奧術師的輔助下，親衛們雖然暫時無力反擊，但要防守依舊綽綽有餘，牢牢地拖住了獸人們的步伐，儘管身邊的同伴不斷倒下，卻沒有一位親衛選擇後退。
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下一刻，從天空中傳來了一陣劇烈的轟鳴聲，無數閃電鑽出烏雲，像是上古諸神擲出的長矛一樣插向大地，組成一個巨大的囚籠，將擁擠在馬車周圍，猝不及防的獸人們籠罩其間。
被閃電擊中的狼人們渾身冒火，仰面躺在地上不住抽搐，而防禦力更弱的黑暗侏儒則被直接烤成了一團黑乎乎的焦炭，模樣慘不忍睹。
雷擊不停落下，伴隨着陣陣電光，山谷里飄蕩起了空氣電離后的淡淡臭味，不斷有獸人發出瀕死的哀嚎，目睹同伴的慘狀，心生懼意的獸人們不由自主的後退，試圖逃出魔法的攻擊範圍。
可獸人們的噩夢遠未結束。
在他們的視野中，戴安娜身形緩緩飄起，額頭處，一個金色的標記閃閃發光，一枚栩栩如生的天使圖案。
戴安娜雙手結出一個複雜的手印，清冷的聲音響徹夜空：“滌罪之炎。”
額頭間的天使圖案隨之光芒大放，繼閃電之後，天空中又落了下一道金色的火柱，這道彷彿來自遙遠天國的烈焰吞沒了閃電囚籠中的所有獸人，悄無聲息地將他們送歸了光輝的懷抱。
火光消失后，整隻獸人隊伍中，多出了一片極為醒目的空白，像是秋天的田野里被收割后的麥地，只剩下孤零零的幾十隻狼人和蜥蜴人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然而在騎士們高聲歡呼的同時，少女的臉色卻變得像抹了一層蠟般蒼白。
“滌罪之炎，神典上記載的神術，我本以為只是個傳說而已。”代達羅斯站在叢林裏，注視着那道把整個山谷都照亮的火柱，眯起眼睛，“不過，在重傷未愈的情況下激發一個閃電風暴捲軸后，又行使了如此強大的神聖技能，她體內估計也剩不下幾分力量了。”
“如果你剛才就讓我出手的話，她現在說不定已經是具屍體了。”血族提着匕首，聲音冷厲異常。“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不要急躁，年輕的博爾赫茲，一個優秀的賭徒是不會一開場就把所有的籌碼都擺上枱面的，再說，只要能殺死她，狼人們死多少其實無所謂。”異端鍊金術士慢條斯理地說。
“況且，從剛才那個的規模來看，那已經是逼近她極限的法術了，她現在就像一個拼盡全力燃燒的火炬，只要在合適的時機添一把柴，就能將其徹底焚燒殆盡，斯圖爾特。”
一直默然不語的高大騎士緩緩抽出了腰間的利刃，是和帝國騎士們相同樣式的聖彼得大劍，不同處在於，大劍的劍鍔上銘刻着“路西法”的印記，一個生長着黑色羽翼的墮天使。
代達羅斯抬起一隻機械義肢，上面的魔法符號依次閃亮，低聲念了句咒文後，他的掌心冒出一團黑色的火焰，在地面繪出一個魔法陣。
彷彿來自深淵的氣息從漆黑的魔法陣里翻滾不休，數秒之後，從魔法陣中踏出一個三米高的巨人，此刻，佇立在血族侯爵和叛國騎士面前的是一頭鋼鐵巨獸，由黑魔法和鍊金術聯袂完成的禁忌產物。
“現在，你們可以見識一下我新造的魔像了，我給他起了一個詩意的代號‘尤米爾’，這是上古神話中霜巨人首領的名字。”代達羅斯似乎很滿意兩位同伴眼神中流露出的驚訝，“光它一個，就抵得上我們帶來的全部狼人了。”
“真是史詩級的作品。”吸血鬼直視着鋼鐵巨人的視線中包含着由衷的敬畏，“你們人類的創造力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旋即，他轉過頭，望向林中某處，語帶憎惡地道：“我嗅到了討厭的守夜人的味道，維克托這條老狗真是陰魂不散。”
“他們就交給我們的可愛盟友吧。”代達羅斯簡短地下令。“我的寶貝會去給那些騎士們一個驚喜的。”
當身高三米開外的魔像出現在馬車前方，騎士們的歡呼聲戛然而止，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深黑**鋼打造的表皮刻滿了複雜的紋路，兩隻手臂上安裝着兩米開外的合金刀刃，背部生長着兩片金屬短翼，一隻合金複眼鑲嵌在“怪物”的面部，逆時針緩緩轉動，令在場的諸人不寒而慄。
“這是什麼？”狄德羅驚疑不定地發問。
“是高等煉金傀儡，這群異端居然造出了這種東西。”一位奧術師說道，他的臉色比狄德羅好不到哪裏去，鋼鐵魔像出現的一瞬間，他就感知到了這個龐然大物身上流淌着的強大魔力，並向魔像丟出一發“抑制術”。
這個奧術可以打斷魔力循環，從而阻礙正在實施魔法的完成，是魔法師最討厭的奧術之一，如果作用在內部構造精密的魔法機械身上，有很大幾率可以讓機械直接癱瘓掉，因此這個法術也被視為傀儡法師的剋星。
可是奧術剛接近傀儡附近，就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了，半分效果都沒發揮出來，顯然設計者已經考慮到這種情況，並提前做好了防備。
“凈化。”光明祭祀念出禱文，乳白色的光輝灑在魔像身上，但令他們驚詫的是，就連凈化之光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既然魔法和神術對這個大傢伙都不湊效，恐怕只有用物理的力量破壞它了。”一位蒼老的祭祀轉頭對狄德羅道。
“交給我了，為了殿下的安全，我不會大意的。”狄德羅抬起劍，伴隨着光明祭祀們的詠唱，劍上匯聚起濃烈的白光，被光輝祝福的長劍一時間顯得無比奪目，即使是精鋼被這樣一把劍劈中也會當場粉碎。
這時，鋼鐵魔像臉上的合金複眼忽然由銀白轉為赤紅色，彷彿惡魔的瞳孔，一團暗紅色的光芒從合金眼忽然擴散，場中剩下的幾十隻獸人被這股光芒照射到，渾身一顫。
然後他們的眼睛突然漲大，無數血絲爬上眼膜，捶着胸膛仰天發出凄厲的吼叫，有些狼人更是瞪着充血的眼睛，發出狼嚎聲的同時，直接將身上的皮甲狠狠地拽成兩半，這幅畫面實在太具衝擊力，不少騎士看到這一幕都面露驚懼，先前看到戴安娜施展強大神術帶來的自信被大大動搖。
“是嗜血術，那簡直就是個窮凶極惡的傢伙。”另一位奧術師大吼道，此刻，被法術吞噬了理智的獸族已經奮不顧身地沖了上來，朝着親衛們瘋狂反撲，“快阻止那個怪物。”